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 23

Chapter 23

正當你的身體因軟管撤出而抽搐之際，嚴絲合縫的金屬制牆壁裂開一條不規則的縫隙，長官“柒”從縫隙裏擠了進來。他關掉激光網，翻弄你被鐵鏈束縛的身體。你從喉間蓄起一團唾沫，狠狠啐在長官“柒”的臉上。長官“柒”神色平淡地擦掉唾沫，喚來醫療機器人為你滲血的斷指進行第二次處理。

他回到上次坐的地方坐下，重新開啓了激光網。

你想破口大罵，奈何因為昨天無節制的嚎叫，你的喉嚨壞了，現在它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

長官“柒”在這靜默的背景中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伊戈爾，你說，人類為什麽要生産出‘第七性’？”長官“柒”問你。你憤怒地張嘴，做出“沃爾夫岡”的口型，同時舉起殘損的左手，手心向裏，剛剛被包紮好的中指從拳頭中伸出。

然而，你的怨恨影響不了任何事，長官“柒”甚至連正眼看你都不曾，他望着你的方向，越過你，凝視虛空，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很久之前——準确地說，是滅世戰争之前，人類的長官，或者說領導者，是沒有明确的性別限制的。也許，事實上，性別限制是存在的，但性別并不是被明确認可的、不可跨越的障礙。同時，領導者的權利與義務也是不明确的。或早或晚，手握權力的終将變成貴族，跟随在後的終将被侮辱被損害。”

“受損害的追随者們積蓄着不滿，終于，藉滅世戰争之機會，進入近古期的人類開啓了AI統治的時代。”

“可AI終究非我族類。幾個世紀以來，人類對AI的提防與懷疑從來沒有停止過。這導致了近古期連綿不絕的起義與戰亂。”

“終于，到了近代，‘完美’的解決方法出現了——人類‘進化’出‘第七性’。”

說着，長官“柒”激動起來。他“唰”地站起來，一反剛才的疏離冷淡，廣告促銷員一般近乎神經質地叫嚷道：“不能生殖的第七性！沒有欲望的第七性！近代開端第七性！是人類也是AI的第七性！”

“沒有AO腺體，沒有成型的生殖器官，第七性一定是寡欲的！讓他們作為裁決者真是再好沒有了！”

“不過，為防意外，還是需要書面形式的約束：‘第七性幼崽必須被統一教養’、‘第七性不得婚配’、‘第七性不得與任何ABO保持私人聯絡’、‘第七性不得擁有私産’。”

“為了世界和平！為了人類進步！”

“——更何況，第七性生來就是要成為領導者的，獲得如此光榮，犧牲一點點利益與自由又算得了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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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性承擔着率領世界的重任，那麽，他們所享用的物質必須是最好的！特供的！獨一無二的！具有明顯标識的！無法流通的！”

“沒有親人，沒有愛人，沒有朋友，這樣的第七性怎麽會不無私、不公正呢？”

“不過，為免意外，還應設置一些監督機制——‘宣傳片’怎麽樣！對工作時間內的第七性進行無間斷的直播！強制所有公民觀看！讓一切來到陽光之下！”

“我們将擁有完美的領導者！”

“我們将擁有優秀的長官！”

“我們将不被奴役、不被欺淩！”

“人類的‘中世紀’結束了！我們将獲得平等！獲得獨立！獲得自由！”

長官“柒”的瘋狂使你震驚，你從沒見過這樣的長官“柒”，在此之前，他一直是博愛的、有禮的。

然而，短暫的震驚後，巨大的憤怒淹沒了你——長官“柒”竟敢不滿？！他怎麽敢不滿？！他可是第七性！生來尊貴的、手握大全的第七性！正是他與生俱來又不屑一顧的絕對權力使你和鸠克爾落到今天的境地！他怎麽敢？！他怎麽敢？！為争權奪利毀滅他人的人生之後，他怎麽敢厚顏無恥地跑到受害者面前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他怎麽敢如此蔑視其他與他同樣生而為人的個體？！

其他人的痛苦在他眼中不是痛苦嗎？！

對于自己的行為，他竟沒有一絲愧疚嗎？！

究竟是什麽給予他這份傲慢？！

你怒不可遏，竭盡全力想從喉間擠出憤怒的嘶鳴，但是你的嗓子壞了，你發不出聲音。于是你瘋了一般搖晃綁縛你的鎖鏈，它們與床的金屬部件碰撞，發出連綿不絕的刺耳聲響。▂

見狀，長官“柒”忽然安靜下來，他斂了表情，緩緩坐下，神色不明地打量着發狂的你。你癫狂地搖晃笨重的鎖鏈，鎖鏈是那麽重，以至于你的手腕和腳踝都被磨破。憤怒灼燒你的神經，恍惚間，你覺得自己已經瘋了。你失去理智，憑借本能瘋狂傾瀉憤怒，世界在你眼前扭曲，你的腦子完全亂了。

極端異常下，你的斷指再一次受傷，它被狠狠磕在床沿上，又一次。劇烈的疼痛席卷了你，你張嘴慘叫，但是，由于不能發聲，你的慘叫被悶進胸膛。你抽搐着，右側的身體如貝殼意面般向左卷曲。

長官“柒”第三次你喚來醫療機器人為你包紮手指，這次，受創的手指外被套上一只镂空的防護器械。

他悲哀地凝視着你，很久，方起身離開。

在他身後，金屬的撞擊聲和摩攃聲持續響起，金屬鏈條以人類為動力搖晃着着，它們彼此碰撞，彼此摩攃，經由空氣震動，漾出近乎慘烈的聲紋。

金屬牆開了又合，這慘烈的聲紋被封閉，消弭在不知名的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