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入v三連
入v三連
·怒風随雲向青州
死屍被擡到牢房外,正要運至仵作那處。
無厭步履如飛,方一趕到,便有人上前道: “禀大人,這兩人身上沒有致命傷,有可能是服毒,還得等仵作驗屍。”
無厭看着兩具屍體,緊皺眉頭。
陸夫人和王掌櫃,昨日夜裏突然就死了。無厭都還沒來得及審出背後指使他們的人,他們就這樣暴斃在牢房裏。
這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想到了這兩人會有被滅口的危險,卻沒想到對方動作得那麽快。
陸夫人應該只是那幕後黑手随便找的人而已,剛好丈夫曾在白袍軍中任職,剛好她對丈夫不滿,稍受教唆,便大起膽子作案。她知道的不會太多,牽扯的也不會太大。興許她連教她這樣做的人到底是誰都不清楚。
就算如今她已落網,那幕後之人真能暴露的可能也不大,最多就是透露點線索出來。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小心謹慎,那麽快就要殺人滅口,以除後患。
無厭道: “夜間沒有看到外人進去過嗎”
旁邊人道: “沒有,可也不曾在他們身上搜到過毒藥……最有可能是事先藏了毒,看事跡敗露,就服毒自盡了。”
當然不會是這樣,明擺着殺人滅口。
無厭重重舒口氣,道: “既然兩個人犯已經畏罪自盡,便結案吧。陸知知那邊……就說是兇手怕她娘親指認,便殺了她娘親。”
官差點頭: “是……大人,陸博年的大兒子陸知仁今日應該會到了。”
無厭嘆息: “他那邊也一樣……先暗中觀察幾日,看看他對妹妹如何,再決定要不要把陸知知的病症告訴他……他要是真疼這個妹妹,就如實相告,他若不懂紅綠症還好,若是他懂,現在瞞着,日後又發現妹妹有病,反而生了疑心。”
官差抱拳道: “大人放心,我們會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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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厭難放下心來,半大孩子太容易受傷了,他只能盡力護着點。最後又說幾句,再三叮囑官差要多留意陸知知,便轉身離開官府。
這個案子,也只能到這裏了。好在這兩個人的死,對接連出現黑蛇吞月的案子,損失也不是太大。
當務之急,還是前往青州。
同樣是大早上,卓絕仍在柔軟錦被裏翻滾。
這一覺他還睡得挺安穩的。
在無厭那邊過了一把審犯人的瘾,他覺得無趣就跑了回來,把那個睡在房裏當了他一天替身的捕快叫醒丢出去,他便舒舒服服洗洗睡了。
至于無厭要怎麽繼續審下去,他并不關心。之前審王掌櫃,純粹就是想玩玩這種審人游戲。
窗外的鳥叫聲劃破清晨的寧靜,再睜開眼,卓絕看到的人是宮清絕。
他已經濃妝豔裹打扮好了,此時朝着卓絕望來,笑容軟媚。
卓絕立刻被他吓得極為精神: “你怎麽能随便進我房!”
還是在他縮在被子裏還沒起來的時候!
宮清絕雙臂微曲,托在腮下,嬌嗔道: “公子能随随便便跟着我,我怎麽就不能随随便便來看公子你了”
卓絕猛地抱住被子坐起身來: “你!”
這句話背後的意思實在是有些讓他詫異,他自認為自己一切行動都已經避過衆人耳目,可宮清絕的話怎麽聽怎麽像已經發現了什麽。
宮清絕湊到他耳邊,語氣依然是那軟軟綿綿的調調: “卓公子,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不要随随便便好奇。”
說完他稍稍後撤了些,依舊笑吟吟的,那眼波流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熱戀情人。如果卓絕真是他的熱戀情人,看到他這勾人模樣,此刻恐怕已經忍不住要抱他入懷了。
但卓絕心裏只有深深的害怕,他往後縮了縮: “我什麽都沒看見!”
遇事不決,先慫為妙!
不就是跟蹤他撞見他和姑娘幽會嗎!只要向宮清絕保證,自己不會告訴世子他頭上綠了,宮清絕應該不至于要弄死自己。
“罷了……”宮清絕輕輕嘆口氣,幽幽道, “你看到了也無妨……她進行雲樓時不過十一歲,琴棋書畫什麽都學不精,只能來服侍我……便連服侍我也笨手笨腳的。她這樣長得不錯,卻學不會什麽歡場本事的,等到了年齡,必定要被逼着賣身,連當個清倌都不行。”
卓絕有點想不通他為什麽突然說這個,但聽他提起,便想到了之前所聽到的傳言,又生了好奇之心: “所以……你就替了她”
宮清絕垂下眼眸: “是,我不做清倌了,以此作為交換,才送她離開了行雲樓。我只是想她能做個普通女孩子,以後有依有靠。可這孩子還是時常來尋我……我放心不下,總要去見見她。只是……我如今畢竟是世子的人了,世子若是因此誤會,怪罪我們二人……我也就罷了,本身一條賤命,生也好死也罷,都無所謂。可她一個女孩子家家,該如何是好……”
卓絕默默聽着,感慨萬分,忽然一拍他肩膀: “我敬你是條漢子!”
宮清絕這個人,自己都要受人擺布,卻還要拼盡全力去保住一個女孩子的燦爛人生,即便他要為此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出身歡場又如何!有幾個人能做到這種地步!這也是義啊!
他不過也是個身不由己的可憐人啊!
宮清絕被他拍得身體晃了一晃,穩住後眨眨眼: “卓公子是江湖中人,定有俠義之心,應當不會為難一個小姑娘吧”
卓絕頓時道: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吐露半個字!”
宮清絕微微一笑: “公子果然是俠義之士,清絕敬重。可惜我出身歡場,地位卑賤,卻是做不了公子的朋友了……否則,我定會與公子傾心吐膽,成肺腑之交。”
那還是別了,卓絕面色一僵,聞言心道。
“唉……”宮清絕幽幽嘆一聲。
他仿佛連嘆氣的模樣都精心設計過,眉頭微蹙,面上露出淡淡哀愁。這一嘆氣,連窗外飄進的晨光都似乎暗了下來。
“我再放心不下,如今也已是世子的人,只能好好侍奉世子。我只希望她能早點長大,一個人在外也能過得好,不受欺負。”
“她應該能明白你的用意。”卓絕突然想起來什麽,話鋒一轉, “不過……你怎麽知道我跟着你的”
宮清絕低低一笑: “是水芸丫頭告訴我的……女人的直覺總是很準,她說覺得有人跟着我,我便小心了些。昨日特意來公子房中,卻只見到一個喊不醒的木頭人,便猜公子定是閑不住,總要悄悄出門了。”
卓絕道: “所以你只是猜測是我,沒證據。”
都是一猜一個準,無厭要是能跟宮清絕一樣,那破案不就簡單多了。
宮清絕笑道: “我需要什麽證據”
又不是在查案。
卓絕道: “那我要是不承認,你是不是就不懷疑我了”
“不。”宮清絕搖頭,笑得有些可怕, “我會更懷疑你,然後想個法子封了你的嘴。”
卓絕讪笑兩聲,這話聽着就恐怖。能為了目的把自己給搭上的人,必須是個狠人,以後少惹為妙。
兩人相視無言,卓絕抱着被子心裏尴尬,便道: “清絕公子,是不是要啓程趕路了”
宮清絕點頭,耳上金铛搖曳: “是。”
“那你能不能出去了”卓絕指指開着的房門, “我還得起床換衣服呢。”
宮清絕噗嗤一笑: “都是男人,有什麽好回避的卓公子原來那麽害羞,先前是怎麽假扮的我呢……”
原來他自己也知道他毫無羞恥,要假扮起來很困難啊!
“你不介意我介意啊!”卓絕吼道。
他實在沒辦法把一個花枝招展妩媚多姿的男花魁當個普通男人!而且宮清絕看誰的眼神都黏黏膩膩,實在讓他不舒服。
“好吧。”宮清絕委委屈屈說完,起身走出房門。
卓絕松口氣,這才爬起來。
國師見也見過了,接下來一行人就要急着趕路。離太後大壽還有兩月時日,看着不短,可誰又敢肯定這兩月之間就能把失竊的鲛人心帶回來呢。
車行辚辚,一路未停。
整日趕路,聽的最多的就是那馬蹄與車輪的噪聲,卓絕接連在馬車上睡了幾天,也被這些聲音和颠簸弄得睡不安穩。只有到了夜間休息的時候,才能真真正正的睡上一覺。
可這夜間休息,也多半是在荒郊野外紮營而眠,為了趕路,他們就連城都沒進過。
這日傍晚,車馬終于是走上了青石板鋪的大道,最終停在了城門前。
守城官兵查通關文書時,卓絕伸個懶腰,決定下車走走。
都坐了幾天了,骨頭都硌得慌。下來走走活動活動,神清氣爽。
然而卓絕心裏多那一點愉悅感很快就消失了,他看着城門上的兩個字,一下子就愣了神。
“青州”他略帶疑惑地念出這兩個字。
他并不知道趙王世子會帶他去哪裏,也沒有問過。
為什麽會是青州那不是無厭要去的地方嗎
·行雲布雨海龍王
卓絕進了青州城才知道,自己這次得出海。
那個給王府送信,要求國師出面的人,把地點定在了一個小島上。
還好那是一個還算出名的島,平日裏也常有人到島上去。不然海上的小島那麽多,方向稍微偏了一點就什麽也見不到,得找到何年何月。
但是,現在出海也是一個大問題。誰能想到堂堂趙王世子,竟然連出海的船都找不到了。
沿海一帶有海寇流竄,妄圖避開官府走私貨物的奸商也比比皆是。官府因此對出海的小船大船都管理得極其嚴格,普通農戶想劃只小船在近海撈幾條魚都得有許可文書才行。
而青州港是中原五大海港之一,來往客船貨船無數,管得更嚴。
想要自己出海,首先自己得有一條船。然後要得到官府的許可,每次出海都要上報,小漁船一月報一次,大船更麻煩,出一次海報一次。
最近因為上次青州港沉船的案子,青州港船只出海受限,現在能出海的船已經少之又少,而且大部分都是貨船,沒有幾艘客船。
趙王世子要是自己買一艘船出海,還得花大把的時間去弄到許可文書,就算他是趙王世子,人家讓他先弄,也要很久。
至于官家的船,他也得找這人找那人才能弄到。皇家貴族又能如何,官府那些船只說到底是皇帝的,可不是趙王府的,不是他亮出身份就能随意調動的東西。
最後只能是去找民間能夠出海的客船。
卓絕進城後又上了馬車,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世子會去哪裏。
青州港的大船,十艘裏有八艘都是雷家的。剩下的兩艘裏,也會有雷家投的錢。
雷家自青州港碼頭建成起,就世代以海謀生,家裏人個個都是經驗豐富的海客,雇傭的夥計也個個是船上好手。當初短短幾年間,光是青州港貨物海運賺的錢,就夠讓雷家富甲一方,幾代積攢下來,生意越做越大,勢力也越來越大,在這青州幾乎是手眼通天。
雷布能有海龍王之稱,都是因為雷家在這海上的産業實在是厲害。別人可能沒船能夠出海,但雷家一定有。
世子要出海,那一定是去找雷布。
可惜黑衣旅只在西北騎馬打仗,沒有軍船,不然直接讓許将軍弄艘船來就是了,何必那麽麻煩。
雷家的家宅就在海邊,樓閣高聳,氣勢不凡,大宅子就這樣望着海面,俨然是把青州的海都看作自家之物了。
守門的家仆看他們這一行人又是錦衣又是铠甲,來頭不小的樣子,稍微問了幾句就請他們進門先坐,才跑去通報當家的。
幾人便去了大堂等着,卓絕揣着點心一陣猛吃,這幾天一直在路上,可沒什麽好東西吃。好不容易進了城,他們居然歇也不歇一會兒,直接來了這裏。還好這雷家人比較大方……或者是趙王府的面子大吧,蹲上來的東西,都還是色香俱全,跟街邊小攤賣的吃食很不一樣。
沒一會兒,那雷布便領着幾個手下來了。
“趙王世子遠道而來,久仰久仰!”雷布踏入門中,朝衆人抱拳,便入座讓人上酒上菜。
他看去正值壯年,樣貌還算得上端正。只是身上有種粗犷匪氣,叫人怎麽看怎麽覺得像個山大王,而不是什麽大家之主。
畢竟是在海上混的,手下也不是什麽柔弱文人,沒點剽悍勁兒怎麽管得下來。
世子拱手還禮道: “雷當家能抽出空來見我,實在感激。”
雷布笑道: “哪裏的話,世子能來那是我雷家的榮幸。不知世子因何來此啊”
世子也不繞彎子,直言道: “我來此,是想向雷家借船出海。”
他說完,雷布那一衆人都有些反應,互相看一眼,也不知是什麽意思。只能讓人看出來,恐怕這事順利不了。
“出海這……”雷布猶豫着道,眼睛裏露出幾分算計, “出海是可以,只是最近因為上面管的嚴,客船少,好多能拉客的也都已經滿了。我這裏實在找不出空船啊。”
世子道: “無須空船,只要能将我們一行人拉到花貍島便可。”
宮清絕輕輕道: “世子只想上島而已,短短兩日路程,能過去便好了,其他的世子不會介意。”
雷布的注意,一下子就被他勾了過去: “這位是……”
趙王世子身邊的這個人,他方才就有留意到,先前只覺這人容貌生得豔麗,五官卻又不太像女子的柔和。此刻一聽他說話,才肯定這是個男人,心中不由驚嘆。
卓絕輕嗤一聲,捧起茶來喝了一大口,在心中把雷布鄙視了千百遍。
他也算是和雷布認識,畢竟之前在青州坐的就是雷布的船,跟這人見過面。只不過他的面容變來變去,現在就坐在雷布面前,雷布也認不出他來。
雷布貪財好色,那是出名的。宮清絕還是京城歡場的頭牌,他看了眼睛能不直麽只是他連坐在趙王世子身邊的人,都敢動念頭,簡直就是色膽包天。
要不是因為他是雷布,加上世子有求于他,他現在被揍得鼻青臉腫都是輕的。
世子沒讓宮清絕答話,道: “雷當家,只要有船能容下我們一行人就好。”
“既然世子如此纡尊降貴,不介意與別人同乘一船,那倒是還能給世子安排……我這裏最大的客船文鳐號明日早上出海,這便給世子留出位置來。不過這樣一來……”他目光慢慢在衆人身上一一掃過, “世子帶了那麽多人,我可能還得請下去幾個本已訂了位的客人,對我們雷家的名聲不太好啊……世子,你該知道,我們做生意的,名聲和信譽可比錢財要重要得多,給您騰出位置,損失可是很大啊。”
雖然他沒有直說,可意思誰都聽得懂。沒有人願意做不賺錢的買賣,很明顯,這幾個人的船票還滿足不了他的胃口。現在是他占盡優勢,他想要更多的好處,要跟世子談條件。
雷布本來就是一個精明的商人,一點利益都不會放過。卓絕暗中憋笑,這個海龍王果然沒那麽容易就幫忙,不給好處怎麽可能讓他願意出手。也不知這兩邊人之間,要上演什麽樣的好戲。
世子問道: “不知要用什麽,才能抵消雷當家的損失”
雷布大笑道: “不愧是世子!當真是皇親國戚,夠爽快!要用我的船出海,容易。我只有一個條件。”
世子道: “請講。”
雷布眼神一動,目光竟然直直落在了宮清絕身上: “我要他陪我睡一晚。”
此言一出,衆人都是一驚,紛紛看向了趙王世子。連卓絕都放下了茶杯和點心。
宮清絕再怎麽說也是趙王世子親自贖回來的人,就算他沒什麽地位,只是世子的床伴,那也是世子尊嚴的一部分。他可以被世子當做禮物送給別人,卻不能被別人要挾着要走。
這無疑是冒犯,甚至可以說是羞辱。
雷布望着宮清絕道: “早就聽說京城青樓有個豔壓群芳的清絕公子,比姑娘還漂亮風騷,一直都想見識見識。世子不如就拿這個表表誠意”
世子的臉色果然不太好,眼中幾乎燒起火來。
但誰也沒想到,他的憤怒也就只是那麽一瞬間,這短短一瞬過後,他便毫不在意地道: “你都聽見了”
他都沒有正眼看宮清絕,目光直刺雷布,不過是在與人争奪那點顏面。
宮清絕也是被這個要求弄得錯愕,臉上再也挂不住那種設計好的笑容,眸光裏甚至有了些恐懼。
饒是如此,他也沒有太過失态,只是話語中有些不安: “聽見了……”
他有種不詳的預感而出,都猜到了世子接下來會讓他做什麽。
世子冷聲道: “過去。”
這回堂中更是鴉雀無聲。
等着世子發怒看笑話的沒想到,擔憂世子暴怒的也沒想到。他居然都沒有猶豫,就這樣答應了如此過分的要求。
那好歹是他因為喜歡贖回來的人啊,即使趙王爺反對,他都把人留下來了。誰都以為世子是對宮清絕有些喜歡的,就算宮清絕只是個玩物,那也是個與衆不同的玩物。
宮清絕看着世子,但沒有等到他回頭瞧一眼自己,短暫的驚慌之後,宮清絕就收起了那些不安。
“是。”宮清絕揚起嘴角,輕輕一笑,竟然真的起身,邁步走到了雷布身邊。
雷布自己都沒反應過來,瞧見宮清絕站在了自己面前,才知自己如願以償,忽然放聲大笑: “好!好!世子爽快!來人,請清絕公子下去!”
卓絕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道: “世子,你如此行事,是否太過分了點”
知道達官顯貴大多把人當玩物,沒什麽可奇怪的。可真的看到,他沒辦法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尤其對象是宮清絕。
宮清絕也算得上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被這樣糟踐,他可無法沉默着不發一語。
聽到他居然開口,宮清絕詫異地回頭看他。
世子冷哼一聲,道: “他是我的人,與你何幹為我辦事,用得着旁人指手畫腳嗎”
言罷,他對雷布道: “雷當家,人交給你了,明日我就要登船。”
“好!老姚,快去安排文鳐號上的房間,要是不夠,就清幾個人下去。”雷布說完,又接上一句, “還有,送清絕公子到文松齋去!”
他身後一個老人點點頭: “我這就去辦。”而後叫了身邊手下,對宮清絕道: “公子,這些人送你去文松齋。若是照顧不周,老朽必定重罰。”
宮清絕淡淡瞥一眼衆人,随着那幾個手下離開。
世子隐忍者怒氣,揮袖起身: “如此,便勞煩雷當家了。告辭。”
雷布笑道: “哪裏哪裏,明日我會派人将公子送到船上。還愣着幹什麽,快送送世子。”
世子頭也未回,一聲清喝傳入門中: “不必了!”
卓絕搖搖頭,亦是起身随之離開。
世子怒成這樣,只怕也不是因為覺得有愧于宮清絕,而是因為自己損了顏面。
·輕波細浪邀相語
青州城典客署門前,一人身騎白馬,乘風而來。
馬蹄聲如雷鳴一般,炸了一路。那人終于在在典客署大門前一拉缰繩,白馬跟着前蹄猛仰,又重重落下,幹淨利落地停在守衛面前。
“來者何人!”守衛上前問道。
那人滾鞍下馬,舉起腰間令牌: “洞明司。”
守衛細看令牌,立馬行禮道: “原來是無厭大人,無妄大人正在典客署中。”
無厭點點頭: “多謝。”
取下背上的布袋,雪雪已經在裏面趴了很久,終于能夠下地,頓時就跳了下去,一溜煙沖進大門。
無厭把馬交給守衛,走進典客署。
他的師弟無妄,自從三月前青州港發生沉船案,就一直在這一帶逗留。
但他并不是在查沉船的案子,只是在這一帶幫幫官府的忙,查查附近的海寇。
畢竟一開始誰都以為這真的只是不幸沉船,海上的大風大浪誰能說得準呢,遇上了也只能說運氣不好。直到前些日子有沉船上的人被救起,官府才認定這是人為的案子,重新開始調查。
無妄也是那時才接手這個案子,這些日子一直住在典客署中。
無厭在這典客署中繞來繞去,進無妄房門第一句話就是數落: “住這種地方,出入不便,影響你的速度。”
明明進門就有房間院落,方便得很,偏要跑來這種地方,他剛才可是繞了很久。
房中正捧着卷宗的無妄擡起頭,委屈道: “這裏清靜啊,出門就是花園水池,多好。來晚了還住不上呢。”
他身旁趴了只半人高的大狗,似乎聽懂了主人的情緒,也低低嘤嘤兩聲。
“查得怎麽樣了”無厭把劍放到桌上,拿起他放在一邊的卷宗。
白貓雪雪跳上桌來,被無妄抓住一陣亂摸。他邊逗貓邊道: “船上的人身份大概查出來了,真有一個曾經在白袍軍任職的,只是想帶着妻兒出海游玩,誰知就……”
無厭耳聽目看,忽然道: “怎麽又……”
他拿的竟不是青州沉船案的卷宗,而是另一起剛剛發生的案子。
死者趙安,是前不久才告老還鄉的黑衣旅将軍。當年從其他軍隊調入軍學,就一直在軍學帶着,白袍軍都更名黑衣旅了,他依然在軍中任職。如今是年事已高,才離開了黑衣旅。
萬萬沒想到本準備安度晚年,卻被殺害。而且那現場留下的,又是黑蛇吞月的圖案。
“還不止這一起。”無妄嘆氣道, “你那邊的卷宗,都是最近發生的……共同點都一樣,死者裏必定有一個曾經在白袍軍中任職的人,現場有黑蛇吞月。”
無厭怒道: “這些人究竟想幹什麽!”
連環殺人,死者還都是曾經為國而戰的英雄。這些人一個個都該受人尊敬,結果竟然接連被殘害,落得這個下場。兇手如此行徑,着實讓人憤怒。
無妄道: “而且,近日城中開始流傳起一些謠言,都把這接連發生的命案看做是不祥之兆。就連街頭玩耍的小孩之間,都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傳起了幾句童謠……”
無厭道: “說的什麽”
無妄深吸一口氣,徐徐道: “白衣行,虎蛇鬥。黑衣惶惶不得壽。”
這詞中意思實在明顯,衆人皆是下意識地就往旁邊那幾名黑衣旅軍士看去。
十多年前,黑衣旅還名為白袍軍,為龍虎之師。白袍軍每年分出一部分人鎮守西北邊關,剩下的留在京畿,各地出了什麽大事,就派這群人前去,直到來年新春,這兩批人再交接互換。
那一次就是軍學軍長白糾帶領軍隊前往西北換防途中,直接搗了死魔城老巢。白衣行,虎蛇鬥,說的無非就是白袍軍剿滅死魔城這樁舊事。
白袍軍皆穿白袍,是将白袍當喪服,生前護體,死後裹屍。軍士身着喪服作戰,悼念犧牲同袍,以示視死如歸的決心。
直至軍長白糾戰死沙場後,聖上下令為他繼續着白袍七日,七日後全軍改着黑衣,更名黑衣旅。
這童謠後面那句黑衣惶惶不得壽……簡直就是一個詛咒。
無厭沉吟道: “凡街市無根之語,謂之謠言。上天儆戒人君,命熒惑星化為小兒,造作謠言,使群兒習之,謂之童謠……這是要讓黑衣旅在百姓心中成為不詳之師啊……”
無妄搖頭嘆氣道: “可不是嘛……現在都在謠傳,是黑衣旅的人當年剿滅死魔城,現在死魔複仇來了。最過分的是,有人說當年白軍長突遇風暴,屍骨無存,也都是因為招惹了神明。”
無厭險些拍桌: “信口雌黃!”
白糾光是建軍學一事,就已經算得上不世之功,多少人把他放在心裏崇敬,怎容得謠言編排。
無妄聳聳肩: “如今百姓見到個跟黑衣旅有關聯的人,都躲得遠遠的。而且這些死者都死得很蹊跷,查也查不出什麽。難不成真是黑蛇神索命”
“當然不是。”無厭篤定道, “我先前恰好遇到一個案子,死者也曾在白袍軍中任職,現場也留下了黑蛇吞月的圖案。細查之下發現是他妻子夥同情夫殺了他,我本想審問出是誰在幕後指使他們,結果當天晚上,這兩人就暴斃在牢中。”
無妄頓時松口氣: “那就好,要不然我真要吓死。師兄你知道的,我最怕鬼了。”
無厭道: “死人都不怕,你怕什麽鬼”
無妄辯解: “那死人是死的,鬼是活的啊!”
一想又覺不對,卻又不知該怎麽修改這一句話。
無厭放下卷宗,道: “那你把跟死者有共同點的人都找出來了嗎”
無妄一下子氣不打一處來: “都找出來了,我派人保護着。不過有個人明天要出海。我本來要讓人跟着去暗中保護探查的,結果那船主忽然就不讓我的人上船了,我正着急着呢。現在青州港能出海的船少之又少,明天就出海,現在借官船哪裏來得及。我想着幹脆讓官府下令,嚴禁出海算了,省得我去追。”
無厭搖頭: “不行,會打草驚蛇。”
“可打草驚蛇,也比再沉一艘船好吧”無妄長長一嘆, “能誘出那人來是最好,但萬一讓他得手了,就又要搭上那麽多人命。”
“沒事,我們去船上。”無厭垂眸道。
無妄擰眉: “嗯”
無厭道: “明天,我們就去那艘船。”
翌日,不過清晨,青州港碼頭已經人來人往,極為忙碌。
雷布的文鳐號,已經停在岸邊等着。等船客上完,碼頭船工推船入水,就可以出海。
卓絕靠在船艙的欄杆上,朝四處張望。
潮在慢慢漲,海上還算平靜。波浪一個接一個往岸上撲,但撲得很溫柔,只能帶走些沙礫和幾個細小貝殼。
一輛馬車停在碼頭,宮清絕被兩個雷家家仆送過來,他登船後人已到齊,船工便撤了舷梯。這艘大船緩緩駛入水中,逐漸離岸。
卓絕望着海面,有點惆悵。
宮清絕上船時面無表情,平時随時浮在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可等會兒他見了人還要繼續笑,他連哭的資格都沒有。
同樣是人,怎麽就能差別那麽大,實在是可憐。
碼頭還有很多船也出海了,緩緩跟在文鳐號的後面。起先還能看見很多,沒過一會兒各自往各自的方向去了,便沒剩多少。
所以還能看到的船只,也就特別顯眼。
卓絕見到水面上有一只小船,自碼頭疾行而來,十分奇特。
奇特就奇特在,那船上站了兩人,一人抱着貓,一人摟着狗,均是一身玄黑勁裝,腰佩長劍。其中一人面上面具遮住上半張臉,正是無厭。
卓絕驚得瞪大眼睛,他怎麽會來
那小船似乎是被船上兩人內力催動,行得極快,竟然離大船越來越近,片刻後就只相距着數十尺。船上兩人忽地淩空而起,腳點浪花,如海鳥一般躍至大船上!
甲板船工見有兩人擅自跑上來,當即大驚道: “你們兩個做什麽的!”
這附近海域截船的可不少,他見兩人身懷武功,那麽輕易就跑到船上來,自然害怕。但他轉念一想,船剛離開碼頭不久,不是什麽劫船的時候,這二人之後又未見其他幫手,應當不是匪徒,這才稍微鎮定了點。
無厭道: “我要上船。”
船工聽他這樣說,确定了他不是來劫船的,立馬不屑道: “文鳐可是我們海龍王最大的兩艘船之一,接待的都是貴客。這船上的不是王爺世子,就是富商巨賈,要麽就是江湖上有名望的大俠。你是誰啊”
無厭身旁的男子道: “我們是洞明司的捕頭。”
船工顯然不覺得洞明司這三個字有什麽奇特之處: “什麽洞明司上我們這船可是要有票的,這船早就滿人了,你現在就是拿出萬兩黃金來也不能上!滾下去坐你們那破漁船,不然船再開遠點,你們只能游回去了!”
無厭聞言道: “我們的船要沉了,附近船只救助失船落難者,是朝廷鐵令。”
見到沒了船落水的人,旁邊的船的确得救人,不然見死不救,被官府懲罰,以後可能就出不了海了。船離港不遠,碼頭的人可還看得見這邊發生了什麽呢。
他們這些海上做工的,本來就是靠出海吃飯,以後出不了海,那可怎麽活按理來說,他真的得救。
可船工瞧了一眼還安安靜靜漂浮在海上的小漁船,那船破舊是破舊,但完好無損,除非突然來了一個滔天巨浪,才能把它打翻。好好的船,哪兒能翻啊。這兩個人分明就是想鑽空子上這艘大船。
船工大喝道: “你的船不是好好的嗎怎麽就要沉了想占便宜沒門兒!”
無厭目光轉到他身上: “我說,它要沉了。”
言畢他擡手一揮,船工立馬感覺到一股極強的氣勁沖到了海面上。
而後這海上水花一朵接一朵炸開,直沖那艘漁船而去。如此場面,簡直如同山崩海嘯,竟然一時間完全沒了方才平平靜靜的模樣。
突然間一聲巨響,那小漁船猛地一震,竟然被炸得木塊橫飛,破爛不堪。緊接着巨浪一撲,瞬間将漁船殘軀吞沒。
船工驚得目瞪口呆: “你……”
無厭身邊那男子拍手笑道: “還是師兄厲害!”
“有病吧!”船工大叫道。
這簡直是……哪裏有這樣的!簡直不要臉!
無厭面上平靜得很,沒有一點戾氣,完全不像是一個剛剛一揮手就炸了一只小漁船的人。
他依舊看着船工,詢問道: “現在,我可以上船了麽”
卻也沒等人回答,轉身徑直往船艙走去。
身邊男子見船工臉色,笑得險些走不動路,連忙跟上。
卓絕亦是笑出了聲。沒想到無厭大捕頭竟然也能如此賴皮,耍潑的本事厲害啊。
“震驚!洞明司神捕竟對船工做出這種事,當衆搞暴力耍無賴!”
“你說什麽”
卓絕後背忽然發涼,轉頭一看。
他忽然想起來自己在的這個位置,是一進船艙就會路過的。無厭繞到入口去,自己看不見他行走路線,竟然就忘了他一定會與自己擦肩而過。
不,這也不算擦肩而過了。
無厭站在了他面前,冷聲道: “卓絕少俠,別來無恙。”
他肩上的白貓朝卓絕哈氣。
他腳邊的黑狗朝卓絕吼叫。
卓絕此人,真是貓嫌狗不待見。
卓絕愣了愣: “你怎麽看出來的”
他明明又換了一張臉,怎麽可能被人看出來。這個人為什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現自己難道自己的易容術已經如此不完美嗎
無厭沒有回答,領着無妄繼續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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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是男人的浪漫!(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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