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風筝

風筝

吃辣的結果……不僅胃子疼,還讓他的耳朵化膿了,一碰就疼,根本就不敢側着睡,只能平躺着,一晚上下來渾身都僵硬了,加之胃疼了半宿,沈知流今早起來一點精神都沒有。

沈知流看着自己化膿的耳朵,心累得很,他好想要一只紅黴素,那玩意兒應該一塗就會好。

“公主,奴婢給您上點藥吧。”棠芝上手想給沈知流将金屬針摘了,卻被他制止。

“別摘了,萬一帶不上還得重戳,太麻煩了,就這麽塗藥吧。”

棠芝小心翼翼給沈知流塗抹着藥膏,心疼得緊,“殿下何必為了讨好太子而糟。蹋自己的身子呢?他不值得。”

“棠芝,你為何對他敵意這般大?”

由于南靖的不仁,棠芝從小也沒少受欺負,沈知流可以料定,他對南靖并沒有多少留念。

棠芝搖了搖頭,“奴婢不是對他,而是對北淵。”

沈知流不明就裏。

“奴婢以前其實是北淵人,家裏雖算不得大富大貴,卻也能吃穿不愁,後來有一日父親同人起了口角,那人一氣之下就将父親打死了,我和我娘向知府告狀,一直沒能成功,甚至以莫須有的罪名将娘打了一頓,只因那人家中有人做官,知府不敢得罪,我與我娘為了告狀将家裏的田産房子都賣了,剩下的錢也被人騙走,我娘甚至被賣進了妓院,老鸨說我不好看,受得和竹竿一樣,又把我賣給了人牙子,幾經周轉到了北淵與南靖的邊界,被一個好人所救,就進宮做了殿下母親身邊的小宮女,殿下的母親是個好人,他待奴婢宛如家人一般,奴婢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恩情。”棠芝的眼中滿是落寞,落寞過後又是對主子的思念。

“沈知流”的母親在書中僅寥寥數語,身份低微,是個宮女,只因沈瀝一次醉酒臨幸而懷了孩子,可那日過後就被沈瀝丢在了一處偏僻的院子,直到去世都沒有在見過沈瀝。

“北淵生我,卻欺我、辱我、抛棄我的的家人,令我們一家都無法安身立命,所以我恨他們。”棠芝的眼中又充滿了恨意。

這是沈知流從來不知道,怪不得棠芝會對北淵充滿警備,先前就連用具都會再三驗毒。

“對不起,棠芝,我不該一意孤行帶你來北淵……”沈知流的心中一陣愧疚,因為他而使得棠芝再次踏足她的傷心之地。

棠芝掩下了眼中的恨意,笑着搖了搖頭,“不,殿下,不管您做什麽決定,棠芝都會跟随你,支持你,不論你做的是對是錯,棠芝只認定您,所以……就算我痛恨北淵,我也不會因為殿下喜歡上了北淵太子而對殿下産生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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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人美又令人心疼的小姑娘。

等會兒,喜歡?

喜歡誰?

“等等,棠芝,你剛剛說什麽?我喜歡楚盡?”沈知流一臉不可思議,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對,殿下喜歡北淵太子。”棠芝十分肯定地點着頭。

“我沒有說過我喜歡他啊?”沈知流連忙否認。

“喜歡不是用說的,殿下的種種行為都透露着喜歡,以前的殿下對什麽都漠然,性格也不像現在這般活潑。可自從來了北淵,不僅對北淵太子倍感關心,殿下的笑容還變多了。”

“這……”沈知流承認他确實很關心楚盡,那是為了能夠抱上大腿,掙個生活得好的機會,還因為楚盡和他的學生一般大的年紀,心疼他小小年紀就要經歷這麽多的事情。

怎麽“心疼”與“抱大腿”到了棠芝的眼中就成了“喜歡”了?

沈知流的太陽穴“突突突”的疼,他不禁揉了揉,“好棠芝,咱們現在寄人籬下,自然要讨好這裏的主人,可是讨好并不意味着喜歡。”

“所以殿下不喜歡狗太子?”棠芝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來。

好嘛,一聽不喜歡他,就連稱呼都改了。

沈知流道:“當然了,你的殿下我是個男人啊,怎麽可能會喜歡男人?”

棠芝十分贊成,她痛恨男人的程度就和痛恨北淵是一樣的,“嗯,男人都是壞東西,殿下不能喜歡男人,不能重蹈殿下母親的覆轍,咱們要遠離男人,靠近男人不僅會變得不幸,還會丢命。”

沒想到棠芝小小年紀居然活得這般通透,很有現代優秀女青年的思想:要什麽男人,搞錢才是最主要的啊。

“放心,好棠芝,你家殿下我會帶着你發家致富的。”

沈知流因着身子不适,又因為昨天被他吓着了,所以沒有去楚盡的院子獻殷勤,就連每天早晨雷打不動的一碗香甜的粥都沒有熬。

***

“他身份調查的如何了?”楚盡收起劍,從榮慶手裏拿過帕子擦了擦額間的汗,問一旁的江申。

“屬下拿着公主……”江申一時頓住,而後又換了一個稱呼,“拿着他的畫像問了被關着的南靖太子,他說這是他的十六皇弟,沈知流。”

楚盡想起了他寫的字,心下了然,居然真是“沈知流”。

楚盡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示意江申繼續說。

“屬下還找到了南靖宮服侍的宮人,說十六皇子的出身不好,一生下來就被丢在偏僻的廢宮,靠着老嬷嬷的悉心照料和一個小丫鬟随侍左右,才能安穩長大,但是過得不如意,每天都會被欺負。”

這倒是和沈知流自己所說分毫不差,看來他也沒有騙自己。

原本他是不打算調查沈知流的,他一無內力,二無武功,三身子還不好,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不屑如此,放在身邊當個金絲雀養着就好。

可這些天下來,他的殷勤讨好,身上似有似無勾人的香味,不得不讓楚盡敲響警鐘。

可是調查結果顯示,他真的就是一個普通的小皇子,一個身世可憐、過得凄慘的小皇子。

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眸色沉了沉,問道:“他脖子上的傷是不是沈知清幹的?”

“是。”江申如實回答。

“去幫孤做一件事。”楚盡附在江申耳邊。

聽完後,江申面露難色,“殿下,這恐怕不合規矩,如果被人知道了,會……”

“沈瀝都能如瘋了一般死去,沈知清自然也可以,去做吧。”楚盡朝他揮了揮手。

“等等,把畫還給孤。”

江申愣了愣,然後從懷裏掏出折疊得完整的宣紙,放到了楚盡的手上。

走之前他還看見自家殿下十分愛惜地将紙張捋平了。

榮慶将這些全部看在眼中,他也是剛剛才得知南靖公主居然不是公主,而是皇子,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而後又料定這沈知流的“恩寵”要到頭了。

但現在看來,不盡然,就連一張畫都珍惜得像個寶貝似的。

同時心裏有些擔心,殿下若是真的喜歡男子,以後的子嗣可就成問題了。

他是看着殿下長大的,心裏自然是疼他,為他好的。

“殿下,那個公主……”榮慶張了張口,卻被楚盡打斷,“對了,公主今日怎麽沒有來?”

往常這個時候就算看不見人影,粥也已經送來了。

“啊?公主好像身子不适。”

“病了?”

“好像是胃疼。”

“孤去瞧瞧。”

榮慶剛想勸谏幾句,誰知道自家殿下一聽到人家病了,又樂颠樂颠地跑了過去。

看來殿下是真的愛重南靖皇子,就算是身為男子也無所謂。

榮慶不禁嘆了聲氣,殿下喜歡就喜歡吧,反正太子殿下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想通了這一點,榮慶也樂颠樂颠地跟在楚盡的屁股後面找“公主”去了。

***

沈知流趴在桌子上練字,練着練着就開始畫畫。

想起了昨日楚盡畫的藍邊蝴蝶,活靈活現的。

他不僅字好,就連畫技都是爐火純青,可看看自己的,線條歪歪扭扭,簡直太辣眼了。

氣得他把畫撕了放在一邊,他好想給學生們上課啊,以前一連上四節課他都覺得身心俱疲,現在就是讓他連上六節都不說二話。

哎,沈知流撐着頭看着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風景。

看着看着,湛藍的天空出現了一只風筝,一只小蝴蝶風筝,在微風的吹動下翩翩起舞,吸引了沈知流的興趣,一直盯着小風筝看。

小蝴蝶一會兒落得看不見身影,一會兒又高高地挂着,起起伏伏十分地不穩定。

他的心也随着小蝴蝶起起伏伏。

“殿下想玩風筝嗎?”

棠芝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

沈知流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玩過風筝,甚至自己紮了一個,但是被年紀大的小孩兒給弄壞了,他難過了許久,後來就沒有玩過了,雖然是小孩子、小姑娘會玩的,但沈知流也挺躍躍欲試的。

“外面怎麽會有風筝?”沈知流問道。

“今兒開春,外院的小丫鬟們閑來無事就找點樂子吧。”

“把她們帶過來。”

幾個小丫鬟被帶到了跟前,畏畏縮縮的,她們是趁着無人看着的時候才敢偷偷放一放,誰曾想居然被沈良娣看見了。

要知道沈良娣可是太子府最受寵的,她們輕易都不敢得罪,于是心裏怕極了,一個個都低着頭。

誰料沈良娣只是讓她們把風筝借他玩玩,衆人都松了一口氣。

沈知流的院子足夠大,可以叫人跑得開。

他受小丫鬟們指點,從高處出發,試了好幾次才将風筝放到天上,一松一拽之間讓風筝越飛越高,這是沈知流放得最成功的一次,臉上也露出了笑容,不摻任何心機,不為讨好任何人而硬擠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笑。

楚盡來時剛好就看見了這樣的景象。

原本就是個美人,不笑的時候看上去病恹恹的,沒什麽生氣的樣子,可一笑起來,整個人都明媚了不少。

然而這份喜悅并沒有維持很久,沈知流高估了自己的體力,由于情緒太過激動,呼吸變得不暢快,像一口氣堵在胸口一般,上不去下不了,生生地将自己的臉憋的通紅,下一刻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小蝴蝶一時沒了拉扯,漸漸地落下來,落在沈知流的身邊,了無生機。

“公主!公主!”棠芝吓得一路跑過去,然而她的動作還是沒有快過一團黑影。

楚盡把沈知流抱了起來,急忙道:“愣着做什麽?去請太醫。”

沈知流幽幽轉醒,總覺得身上冷津津的,不舒服的很,頭也很痛,這種感覺他實在是太熟悉了。

得了,又病倒了。

沈知流隐隐約約地感覺有人在給他搭脈。

老太醫捋了捋胡須,眉頭越皺越深,這……沈良娣的脈象有些奇怪,一會兒像男人一般強有力,一會兒又像女子一般淺弱,一會兒又介于男子與女子之間,饒是他行醫多年,都沒有見過這樣的,不過唯一能夠肯定的是,此女子有不足之症,娘胎裏帶出來的毛病,好不了。

老太醫聽過京中傳聞,太子殿下寶貝沈良娣寶貝得跟眼珠子一般,他在斟酌着到底該不該開口。

楚盡看出了老太醫的難色,于是道:“但說無妨。”

“良娣的身子弱,經不住反複折騰,先前又是受傷又是感染風寒的,恐怕……沒幾年活頭了。”

楚盡愣住了,沒幾年活頭?他的身子竟差到了這個地步。

一旁的棠芝卻像早已知曉般,面上沒有異樣,眼底卻滿是悲傷。

“若是好好治着,最多能活幾年?”楚盡問道。

“這是娘胎裏帶的弱症,原本後天好好将養着還是能好的,但是從脈象來看,良娣從前就遭了不少罪,所以裏子很差,若是從現在開始調理的話,也就活個七八年吧。”

這是最保守的說法,看着太子殿下重視的模樣,大抵是不希望沈良娣這麽早死的。

七八年……

楚盡的心一沉,一邊惋惜紅顏薄命,一邊不忍。

迷迷糊糊間的沈知流将這些話聽了個大半,他心裏是知曉的,原着的設定就是身嬌體弱,可他不知道竟弱到了這般田地,弱到了不過七八年。

楚盡囑咐太醫不要多言,老太醫行醫多年,見多識廣,自然會守口如瓶。

“醒了?把藥喝了。”

楚盡一直守在沈知流的房間,恰巧煎完了一副藥。

沈知流聞着苦苦的藥,臉都皺巴了起來,一聞就想吐,嫌棄的要死,但當着楚盡的面又不得不喝,于是捏着鼻子一口氣灌了進去。

苦得沈知流無地自容,忽而口中一甜,不知何時被人塞進來一塊蜜餞,緩解了苦澀。

沈知流含着蜜餞,“多謝殿下。”

“你不同孤惹麻煩就已經謝天謝地了,瞧瞧這些時日,太醫都快在太子府住下了。”話一出口楚盡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張了張口,可那句“抱歉”還是沒有說出來。

“我身子差,我也沒有辦法嘛。”沈知流小聲嘟囔了一句,他也很痛恨自己不争氣的身體,動不動就生病,成日裏泡在藥罐子裏,就算是他每日起早鍛煉也改變不了命定的結局。

七八年………

好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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