第48章 ☆48.鎮魂之陣

鎮魂之陣

一狐帶着兩人穿越了半座甕城。

“你這幻境之靈靠不靠譜”阿黃進到甕城後變回了本來的樣貌,連帶着之前那股僞裝出來的天真勁也一去不複返,話語間雖無惡意,卻自帶有一股上位者的語氣。

謝之涯只淡淡瞥了她一眼,并不答話,好像皓月照于山間,一切不言自明。

阿黃意味不明地輕笑了聲: “還真是名不虛傳。”

賀湑只顧在前面引路,對身後質疑他的聲音一概不理會。

——靠譜自然是靠譜不了一點的。

先不說甕城這麽個冤魂聚集之地能否有靈,就算是有,也該是怨靈。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這個僥幸洗清怨念,逃離鬼城的游魂,也能勉強算得上跟“甕城之靈”搭邊。

當然,即便賀湑的确是這麽個土生土長的靈,也并不知道阿黃哥哥在哪裏。

他只是選擇了相信自己的直覺。

甕城爆發疫病這年,是天盛十六年。彼時謝之涯方才展露出絕世的劍道天賦,五歲聞三百劍,而如今在中州興風作浪的六王爺,也不過是個剛拜入道門的小弟子。

西南甕城爆發疫病,沒有仙門插手,絕無可能平息。

賀湑在百花城中打聽到了關于甕城的歷史,天盛十六的這場疫病幾乎奪走了全城人的性命,化為怨靈,直到厲害的仙長将這些死不瞑目的幽魂鎮壓,這片土地才得以平息。

此時三人所經過的一條條街道之上,所見不是因疫病而死的屍體,就是半截身子已經埋進土裏的将死之人。

正如後世流傳那般,甕城中的活物都染上了疫病,成了死不瞑目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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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那雙黑靴的主人。

賀湑有理由懷疑,這人就是後世傳說中,鎮壓了一城冤魂的仙長。

那雙黑靴之上的仙鶴乘雲紋樣讓賀湑感到熟悉,縱觀五境十九州,使用仙鶴紋樣的宗門數不勝數,其中實力最為強悍的,莫過于與西南益州隔海相望的蓬萊島,萬靈宗。

幻境中的這年月,還是步道忱那一輩的時代,對等到萬靈宗,這黑靴主人如今至少是長老級的人物。

賀湑對萬靈宗并不熟悉,他所認識的唯有容宗主和非白。

當然,眼下的當務之急也不是糾結這人是誰,而是找出幻境的解法,找到忘鶴和阿黃哥哥。

那雙黑靴除了仙鶴紋樣引起了賀湑的注意,還有一點——因賀湑是蜷縮在地上,在某個短暫的片刻,那雙黑靴幾乎占據了他全部的視線,因此他尤其記得靴頭上粘附着的那一點微不足道的苔痕,以及随之帶來的淡淡潮濕氣息。

在來到賀湑面前的一炷香內,黑靴的主人去過河邊。

河邊存在着什麽亟需解決的事物,抑或仙長将鎮壓冤魂的大陣設在了河邊

無論如何,賀湑的直覺告訴他,這便是破局的關鍵所在。

甕城內河道縱橫,在沿着河道尋覓的同時,三人也在附近搜尋着忘鶴和阿黃哥哥。

遺憾的是,他們并沒有找到這兩個人的蹤跡。

不過好在地上那些因疫病死去的人當中也沒有他們。

與此同時,那點不明來歷的感覺在賀湑心中愈發清晰,終于,在一條平平無奇的巷陌盡頭,出現了與那雙黑靴相同的氣息。

賀湑擡起爪子,在河邊布滿青苔的石板上點了點,留下一個濕潤的爪印。

他“嗚嗚”兩聲,轉頭跳上了謝之涯的肩頭。

謝之涯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捉住髒兮兮的爪子,指腹在肉墊上輕輕一抹,濕了個淨訣。

賀湑只覺得爪子被他這麽一抹,好像有螞蟻爬過似的,泛起酥酥麻麻的癢意,并且餘韻十分悠長。

哪有非得抓住別人才能施淨訣的。賀湑抗議地在謝之涯肩頭踩了踩。

“這裏有什麽特別的”阿黃已經走到方才賀湑按過的石板前,蹲下去用手叩了叩。

石板發出沉悶的音調,與尋常石頭無異。

阿黃皺起眉,改向其中打入一道靈力,凝神感受着。

如果是普通石板,挨了這麽一下斷然已經碎成齑粉,然而眼前這塊石板卻紋絲不動,那靈力沒入其中不到半刻,便又彈了回來。

下面有一層屏障,在保護着什麽東西。

阿黃微訝,沖謝之涯肩頭的小狐貍笑了笑: “不錯麽,真能找到陣眼,是我小看你了。也不知道幻境破開之後,你還能否繼續存在”

雖然嘴上這麽問着,阿黃手下卻是絲毫沒有停頓,咣咣一通靈力砸下去,青石板總算是被砸開了一個大洞。

賀湑注意到,阿黃在發力時,腰間那一串銀鈴叮當作響。他原先還以為那是西南特有的裝飾,卻沒看出竟是件法器。

“啊呀,力沒收住。”

青石板下果然別有洞天,只是洞開得太大了,引得旁邊的河水往下倒灌。

“請吧,小狐貍。”阿黃笑盈盈地讓開了道。

賀湑實在不是很想冒着毛被打濕的風險身先士卒,行重好像能讀懂他的心聲似的,帶着他走下了洞穴。

點點熒光在前方亮起,照亮了腳下蜿蜒向下的青石臺階。

這裏顯然不是什麽洞天密地,而是人為建造的隐蔽之所。

疑惑再次浮上賀湑心頭。

這仙長路過甕城順手鎮壓冤魂,總不可能現挖個密室出來吧

看來這位仙長“路過”得并不單純。

石階幽暗綿長,狹窄的空間裏浮動着幾乎凝成實質的水汽,潮濕伴随着淡淡腐味,讓人疑心這長階的盡頭通往陰曹地府。

越往下走,濕氣越重,等到終于踏上平地,頭頂的石壁凝聚的水滴斷了弦,啪嗒落在賀湑頭頂正中,驚得兩只毛茸茸的耳朵耷拉了下去。

“到底了。”上方傳來行重的聲音,賀湑從他懷裏直起身子,狹長狐眼在黑暗中滴溜溜轉了一圈。

這石階的盡頭,是一間空曠的石室。

石室置于河底,但不是甕城中流經的那條河,應當是更深處的一條暗河,依稀可以聽見頭頂上方傳來連綿的水聲。

除此之外,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照明的設置。

借着法術的熒光,賀湑看見地面上畫着些縱橫交錯的褐色線條,他跳下去,伸出爪子想觸碰,被阿黃一道靈氣攔了下來。

“小心,小狐貍,這可不是好孩子該碰的東西。”

地面上的痕跡俨然是法陣的一部分,這法陣幾乎占據了石室的全部空間,就好像這隐秘之所建造的初衷就是為了容納這個法陣。

“嗚嗚。”這是個什麽法陣

礙着阿黃在,賀湑只能用“嗚嗚”代替人言,沒想到行重竟然理解了他的意思。

果然是在同一個身體裏呆久了,默契得像是多年老友一般。

謝之涯連丢出幾團熒光,将石室照得雪亮,地面上的陣法痕跡一目了然。

這法陣顯然不是新畫的,邊緣處的褐色痕跡被頭頂滴下來的水給侵蝕斑駁,唯有靠近某個角落的痕跡看上去比較新鮮,像是剛補過。

賀湑聳了聳鼻子,嗅到一股隐匿在水汽當中的淡淡鐵鏽味。

雖然此時法陣已然露出全貌,在場三人的神色卻都不輕松。

阿黃看着法陣皺眉,這些淩亂線條讓她感到頭暈目眩: “我對陣法之術不太擅長,這是用來做什麽的”

連深藏不露的阿黃都不擅長,賀湑就更別說了,他對陣法的所有認識僅限于望月峰後崖上的那個召魂陣。

或許是因為見得太少,抑或是不同的陣法間本就有相通之處,地面上這神秘的陣法讓賀湑感到一絲熟悉。

一人一狐的目光紛紛投向謝之涯。

謝之涯同樣眉頭緊皺,沉吟片刻道: “這陣法許多地方同召魂陣相同,核心之處卻呈逆反之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鎮魂之陣。”

鎮魂之陣

歷史上,仙長鎮壓甕城冤魂,設下鎮魂之陣,乍一聽十分符合邏輯。

可是,現在甕城裏患了疫病的老百姓們還沒死完呢,冤魂都才初初有個影,這法陣為免布置得太早了吧

且依這地面上陣法痕跡的磨損程度來看,這陣法布下的時間,至少比當下的時間點還早個幾年。

無論如何未雨綢缪,都不至于如此地步。

這路過的仙長與其說是路過布陣鎮壓冤魂,不如說是特地前來補陣,好迎接即将到來的冤魂。

“不對。”謝之涯忽而道, “陣法中有靈力流動,早已被激活了。”

什麽

聞言,阿黃一怔,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蹲下身去蘸了一點褐色的泥土,在指尖撚成粉末,臉色煞白。

“嗚嗚”怎麽了賀湑湊到阿黃身邊。

陣法中流轉的靈力是被人刻意隐藏過的,細弱游絲,辨不出來處,就像布陣之人顧忌被人發現身份。

“我原以為……這不是他的靈力。”阿黃雙目失神,喃喃道。

賀湑沒聽清她說的是什麽,正待湊近細聽,阿黃卻突然發瘋了似的沖到陣法中,腰間銀鈴的束帶斷裂,一枚枚鈴铛流轉着燦金色的光芒飛到空中。

磅礴的靈力轟然流出,直直沖向地面法陣。

她要破壞陣法!

誰也無法料到陣法若被破壞,會發生什麽事情,最壞的情況便是幻境被引動,連帶着整個甕城的夙願,将三人絞殺在這無人知處。

謝之涯祭出靈劍阻擋,兩道靈力沖撞在一起,劍鋒铮鳴中,隐隐聽見上古鳳凰的啼叫。

“鳴霄,住手!”

陣法晃動,整個幻境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頭頂水聲越來越近,幾乎要沖破石壁,将石室淹沒。

電光火石間,賀湑咬咬牙,縱身躍入陣眼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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