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小心。”
林藏站在外圍,見勢立刻去拉寧遠。
寧遠接連被吓了兩跳,堪堪站穩,又立刻伸了胳膊指出去,“她……她……”
“沒傷到吧,要不然你哥能把我給生吞活剝了。”林藏是背對着那邊的,對于剛才發生了什麽并不知情。見寧遠面露驚色,還調侃他演技好,“行了啊,別過了。”
“不是……她。”寧遠生生看着那女人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幸好許現生拉硬拽着,她才沒有直接摔在地板上的。
“你說吧……她怎麽了?”林藏把寧遠扶好,還嘚瑟着踮了踮腳尖,大有等他說出一朵花兒來的意思。
“她暈了,你負責帶去門診。”
背後響起許現冷冷的聲音,林藏扭過僵硬的脖子,只看到幾張冷漠的臉。
喲!
剛才還在裝死不說話的嫌疑人,現在是徹底裝死了。許現慢慢把手松開,她便整個人靠坐牆上,腦袋垂着,頭發散開了一半。乍然看一眼,就像是真的沒意識了一樣。
“跟我們周旋了這麽久的人體力居然這麽差?連基本的的人身檢查都經受不起?”林藏則見多了這種把戲,一邊吐槽一邊去拉人,又看了她一眼。
嫌疑人依舊是一動不動。
林藏想到那孩子的慘狀,就懶得和她周旋,直接和許陽一左一右架起來了事。
就算是他自己判斷失誤,難不成在場的就有三個法醫,連她是真暈還是假暈都判斷不出來嗎?
林藏架起人朝着樓梯走,李現就跟在他們後面。林藏沒忍住回頭,果然在他臉上只看到了一抹冷笑。
寧遠起初還懵着,見林藏這樣這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方媛則愣在原地,一臉的驚訝,就差把嘴巴大大地張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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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據說拐賣團夥有教人裝暈的培訓課程。”
方媛對着他們離開的方向張望,暗暗拽了一下寧遠的袖子。
寧遠心道這是哪門子的培訓,只是還不等他吐槽,寧致就朝着他們這邊走過來。
“師兄,我先回了。”
方媛立刻收住了臉色,匆匆朝着樓梯的方向走。
“你又吓到小師妹了。”寧遠對着樓梯口偏頭,又調侃他哥,“就你這副整天冷着臉的樣子,把隊裏的姑娘們都吓跑了。”
“剛才沒事吧。”寧致則完全不吃他這一套,在人身上掃了掃,又作勢恨鐵不成鋼般地,在他腦門前虛點了一下,“遇到這種時候就躲遠一點兒,再提醒一次,下次就訓你了。”
“嗯,知道了。”寧遠把頭稍稍偏開,忍住撇嘴的沖動,示意要和哥哥一起去看三樓的奇聞。
他來隊裏一年多了,還沒見過有嫌疑人裝暈呢!
三樓的門診辦公室裏被擠得滿滿當當,剛才大廳裏的人幾乎都上來了。
這裏一般用于做傷情鑒定,屏風後面擺着一張診床。
現在嫌疑人就躺在床上,寧遠摸過她的脈搏和心前區的位置,心裏有了判斷,又去掀人的眼皮。
幾乎是下意識的,嫌疑人的眼球便有明顯的轉動。而這種情況,在真正暈厥的病人身上根本不可能發生。
“嗯,我知道了,你也去準備吧。”許現就站在診床旁邊,自然是看得分明。那眼球就轉動了一下,随後便生生停住,很顯然主人忍得極為辛苦。
“好。”寧遠從屏風後面繞出來,準備去醫療器械室找采血的針管。在離開之前他的目光還是有些移不開,就定在嫌疑人的臉上。
他幾乎已經自行确認,這人就是李婷婷。她的頭發已經被撥開,散在兩側。臉部沒任何遮擋,躺在診床上,足以令四面八方的人都看得很清楚。
這張臉和七年前比起來,還是有些相像的,只不過更成熟了些,整張臉也顯得更加地灰敗。
寧遠不想去設想她這七年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為一個受害人居然成了施害者而感到痛心。萌萌還沒消息,卻又有新的孩子遇害。而這一點,就足以是釘死了的證據。
說實話……寧遠在看清楚她的臉的那一瞬間,心裏還是極為震驚的。為那一條鮮活的生命,也為她的過往,當然更在意的,還是目前仍在失蹤狀态的萌萌,希望她能及時悔悟,提供一條內部線索吧。
“去準備吧。”許現在忙碌的間隙擡頭提醒。寧遠回過神來,匆匆出去了。
和男性相比,女性嫌疑人更容易有示弱、裝病等行為,尤其是裝暈、裝瘋這兩種。實施起來成本低,好模仿。不僅能給自己留條退路,更是讓警方無可奈何,算是屢試不爽,百用百靈的老套路。
許現在臨床門診,見多了各種各樣的作法,自然是深谙此道。左右嫌疑人裝暈,那他……只好把人當成真暈急救了。
寧致就在屏風旁邊,眼睜睜看着許現把嫌疑人的頭部擺得偏向一側,然後脫外套、解領口。最後從旁邊摸出一根針來,直直地刺向人中。
那針刺了大約有半厘米左右,頃刻便有血珠冒出來漫在一邊。
……
寧致看着都疼,生生忍住了才沒有即刻去摸自己的鼻子。而嫌疑人卻只是眼球稍稍轉動了一下,之後再無反應。
寧遠拿着針管進來,正好看見他哥在縮脖子,忙走過去在他掌心稍握一下,又揚了揚手裏的袋子示意,“為了确認身份,我需要采血去做鑒定,等出了結果就會送到你辦公室。”
“嗯,我也去忙。”
寧致知道弟弟是讓他避開抽血以免有不必要的緊張。但對方實則小心過度。經過了治療和克服,他現在其實只對着太過于鮮血淋漓的場面才會生出恐懼感。
抽血什麽的……
他才不怕。
上次被吓得手發涼的人也不是他……
嗯……不是!
寧遠采了血就轉身出門朝着DNA實驗室的方向去了。
而經過這前前後後的十幾分鐘,嫌疑人居然一直都在診床上認認真真地裝暈。估計許現在上面扔個毯子,她就真的睡着了也是有可能的,畢竟奔波了一天,肯定累了。
同樣累的要死的還有許陽,畢竟他才是在醫院周圍搜查、走訪的那個,現在又見嫌疑人這樣,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了。
“她當時慌不擇路,我找到人的時候,發現她就在醫院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裏躲着。停車場的監控,也拍到了她的正面。”
“等血樣的鑒定結果吧。麻煩林副隊先把人帶回審訊室。”許現的臉上倒是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什麽情緒。他還在幫嫌疑人按着抽血留下來的針眼,末了把棉簽扔到垃圾桶裏去了。
林藏沒這兩人淡定,如果這是在私下的場合而不是在支隊,那麽他現在簡直是忍不住要打人了。
他快步走到診床前,一把把人拉起來,又道,“24小時是無證據留置的時間,目前你不屬于這個範圍內。”
林藏這是在明示她依靠時間來拖延的算盤只能破産,嫌疑人聽得清楚,心裏便暗了一截。她忍住了沒動,林藏卻又怎麽會輕易輕輕略過。
“拐賣兒童和致死是兩個罪名,輕重程度也有天壤之別,希望你清楚這一點。”
這話林藏是故意貼着她的耳朵說的,這麽近的距離,簡直就像是瞬間在腦子裏炸開了一樣。
嫌疑人終于再也忍不住,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她的眼睛裏,滿是驚懼的光。
林藏看見了,便忍不住去想她當時作為受害者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但下一秒,他就打斷了自己這種可笑的幻想。
倘若因為對施害者曾經受害而産生了同情的情緒,那麽對于寬容忍讓的人豈不是太過于不公平。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又不是每個受害的人,都會變成轉而去傷害他人的人。
“我來幫忙。”許陽對當時在政教處的辦公室裏,文老師幫丈夫傷害陳熙的事記得很清楚。此時此刻,那個鏡頭正在腦海中不停地回放。他幫着林藏把人押回審訊室。
一路上,三個人都沉默不語。
天已經黑了,審訊室裏燈火通明。
“姓名?”
“李婷。”
“我問你真實姓名。”林藏本就窩着火,但忌憚着這是在工作,只好把火壓下去,左右聲音比平日裏冷硬了不少。
“副隊。”駱時見狀立刻朝他小聲提醒,林藏按按眉心,不說話了。
“姓名是李婷還是李婷婷?”駱時接過了審訊的接力棒。
“李婷。”嫌疑人嘴唇蠕動,卻依舊死撐着沒有改口。
“問詢筆錄要送檔案室,你确定可以對自己的話負責?”駱時又問。
嫌疑人低下頭去,頓了一會兒。
“可以确定嗎?”駱時追着提醒。
嫌疑人把頭壓得更低,又趕緊擡起頭來,“可以。”
“萌萌被你們關在哪裏了?就是藍天幼兒園的那個孩子。”林藏緩了一會兒,已經冷靜下來。
“什麽幼兒園?”嫌疑人的臉上一臉疑惑。
“你不要心懷僥幸,之前在停車場的攝像頭,證實你确實出現在案發現場,這一案,你根本就是避無可避。幼兒園的那個,你在現場不小心留了頭發,又被拍到了側面。現在,法醫已經拿你的血樣去化驗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不用我講給你聽了吧。”
林藏拿起筆,習慣性地,等待她接下來的供述。嫌疑人則下意識地去看自己被采血留下來的針眼,偏偏一言不發。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才子詞人小姐姐灌溉的營養液,也祝你好運哦,糟心的事趕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