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背後失火
背後失火
內城衛在京城裏其實算個閑差,林場一案,在京城傳開,人盡皆知。
程安拄着拐棍,別人更是不敢招惹他,生怕一個注意,把他這個病秧子給撞倒了。
李愁帶着程安熟悉各處。
“程公子你初入軍營,郭大人本要給你準備一隊人馬,由你負責,只不過看你身體尚未恢複——”
程安打斷他的話,嗓音淡淡,道:“李副官,既然也說陛下有令,該如何,就如何,不必因我身體而考慮過多。”
李愁一頓,一下子噎住,神色很快恢複如常,道:“程大人說的是,既然您不推脫,稍後郭統領過來,你們再做商議。”
教場上,一群赤身裸體的兵将在一處角落草坪上摔跤。
春風和煦,帶着暖意。
骨骼豐盈的身體在風中搖晃。
郭玉承跟手下哄鬧一番,才看到站在一旁的程安。
扯過一旁的衣服,朝高臺下的程安招招手,随意披上衣衫,邁步上了高臺。
“程大人來的很早。”
程安嘴角帶笑,道:“來得早不如來的巧,若不是現在來,怎麽能看到郭大人的英勇身姿。”
“哈哈哈哈,論身姿,程大人倒是謙虛了。”郭玉承拿眼打量面前的少年,身形勁瘦而不羸弱,道:“程大人身體恢複如何?”
“皮外傷,勞煩郭大人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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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玉承轉身招呼身後不遠處正在喂馬的少年,道:“阿東,過來!”
粗布少年聽到呼喚趕忙放下手中草料,大步跑到郭玉承面前。
站着草籽的手随意在身上拍了拍。
“統領大人,您叫我。”
郭玉承點點頭,擺手靠近程安,道:“程大人以後就負責你們神策營。”
阿東眼神掃過面前的程安,眉頭發緊,黝黑的皮膚上滿是不樂意,道:“大人,程公子一個纨绔公子,負責我們神策營——”
“費什麽話。”郭玉承一腳踹在阿東屁股上,道:“陛下的意思,你也想違抗!”
阿東不樂意的癟了癟嘴,心中即使不願意,如今也只能如此。
低着頭走到程安面前,屈膝半跪,道:“神策營副将許東,見過大人。”
程安靜靜站在一旁,聽着阿東不太情願的對話。
心中并未有太多波瀾,支着拐棍,另一只手将他扶起來。
郭玉承轉頭向程安介紹,道:“內城衛分三大營,飛鷹,神策,金戈,當年先皇手下算是絕對精銳,不過如今風世太平,曾經的軍衛便也換了位置,神策營負責城中巡邏,如今你傷病未愈,先将你安排在此,也好由你恢複修養。”
程安點點頭,應答流暢,道:“多謝郭大人惦記打算。”
郭玉承走後,阿東抿唇看着這個新來的首領。
“程大人,我們神策營不得用,尋常時候也是幹點碎活閑差,您腿腳不方便,還是先回去吧,巡城之事,郭大人早有安排。”
“從前的事,不必再提,你如今是我程安的副官,只管做好職責所在。”
阿東臉色一變,收斂眼底的笑意,程家二公子似乎跟傳聞中很不一樣,抿唇點頭。
程安眼眸不擡,似乎不想跟他廢話,道:“去各處巡守點看看。”
“哎哎哎,程大人,您慢點。”阿東跟在程安面前,眼底無奈,如今來個祖宗。
穆千秋好幾天沒見到蕭修遠的身影,如今突然想起來。
問了阿策,才知道他回了南疆,來信說要過兩天才會回來。
蕭修澤身體病弱,他回去看望也是清理之中。
就在穆千秋沒放在心裏時,卻發現蕭修遠此行還帶回來一個人。
穆千秋看見那人後,眼神經不住楞一下。
“穆宣?”她那個得寵的義妹竟然也來了京城。
穆宣鼻梁高聳,眼眸之間少了穆千秋的英氣,反而多了些柔和。
“姐姐。”穆千秋站在蕭修遠身後,道:“還久不見。”
穆千秋眼眸冷下來,擡眸看向蕭修遠,道:“怎麽回事?”
蕭修遠料到穆千秋會問,将袖口中的銀戒指遞到她面前,道:“王妃的命令,叫你好好照顧二小姐。”
穆千秋嘴角浮起一絲冷笑,看到穆宣的瞬間,她就該料到是母親的意思。
眼眸投射到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妹妹身上。
“京城多險境,不像南疆,不能任性妄為,知道嗎?”
穆宣嘴角揚起甜甜微笑,邁開腳步,靠近穆千秋,道:“姐姐放心,萱兒跟着你。”
寒暄兩句,穆宣便被侍從帶下去,熟悉宅院。
房子裏只剩下穆千秋和蕭修遠兩個人。
穆千秋眼底凝重,從進門開始便察覺到蕭修遠不對勁。
“邊境到底出了什麽事?”能讓蕭修遠回去的事,定然不是小事。
蕭修遠終于放下臉上的平靜,道:“遼源來犯,南疆的糧草運輸鏈子斷了……”
“你說什麽!”穆千秋皺眉,道:“南圖的人在幹什麽?”
蕭修遠伸手扶住穆千秋,道:“南圖将軍……暴病身死?”
穆千秋愣住,感覺頭腦一陣眩暈。
“南圖……死了?”
蕭修遠點頭,道:“不僅南圖将軍身死……運輸糧草之事,被侯爺發現端倪,就連王妃,也派人調查,我帶着紅面鬼斷了線索,卻也無力回天。”
“原來是這樣。”穆千秋強迫自己平靜下來,眼底滿是嘲諷,道:“穆宣來京城,原來是看着我的。”
“軍中已經傳的沸沸揚揚,有的已經跟侯爺手底下的人發生沖突。”蕭修遠無奈看着穆千秋,如今她在京城,本就是分身乏術。
背後失火,最為致命。
“不。”穆千秋閉眸喘息,眼底寒光閃過,道:“派人回南疆,騎兵營傳令下去,凡非穆氏騎兵營內兵将,一律清出禮南營。”
“萬一鬧起來……”蕭修遠眼底擔憂。
穆千秋眼眸不帶半點溫情,道:“既然想鬧,便鬧得越大越好。”
京城各個巡守點,都是由內城衛負責,如今錦衣衛當道,內城衛的人閑着沒事,朝廷撥下來的經費大頭都是給錦衣衛,而內城衛人多,錢少。
許多兄弟都是無心辦事,內城巡視也是草草了事,有的專門仗着軍爺的身份收錢斂財,以至于本就示弱的內城衛,名聲更加不好。
程安走着轎子,來到臨近城門處的巡視點。
站崗外的衛兵認識阿東,迎上來,道:“東爺,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阿東臉色黑沉,眼神示意,道:“神策營來了統領,現在出來巡視。”
老兵啊一聲,眼睛裏滿是驚訝,以為他在開玩笑,道:“啊,東爺,您別玩笑。”
阿東無語,白他一眼,道:“把你們王水叫過來。”
王水是負責此處城門處的掌事,出生時東城樹林裏起了大火,算命先生說命裏缺水,便起名叫王水。
老兵面色猶豫,陪笑:“王頭出去了。”
“老黑,外頭誰啊,你這牌都幾輪了,還不回來。”巡視屋裏人聲攢動。
程安杵着拐杖,行動緩慢,一步一步走到緩坡上。
阿東臉色黑沉,牙縫裏擠出來話,道:“趕緊把王水找回來!”
程安走到巡視房,指着拐杖,一把将房門頂開。
“哪來的瘸子!”裏面的人看到門被打開,滿臉不悅。
阿東近身過來,一腳揣在木門之上,擡高聲音,道:“神策營新來的程大人!看你們是不想幹了!”
衆人臉色僵住。
神策營這麽多年,沒想到會來一位大人。
程安緩緩進屋,看着屋裏桌上的木牌,道:“下官打擾幾位興致了。”
衆人猛地從炕上起來,顧不上什麽衣衫不整。
全跪在地上,道:“屬下見過統領大人。”
程安轉眼看向阿東,眼神中仿佛寫着果然沒讓我失望的話。
走到窗邊,屋裏酒氣深重,帶着糜爛的味道。
程安深吸一口氣,轉身繞過衆人,看向原本的老兵,道:“王水在哪?”
老兵對上程安的眼神,不知為何心裏壓迫的上不來氣,道:“錦繡…樓,王頭…去了,錦繡樓。”
程安對上阿東的視線,道:“走吧,去錦繡樓。”
程安眼眸如水,人人都是程家二少爺是個風流成性的浪蕩公子。
如今阿東聲臨其境,只想給當初流出謠言的人兩拳,這是什麽纨绔公子,眼底壓迫,周身散發的氣勢,說是打了二三十年仗的他也信。
穆千秋安排好穆宣的事,便換了衣裳,去了錦繡樓。
月達喝醉了酒,倒在二樓廂房裏。
穆千秋到屋裏,見他喝的爛醉,邁步進去。
月達喝的醉,察覺到有人進來,看到穆千秋進來,蒼老而泛黃的眼睛帶着朦胧。
“将軍!您回來了!”
穆千秋似乎已經習慣了他這副反應,奪過他手上的酒瓶。
“送月先生回去。”轉頭吩咐身後的紅面鬼。
“原來是小千秋啊。”月達被穆千秋的聲音喚醒,眼角處的褶皺滿是歲月的痕跡,道:“你都長這麽大了。”
穆千秋知道月達的老毛病要發作,道:“趕緊拉走。”
阿策從屋裏出來,看着穆千秋的背影,透着寞落。
“将軍,過兩天便是王爺的祭日,我們要回去嗎?”
穆千秋搖搖頭,沒做應答。
阿策抿抿唇,知道她現在一定很難受,只是裝作沒事。
穆千秋沉默許久,聲音淡淡,道:“現在不是拘泥于一地一土的時候。”
她會回去祭奠父親,但不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