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陰雲惡風數聲雷

陰雲惡風數聲雷

這麽一撞，卓絕的第一反應是痛，還有硌人。

面具還是冰涼的，可無厭的皮膚是溫熱的，一冷一溫的感覺全都撲在他臉上。

然後他清清楚楚看見了無厭面具下的眼睛，有多麽吃驚和迷茫。眼中的神情變幻不定，已經不再是靜水寒潭。

卓絕呆住了，又是吃驚又是害怕，心跳不知怎麽就開始狂跳，砰砰的聲音一下一下捶打着他的耳朵。

他只是想趁着無厭睡着了，看一看人長什麽樣啊!怎麽會突然發生這種事情!

他從來都不知道還會出現這種情況，也就完全沒有應對的能力。現在都不知道手該往哪裏放，連退開點都不知道。

無厭顯然也一樣。

兩個人就那麽僵着。

無妄忽然大怒道: “無恥淫賊!你想對我師兄做什麽!”

随着他一聲叫喊，一時之間，喵汪之聲此起彼伏，卓絕先是被烏力罕撲倒，又被雪雪坐臉。兩只兇殘猛獸把他砸得眼冒金星，起都起不來。

只不過他被撲倒的同時，也聽見了什麽東西落地的一聲清響。

無厭的面具應聲而落，他模糊的面容只在卓絕眼中停留了那麽一瞬，恍如驚鴻掠影，倏然不知所蹤。

卓絕都還沒來得及把這面容記住，就已經什麽都找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雪雪的白毛，他被死死壓在地上。怕兩只小猛獸一個不開心了就上爪子，他還不敢掙紮，只能是被一貓一狗撂倒在地，不得動彈。

無厭連忙扶着面具起身，去點亮了桌上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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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立即變得明亮，卓絕一時受了刺激，眼睛都睜不開。

“你幹什麽!”無妄拔劍指着他。

“誤會!都是誤會!”卓絕被烏力罕這只大狗壓得氣都有點不順。

無厭雖是惱怒震驚，卻也沒太過激動，很快冷靜下來: “你靠近我做什麽”

卓絕當然不可能說自己想摘他面具，只好扯謊: “我就是想吓吓你!誰知道你突然坐起來啊!”

“吓我”無厭氣得有點頭昏。

不過照這個人的性子，無聊到弄這種惡作劇還挺像他的。

烏力罕一爪子拍在他胸前，他悶哼一聲，繼續求饒: “我真不是故意的!”

無厭沉聲道: “烏力罕，雪雪，起來。”

黑狗和白貓聽話從他身上下來，只是不太解氣，還朝他吼了兩聲。

卓絕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做什麽，立馬道: “對不起，我錯了!”

道歉特別有用，無厭點點頭: “嗯，沒事。”

這跟卓絕所想的不太一樣，他以為無厭怎麽也得氣到拔劍指着自己。

沒想到他居然如此通情達理，那麽輕易就原諒了自己。卓絕反而覺得不太對勁，忍不住問: “你這就不生氣了”

無厭擡眸，不解地看着卓絕: “生什麽氣”

不過是一不小心碰到了而已，本質上跟被別人不小心踩了一腳沒什麽區別。為什麽要生氣難道自己應該特別憤怒才對

“師兄，這人就是圖謀不軌!”無妄手裏的劍還在卓絕面前晃來晃去，顯然當師兄都沒有生氣，做師弟的反而特別惱怒。

無厭疑惑: “圖謀不軌圖謀什麽”

無妄竟然被問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種事情難道還需要他好好解釋一番嗎

當然是圖你的姿色啊!他都親上來了不就是耍流氓騷擾你嗎!

無妄愣了好久，才道: “師兄，他……他這樣對你啊!”都上嘴了!

卓絕大叫: “我真沒有!我哪兒來的膽子!你好好問問你師兄，是不是他起來的時候我才碰到他的!”

無厭陰沉着臉，手扶着腰間佩劍，平靜道: “以後別弄什麽惡作劇。”

說罷起身走出了門。

下半夜他去守着，只盼今晚能平平靜靜過去。等天一亮就可以安心些了，在這船上對方如果真要動手，必定不敢弄出太大動靜，白天人多，什麽都容易被發現。

走廊裏的燈光已經有些昏暗，燈籠随着水浪而搖搖擺擺，裏面燃着的燈火忽明忽暗。

旁邊的地字一號房亮着燈，門也被打開，錢會長拿着油燈從裏面走出來，往舷梯那邊走。

無厭瞟了他一眼。他走路也是搖搖晃晃的，本來就人到中年有些發福，身形看着很臃腫，正常走路看起來都有些不利索。今天晚上他興許還喝了點酒，大半夜起來人都還沒清醒，動作更是笨拙而滑稽。

也不知道他忽然起床下樓做什麽。舷梯那裏沒有燈籠，走廊上的燈光照過去已經很暗很暗，他手裏還那個油燈，把他照得都有幾分詭異。

無厭收回目光往前走，要去齊霄房外尋個好藏身的地方。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有人的慘叫剛剛發出，就已經中斷!

無厭心頭大震，旋身往那舷梯跑去。

那邊燈光實在太暗，一眼看去只能發現舷梯下面燃起了火光。

是錢會長手裏的燈!下面都是木板，要是燒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無厭直接從舷梯上跳下去，趁着燒起來的火還小，直接用腳踩滅了那點火苗。

“怎麽了”樓上卓絕往下探頭，他和無妄已聞聲趕來。

無厭回頭看一眼，只能看到一大團黑影，便擡頭道: “有燈嗎”

卓絕道: “我去拿!”

片刻後，他拿着油燈和無妄一起下梯子來。

無厭接過他手裏的油燈，終于看清楚了四周。

最底下的扶手上清清楚楚沾着一片血跡，梯子上掉落一只鞋子，顯然是錢會長摔掉的。而錢會長手中油燈掉落在舷梯下，燃起的火已經被撲滅，只剩些許灰燼和地板被燒焦的痕跡。

而錢會長本人，躺在梯子下的平地上，紅色的血液已經蔓延開來，鮮血還在不斷從他頭部淌出。

他的腦袋，已經被撞得不成樣子了。顱腦迸裂，血肉模糊。

無厭體內一陣翻湧，惡心的感覺自下而上，險些嘔吐出來。

無妄已經別過臉去: “怎麽回事摔死的”

無厭勉強道: “剛才這裏只有他一個人。”

那就只能是摔死的了，無厭甚至能算是看着他死的。

扶手上的血跡，梯子上的鞋子，那麽短的時間內，那麽突然的死法……本來就像是喝多了頭昏眼花，失足摔落，重重地撞在下面的扶手上。

連一聲疼痛的慘叫都還沒能發出，就直接喪命。

外面下的雨逐漸大了起來，忽然降下一道閃電，慘白的光芒把這處照亮一瞬，不久之後傳來隆隆雷聲。

海上潮濕的味道更加濃重，血腥的氣息在半空中蔓延開來，十分刺鼻，稍微看一眼那血呼啦查屍體，都讓人胃裏一陣難受。

“怎麽了啊”船上的船工趕過來，一見地上那屍體，頓時面色大變，吓得驚叫出了聲。

他不敢細看，只望向無厭等人，他話都說不利索: “這……這是……”

無厭皺眉道: “錢會長下樓時失足摔落。”

“死了”船工呆呆看着那灘血跡， “這可怎麽辦啊……錢會長……等回去怎麽跟商會交代……”

無厭道: “你先去叫人過來收屍，我再看看現場。”

船上船工早已知道他的身份，此時自然對他言聽計從，連連應聲，跑去通知其他船工。

無妄深吸一口氣，才鼓足勇氣去看那具屍體: “頭都撞成這個樣子了……”

無厭回想道: “我出門時，他也剛剛從地字二號房出來，并沒有什麽異樣，只是看起來像喝的有點多，現在還沒醒。”

無妄道: “那他醉酒腦子不清醒，這裏光線又暗，梯子間隔還有些大，一個不注意是容易摔下去的。”

“是啊。”無厭拿着油燈走動，又細細看了一下周圍的痕跡， “都很正常，從梯子上摔下來就應該是這樣。”

他嘴上雖是那麽說，卻還是在試圖找出些不同的痕跡。

卓絕看在眼裏，直言道: “你覺得不太對勁”

這一天船上已經死去兩個人，很難讓人不多想。就算眼前的事，明擺着是錢會長自己摔下去的。

“只是有種預感……但願是我多想了。”無厭長舒口氣， “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旁邊無妄也在四處查看，聞言也道: “我也找不出什麽來，他的确就是摔死的。師兄親眼看着他從房間裏走出來，剛才還好好的……總不可能突然有人出來絆了他一腳，或者是直接把他推下去。”

這裏如果有人在的話，無厭不至于察覺不到。他殺的可惜太小了，而且這船上似乎也沒有什麽他的仇人。

自己不小心摔死了，能怪誰呢。

“別多想了。”卓絕沉着臉。

這事根本就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純粹就是意外。

錢會長的那些仆從哀嚎着過來收屍，弄得有些船客出來張望，看到他們在處理屍體，不由後悔自己多事。

船工很快把血跡打掃幹淨，這地方勉強恢複原狀，只是滲在木板裏的那些血跡很難擦幹淨。逐漸變得暗紅的痕跡看去十分驚悚，随時提醒着衆人這裏剛剛發生過什麽。

無厭沉默着登上三樓，回到齊霄房外，腦子裏還在思考着。

後半夜的雨越來越大，但是船上很平靜。天快亮的時候，雨逐漸小了下去，外面洶湧的海浪慢慢平複下去。

清晨時天已經放晴，火紅旭日照例從東方升起，文鳐號慢慢停靠在一座小島前。

在船上随着水波搖搖晃晃，的确沒有在地上舒服。

不少人都趁着船在補給，下船來透透氣。

錢會長失足摔死的事情，天一亮就弄得滿船人皆知，也沒有多少人願意待在在剛剛死過人的船上。

卓絕再見到無厭就是在船下，他下船時抓了兩個橙子，看到無厭站在一棵大樹下面，便徑直走過來了，大方遞過去一個: “都沒見到你去飯廳吃東西，你守半晚上都不餓的”

無厭接了橙子，卻沒吃，只是扣下一塊皮聞了聞。船上的那股血腥之氣，現在好像還留在他鼻子裏，難受死了。

卓絕看他這樣子，也知道他還在犯惡心。只怕沒去吃飯，都是因為沒胃口。

齊霄也從船上下來了，走在沙灘上時不時彎下腰撿起些東西來，跟旁邊那些年輕人一樣。

“他還生龍活虎的呢，真好。”卓絕見到齊霄，不由道。

“昨天他房外沒有任何異常。出了事的人不是他，而是錢會長，并且還是意外。”無厭沉吟道， “這船上已經死了兩個人，一個船長……是我殺的。一個是錢會長，商人而已。我懷疑的東西找不到任何線索和證據。”

這兩個人跟黑衣旅都沒什麽關系，最有可能被害的齊霄，現在還在蹦蹦跳跳。

而且這兩個人的死，看起來都是意外。

船長意外被海鳥啄瞎了眼睛，崩潰之下劫持水手，才被無厭擊斃。

錢會長大晚上一個腳滑，從舷梯上摔下來，直接撞破腦袋，命喪當場。

看着真的只是意外，可細想之下，其中又有許多可疑之處。

海鳥傷人，怎麽那麽巧就啄了船長的眼睛

錢會長怎麽大晚上的還要一個人出來他去做什麽呢

真的就是巧合這文鳐號是流年不利，突然厄運纏身，才接連出人命

可是這兩人，卻又是大家親眼看着死去的，并沒有人謀害他們。船長還是無厭親手殺的……要麽就是借刀殺人。

然而就這兩個人的身份，值得為此設一個局嗎他們看上去都不過是普通人罷了。

卓絕忽然嘆一聲: “在海上殺人，最妙的一點，就是很好毀屍滅跡。兇器直接往水裏一丢，誰都別想找到。或者讓這艘船跟幾個月前的赤鯥號一樣，直接整艘船消失在海上，你說你現在處處防着有人對齊霄下手，真能防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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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量:卓先生，你好!有什麽事我們能幫忙嗎

卓絕:我要說的事，你們千萬別驚訝。

無量:我們是名捕，我們不會驚訝。你請說。

卓絕:我剛才，看見木木的臉了。

無妄:木木是哪一位

卓絕:不是哪一位。是跟你們齊名的那個無厭啊!

無妄:明白了，你繼續說。

卓絕:我趁他睡着偷襲他，要拿他面具，結果被開櫃手撞破了，但我還是看見他的臉了!我還親了他!

無妄:哈哈哈哈哈哈你做夢

卓絕:不要笑我，這是真的!

無量:我們言歸正傳。那個，你剛才說的這個木木，好看嗎

卓絕:他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他真的是那種，那種很少見的那種……他的眼睛像星星，眉毛像柳葉，很漂亮。遺憾的是那天太黑，沒能看清楚，我就只看了那麽一眼……但是我親到他的嘴唇，軟軟的……

無妄:哈哈哈哈哈哈

卓絕: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啦!

無量:卓先生，我們受過嚴格的訓練，無論多好笑，我們都不會笑。除非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