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4

Chapter 24

你長官“柒”的無恥使你怒不可遏，你不停地以自殘的方式發洩憤怒，然而憤怒依舊無法被排解。又一次無意義晃動鎖鏈之後，你左手手腕上的個人終端被磕碰，它尖銳地鳴叫，發出“被損壞”的示警。

你忽然冷靜下來。

你伸出手撫摸終端外殼上的劃痕，就好像這能撫平終端所受到的損傷似的，撫罷，你做了個手勢，激活終端。

你四處搜尋長官“柒”的訊息，同時如饑似渴地學習，你花費伊戈爾不知從何而來的存款，購買書籍、論文、公開課，有歷史、政治等方面的，也有演講、宣傳等方面的。你不如以前聰明，學習對你很難，但這是你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你希望有一天自己能逃出這裏，到那時，你要揭穿長官“柒”的真面目，你要将你所見到的一切公布于衆。這并不容易——且不論你能否成功逃脫，至少，絕對權力之下，很多狀似可行的努力都是單薄無用的。所以，你需要使自己更強大。你需要了解世界運行的真正規則，你需要從歷史中汲取經驗，你需要了解已有的理論和體系，你需要知道這些理論被運用于現實究竟是什麽模樣。同時，你還需要掌握更多長官“柒”的弱點，他虛僞表象之下的真面目，他背地裏做的見不得人的事——就像他對你和鸠克爾做的事情。你相信這些僞善會從狀似客觀的官方消息中露出端倪。

你的行動瞞不過長官“柒”，你知道這點。有時候你覺得，如果因此長官“柒”終于下定決心殺死你，那也是挺不錯的事情。然而，他并沒有。你不知道他為什麽留着你的性命，就像你不明白為什麽刺殺失敗之時等待你的并不是死亡。不過，既然活着，你就必将朝着你唯一的目标前行，即使那目标是缥缈的。

實在疲憊得難以堅持，你會浏覽艾莫森的主頁。你閱讀他更新的消息，想象他的生活，藉此獲得一點安慰。

某日，按照慣例浏覽新聞時，你發現“沃爾夫岡”死去了，就像“鸠克爾”的死去那樣。長官“柒”悲痛異常，各大主流媒體都張貼着長官“柒”那張惋惜的臉。當天，艾莫森在自己的主頁裏發送了很多條消息用來哀悼“你”，他回憶了與你相識、相處的所有光陰，死亡通告發布之後的十八個小時，艾莫森斷斷續續發送了一百來條關于你的消息，有文字，有照片。你甚至不知道那些照片從何而來，你從來不知道艾莫森偷偷記錄了這麽多關于你們的瞬間。

你木然地盯着虛空中的投影，臉上全是鹹澀的水滴。你終于真心實意地生出‘希望和艾莫森共度一生’的想法。你甚至開始幻想你們年老後居住的公寓——那裏大概會鋪着長毛地毯，房間裏到處藏着護膝、手铐和各式各樣的皮鞭，以方便你們随時游戲。或許你們會養一只貓，或許不會。如果你們養一只貓，那只貓大概會是橘色條紋的。它不會很胖，因為你和艾莫森都不是會照顧人——或貓——的類型。也許到時候你已經向艾莫森訴說過自己對冰球的厭惡。那時候艾莫森一定還會喝加冰的威士忌，但是你不會同他一起，你會端着自己裝滿碎冰的酒精飲料，皺着眉嫌棄他杯裏笨重的、工藝複雜的、由水凝結而成的大家夥。

——曾經，還是軍校學生的時候，你居然會認為冰球是個了不起的、事關獨立與尊嚴的大問題。事實上，冰球就是冰球，喝酒時附加的小玩意兒罷了，根本沒什麽大不了的，不是嗎？

——然而，如果你現在仍是學生，如果你仍擁有自由，如果現在你仍與艾莫森在一起，那麽，你還是會覺得冰球是個大問題。

“難道我注定就要過這樣的生活嗎？”你驚怖而悲傷地想到，“難道正因為我是我，所以我才永遠得不到心中所渴望的東西嗎？”

你找不到答案。

你哭泣着，嗚咽聲哽住喉嚨，你的雙唇中吐出發出孩子似的迷茫的“嗚嗚”聲，久了，甚至打起嗝來。

你抱着許久不曾換過的、髒污的被褥，将眼淚和鼻涕都擦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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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