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輔警小哥很快就跟去醫院了。
餘下的三人朝着校門口走。
他們兄弟二人是同卵雙胞胎,長得很像,除去寧致眼下那顆淺淺的痣外,幾乎沒有什麽不同。若是叫外人去看,只怕是要找茬到暈頭轉向。
然而熟悉的人去看,一般不會認錯。
寧致的神色雖然緩和了些,然而到底還是冷着。
寧遠稍稍拉了拉衣領,雖然他們在公衆場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這事從小到大不可避免。但是這種事情,不管是經歷過多少次都不能習慣,那種說不出來的不舒服,讓他覺得腦袋有些微微的刺痛。
寧致感覺出來了,并肩往外走的路上一直有意無意地幫他擋着。
路過門衛房的時候,裏面的人正好探出頭來。方葉笑着打招呼,對方卻把頭一縮,立刻又收回去了。方葉想起在車上的胡思亂想的比喻,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又趕緊去捂嘴。
車上比來時多了一個人,氣氛總歸是和緩了些。方葉自覺坐在副駕駛上,一上車就歡騰了不少,扭過大半的身子,朝坐在後排的寧遠搭話,“你一來,隊長最起碼不會兇人了。”
“類似的話在我來隊裏的一年時間裏方葉哥已經說過許多次了,你覺得寧隊什麽時候會忍不住揍你。”座椅靠背的小兜裏有放着備用的大白兔,寧遠一邊翻找一邊搭茬,朝着前面一人扔了一顆。
“大白兔真好吃。”方葉見好就收,趕緊塞顆糖堵自己的嘴,吃到一半還忍不住嘴賤,“也就跟着隊長才有這麽好的待遇了。”
前面就是紅燈,寧致把車停好,默默剝了糖紙。
方葉感覺到了死亡凝視,閉嘴。
車裏終于安靜了。
受害人林朝露的母親意圖跳樓威逼警方的消息在支隊炸了鍋。
凡是在職的,怕的就是這種事。三人把車停好,剛進支隊的大樓,就被亂哄哄的人群給包圍了。除去一樓大廳辦公的同事,站在旁邊的,還有一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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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香味還未散盡,寧致的心情還算好,于是三言兩語把大致發生的事給大家交代完了,轉身朝着樓梯口走。
等寧致一走,衆人這才朝寧遠這邊圍。
“寧法醫,你們今天沒事吧。”
“我看到網上的照片了,林朝露的媽媽和隊長都挂在外面,真是太危險了。”
他們七嘴八舌的,說有照片的那人還把手機屏幕朝着他湊。寧遠看了一眼,勉強笑了笑,表示去了現場的三個人都沒事,這才朝着站在側邊的姑娘道,“方媛,我們回三樓吧。”
“師兄。”被叫做方媛的姑娘軟軟的叫了一聲,齊肩的長發紮成了一個小揪揪,眼睛四周微微地紅着,看起來很是小心。
“真沒事,回三樓吧。”寧遠笑笑,示意方媛先走。
樓梯口旁有警容鏡,透過鏡子,寧遠感覺自己的臉比平時還要白幾個度。
剛才那照片,他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早知道這種事情無可避免,這一年來他也見了數次。但是說不後怕,那是假的。
法醫中心自己的辦公室在三樓,寧遠推開門進去,發現裏面空無一人,心知其他人都在各自的實驗室做事,也沒有多問,朝着自己的位置走。他的工位靠窗,窗簾拉着,遮住了一大半的日光。
方媛看了一眼,沒說什麽,接了一杯水端過去,轉回去做繼續手頭的事了。
折騰了這麽一出,一個上午算是廢了。寧遠坐下來也沒有多久,就快到了下班時間。
隊長辦公室也在三樓,距離他們這邊,只隔着副隊長的辦公室和門廳。
寧遠敲門進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熟悉的背影。
寧致站在白板前面。聽見敲門聲,知道是寧遠,站在原地沒動。
白板上是密密麻麻的黑字,所幸是相對條理的思維導圖,所以看着也不至于眼暈。
林朝露。
李主任。
陳熙。
鄭夢澤。
田彤彤。
這些熟悉的關鍵詞再一次跳在眼前,寧遠掃了幾眼,沒發現比前幾次的案情分析會多了什麽線索。于是随便在書架上抽了本書,站在離辦公桌一米外的地方看。
大概幾分鐘以後,寧致才轉過身來,又朝着寧遠的方向走,“車管所那邊也快下班了,這次的罰款你交啊。”
“車是哥開出去的,被拍到照片的也是你。”
“那車管所的人也分不清楚被拍照片的到底是誰啊。”寧致回嘴。
這話完了,兩個人的臉上都有了些笑意,寧遠看見他哥身上依舊是那件毛衣,低頭去看,這才發現他身上依舊是寧致的風衣。大廳裏的那些人沒表示驚嘆,是因為對他們兄弟二人時常換衣服穿的行為見怪不怪了。
“我們那兒也能洗衣服,不過為了安全還是送外面的幹洗店吧。”寧遠捋捋袖子,寧致沒有多餘的表示,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
刑警支隊和交警支隊都設在公安局的大院裏,倆人走了幾分鐘過去,看見裏面的光景,都在慶幸沒有再晚幾分鐘。
警察在馬路上各種違章自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也合乎常理。所以很多時候,車管所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更有甚者,就連是七大姑八大姨的車出什麽事了,也要承各種奇奇怪怪的情。
寧致走過去,翻出了行駛證、駕駛證以及複印件,相關手續很快就開出來,指定的銀行就在大院對面的不遠處。兄弟二人一人拿了一張毛爺爺,遞進去了。
那可是兩百塊錢,寧致有些牙疼。
“還要扣三分呢,哥你之前就有違章,再扣下去就要重新去駕校挨罵了。”從銀行出來,寧遠報以盡情地嘲笑。
“兩百留在自己口袋,還能吃頓飯呢。”寧致依舊在碎碎念。寧遠想到了他們最近确實有些拮據了,差點就笑到彎腰。
吃過午飯,下午沒什麽事,支隊的人都在等醫院的消息,臨到下班前,寧致終于等到了輔警小哥的電話。
“上午做了體檢,這個時候大部分的單子都出來了。剛從醫生辦公室出來,說沒什麽事。”
“嗯,知道了。”寧致言簡意赅,很快挂斷電話,卻也沒忘補一句謝謝。
受害人家屬沒有大礙的消息昭示着這事算是告一個段落,寧致也暫時松了口氣。
連續忙了數日,林母還鬧了這麽一出,現在暫時沒事了,下班的時候,大廳裏一片歡騰。
寧遠拉着他哥把衣服送去幹洗店,又繞路去了一趟藥房。
好在支隊的家屬樓就在離公安局不遠處的映日小區,兄弟二人進了大門,天也只是剛剛黑了下來。
三號樓有29層,一梯兩戶,有三分之一的住戶是公安局的同事及其親屬。他們住在四單元六樓,進了小區,也只是拐個彎就到。
門剛開了一條縫兒,就有喵喵聲傳來,帶着急不可耐地親切。寧致在門外站着,示意寧遠先進。
寧遠剛彎腰換了拖鞋,就被瓜子撲了一個滿懷。瓜子是他們養的貓,滿身純白,毛毛有些長,顯得蓬蓬的。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地亂轉。
瓜子軟軟叫了幾聲,寧致換好鞋徑直往裏走,沒刻意去讨好貓大爺,果然,只是被尾巴尖輕輕地掃了掃胳膊,圓圓的貓眼裏一片冷漠。
李姨從廚房的方向迎出來,接了貓,瓜子掙紮了一下,跳到鞋櫃旁邊玩拖鞋去了。
“都回來就吃飯吧。晚飯要吃什麽,小先生之前就用微信發給我了。”李姨的話依舊不多,和兄弟二人打過招呼,就算正常下班。
廚房和餐廳就隔着兩道玻璃推窗,平日裏半敞着,只有晚上休息的時候才會關。寧致盯着餐桌上的胡蘿蔔絲看了幾秒,又轉而去看寧遠,對方沒理他,于是寧致只好拿了筷子吃飯。
萬惡的胡蘿蔔絲有種奇怪的甜味,寧致按部就班吃了幾口,換了方向去夾別的菜的時候簡直有種完成任務的竊喜。
寧遠看他幾眼,寧致就不情願地扒一口,再扒一口。
最後寧遠簡直是要忍不住笑出聲來,瓜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把球球玩得帶到了餐廳,正好滾落在他腳下。
于是奇怪的氣氛倒也算是消失了,寧遠忍笑,抱起貓走了。
不多時,寧致聽到了客廳那邊推拉抽屜的聲音。
等他再出去,果然在茶幾上看到了不大想看到的東西。
氯雷他定片的紅色盒子。
旁邊放着的,是創可貼和碘伏。
“這些東西你們辦公室就有,不用這樣小心。”寧致也是看到它們了,才想起來自己胳膊上的傷還未處理。
拉開毛衣的袖子,果然能看到手腕皮膚被劃傷的痕跡,寧遠伸手把他腕上的珠子撥開到一邊,低頭做事沒有說話。
末了擡起頭來看他,“已經三月中旬,到了該吃過敏藥的時候了,還有傷口不要碰水。”
寧致連聲應是,臉上的表情有些繃不住,後來被寧遠一句“這是醫囑”都逗樂了。
關鍵是這四個字,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簡單忙過之後,兄弟二人回了各自的卧室。
寧致對着手機上拍回來的思維導圖較勁,突然手機有明顯的震動。他翻開微博,發現原是寧遠轉發了一條,原博是“平安璧辰”,右下角帶着小小藍v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