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重逢

重逢

永光帝壽辰如期而至。

文武百官盛裝出席。

穆千秋将禮南賀禮送上之後,便坐到了落座。

大殿之上,歌舞升平漸漸進入高潮,穆千秋卻感覺人群中那股目光越來越炙熱。

熟悉的,久違的感覺迎上心頭,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一旁的尋和吃了兩杯酒,臉色發紅,轉頭看向穆千秋,擡手輕輕撫過她的臉,紅潤的小嘴不停嘟囔着哥哥,哥哥。

穆千秋扶住尋和,示意一旁的秋蘭将她扶住。

秋蘭無奈嘆氣,同德妃娘娘說了一聲,便起身将公主扶了下去休息。

一夜觥籌交錯,衆人喝得有些醉了,陛下今夜喝的痛快,百官們便也喝酒陪着。

程安越喝越多,心裏發悶,索性趁着人多,找個借口,走到大殿外得走廊處透透氣。

這兩天,心底得忐忑不安,一刻未曾停止。

春風吹過面頰,酒精作用下一陣眩暈,腦子嗡一聲,身形踉跄。

雙手扶住欄杆,大口喘着粗氣。

忽然感覺有人輕拍他的背。

程安轉頭,眼神冰冷,透着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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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身後之人的瞬間,愣在原地。

仿佛全身血液凝固在原地。

“阿…秋?”

穆千秋此刻正站在身後,替他順氣。

透過月光,灑落眉角,終于看到那雙日思夜想的眼睛,心髒此刻仿佛停止跳動。

穆千秋收回手,勾起嘴角,聲音清脆平淡,如高山流水,道:“程安,三年了,你還是這麽沒出息。”

程安臉色通紅,抿唇低頭,不說話。

他曾設想過無數次,同穆千秋重逢時的畫面。

日思夜想卻也沒想過,會像現在一樣。

突如其來,打得他措手不及。

“阿秋……”

“嗯。”

程安重複叫着她的名字,太多的話不知道如何出口。

“真的是你?”

“是我。”

穆千秋抱着手臂,抿唇看着面前俊秀的少年。

三年過去,臉頰的青澀漸漸斂去,高瘦修長的背影之下,棱角利落分明,幹淨的眉眼之下,多出幾分衡量和思慮。

只是見着說話吞吞吐吐的毛病,沒有改變。

兩人沉默許久。

“阿秋……這三年,你過的怎麽樣?”

穆千秋抱着手臂,道:“還行吧,一天一天的過,沒有什麽好不好。”

程安眼眸顫動,知道她在撒謊,三年了零零總總關于她的消息,都是不好的。

“騙人。”程安下意識開口,眼底閃過心疼,不用想也知道她在撒謊。

“騙你幹嘛?”

程安不知為何心底突然委屈起來,聲音帶着哽咽:“你要是過的好,你就不會來京城了。”

明明才走了三年,就瘦了一大圈。

“我又不是死了,你哭什麽。”

穆千秋皺眉,她一直沒想躲着程安,方才悶得發緊,出來後便瞧見他在這裏難受。

“你又說死。”

穆千秋頓住,忘了小時候兩個人曾經約定,不許把死放在嘴邊上。

穆千秋不信偏要說,還害的程安哭了好幾回,被他哭怕了,也就不說了。

“好好好,我錯了,不說死。”

“你還說。”

“不說了,不說了。”

“……”

程安低頭站在着,不說話。

穆千秋嘆口氣,知道有些東西不是輕易可以放下的。

就連習慣也是。

久別重逢或許兩個人都需要冷靜。

“你好好醒醒酒,這裏不方便敘舊。”

轉身離開瞬間,卻被一把拉住手腕。

程安順勢将她拉進懷裏。

顫抖不停的肩膀,展露着他的破碎。

穆千秋愣住,伸手輕輕拍拍他的脊背。

“程安……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

程安不說話,胳膊卻是越來越緊,他讨厭穆千秋坦然釋懷的語氣,仿佛他們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樣。

“我過不去……”

隔着衣料,穆千秋仿佛能聽到程安心跳的聲音,熱烈而真實。

“好了,我要走了。”

“不要。”

“你再不松手,我真生氣啦。”

程安緩緩松開手臂,心中沒有恐慌大于失而複得。

他知道自己的莽撞,如今以他的身份,算什麽。

“對不起。”

穆千秋上前一步,輕輕替程安拂過額角的碎發。

聲音平淡,确實像哄小孩一樣。

“如今我來找你,只是想告訴你一聲,免得叫你不自在,如今程家在京城沒有保障,不要再做小孩的事了。知道嗎?”

穆千秋本可以不說,可心底還是沒忍住,不想叫你心裏有負擔。

程安低頭答應;“知道了……”

嘴邊的話被壓下去,如今他還有什麽資格,對她的事情插手。

在穆千秋這裏,他永遠占不了上風。

————

華宮之後,程安将自己關在家裏,很長時間沒有出現。

在見他已經梁勳的生辰,像往常一樣出去安寧樓。

只是這次,他喝的比往常要兇,猛地往胃裏灌酒。

梁勳一旁陪着,他還從來沒見過程安這幅樣子,問什麽也是止口不言。

喝的伶仃大醉,臉色疲憊靠在一邊。

酒喝到一半,空腹喝下後,一陣惡心湧上心頭。

疼的眼睛紅了。

心兒坐在一旁陪着。

手指肌膚碰觸到程安的瞬間,卻被他巧妙躲開。

程安醉了,身上的沒了原本吊兒郎當的公子氣質,反而多了幾分冷意。

“公子,您醉了,不如去隔壁躺躺。”

“是啊,程兄。”梁勳一旁附和,看着他這幅樣子,不知道得還以為死了老婆了。

醉酒的程安一把拉住心兒的手。

眼尾泛紅,迷離的眼神中帶着祈求。

“你的心怎麽就這麽狠,總把我拒之門外……”

————

穆千秋那邊卻過格外充實。

安頓好芳華宮的事情,幾天下來跟尋和公主相處的很融洽。

穆千秋性子悶,而尋和性子跳脫,兩個人也算是歪打正着,成了互補的一對小姐妹。

春雨不停,穆千秋搭着傘沿着青石板盡頭,走着走着便走到穆府門前。

雨水噼裏啪啦掉落在陳舊的青石板上。

被冷落了幾十年的宅院,赫然聳立于此,同京城熱鬧繁華将比,确實清冷孤寂的可怕。

朱紅古樸的木質大門滿是雨打風霜的風機。

穆千秋推門而入,屋裏屋外空空蕩蕩,滿是塵土。

厚重的木門因為年久失修而發出吱呀聲。

破敗不堪的樣子,誰能想象當初是京城上下最繁華的地段。

一人坐在院中,不覺心中一陣空落落的。

“少主,糧草運輸通道已經統籌完備。”

帶着赤紅面具的少年,默然站在穆千秋身側。

穆千秋轉頭,道:“後面的尾巴,斬幹淨了?”

紅面少年點頭,道:“雖然棘手,但抓到幾個活口,一看便是從小豢養的死士,皆咬舌而死。”

穆千秋将牙齒一陣隐痛,伸手捂嘴,道:“京城的蟲子,都比南疆的要難纏啊。”

“少主,二郡主那邊異常平穩,早時候探出來的探子,全都回南疆。”

“繼續盯着。”

紅面少年點點頭,眼底猶豫,道:“少主,臣下有句話當講不當講。”

“想說就說。”

“陛下讓您做公主伴讀,此事已經在軍中引起議論紛紛,侯爺頹弱,您走後這幾天軍中內外已經連翻出了好幾起事。”

“亂就亂吧。”穆千秋眼底冷意,如今的局面已是意料之中,道:“南疆缺口已經成為定局,既然陛下誰都信不過,那就徹底亂起來才好。”

紅面少年撓撓頭,道:“少主既然皇帝将您放在身邊,南疆被棄用多年,難道不是為了制衡各方勢力,既然如此,咱們該不該同娘娘說說,若是離心,只能……”

其實少年的擔心并無道理,軍中如今雖然認可穆千秋,可大權還是掌握在勇毅侯和王妃手裏。

自家少主性子素來倔強,打碎牙齒往肚子裏咽,絕不會選擇示弱。

穆千秋擡眸,轉頭看過去,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

指了指紅面鬼腰間的神秘圖騰的令牌。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只是別忘了,南疆是荒涼之地,當初破地開疆的人是禮南王,南疆精騎,穆府的威名,南疆的鐵刃鋼刀,都是我父親的象征,包括很多人,都是因為我父親在世時,二心生向往。”

紅面鬼沉默在一旁,看着自家少主清瘦的背影,二十幾歲的年紀,卻要背負那麽重的擔子。

“大齊那麽多軍家,哪家這般倒行逆施,冷落您。”

“你生什麽氣?”穆千秋看着少年氣鼓鼓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少年年少輕狂,比穆千秋年少,自然壓不住心事。

“少主,你放心,南疆全都心系您,只要您想回去,我們随時——”

“慎言。”穆千秋收斂神色,道:“阿策,此處不是南疆。”

“好……”阿策不情願的點點頭。

“我不可憐,只是權貴之中什麽是幸福。”穆千秋忍住笑意,道:“阿策,天底下,尋常百姓人家,多少人還在為食不果腹而擔憂受怕,一錠銀子可以買斷一家人一年的開支,京城富貴迷人眼,也只是站在京城上的權貴來說。”

“可是……”

穆千秋不同的經歷,讓她也見識到事上許多事情都不是公平的。

有人為富貴醉生夢死,有人為名利而子散親離。

況且她也不願意為了所謂的寵愛而去争什麽,如今她已經長大,不會做什麽小孩子的任性的事。

當初程父程母的事,徹底宣告穆千秋幸福的生活結束了。

因而現在同程安相遇重逢,她才不希望,耽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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