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鑰匙的去向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畢竟抛屍的人再有如何廣大的神通, 也得有辦法進去才行。
寧致敏感地感覺到了對方的情緒變化, 便追着問,“丢了?什麽時候丢的?大致的地點呢?”
“丢了就是不記得, 具體的地點我又哪裏會知道。”溫揚瞬時變得暴躁易怒, 她偏過了頭沒再答話, 緩了十幾秒,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 這才又轉回來, “時間我也記不清了, 但應該是一個月左右了, 房東雖然給了我們鑰匙,但裏面都是她家自己的東西。我吃飯都在學校食堂, 更不會在裏面放東西進去了。”
她雖然答了, 但從表情來看,明顯還是很生氣。
“所以, 在事發的當天,你也是回學校吃午飯了嗎?”
鬧了這麽一出,寧致覺得中午的好心情被破壞的差不多了,但他只好忍着, 盡量不使這種焦慮傳給被問詢的人和身邊的同事。
“是。”
“那在午飯之前, 你和柳絮是不是吵過架?一般情況,情侶會在一起吃飯的幾率比較大一些吧。”
“我們……”溫揚提了一下又頓住了,她甚至笑了, “是吵過架,還很激烈。之後我就走了,又哪裏知道姐姐在那個時候居然去找我了。”
“吵架的理由是什麽?”寧致追着問,林藏也搭了話,“讓我猜一下,是論文的事吧。”
“你在無意間得知了男友畢業論文造假的事,勸他去找老師改過,但他卻覺得想要順利畢業、成功入職,成敗在此一舉。你們意見不和,接連吵過幾架,有一天晚上,他甚至沒有回出租屋反而是在宿舍裏過了一夜。之後他找幫忙寫論文的人改稿,意圖在你這裏瞞天過海,但是因為時間緊迫,已經來不及了。”
“你認為這種舉動有違誠信,于是緊追着不放,那天中午,你們進行了激烈的争吵,在之後發生的事情,便也只有你們二人才知道。”
寧致借着之前的信息接連地做出推斷,在此期間,他一直都在觀察對方的神色。
而林藏則放下正在做記錄的筆,作勢要站起來,“同學你要是這樣一直不配合的話,我們就去測謊室那裏試試吧。”
“不行,我拒絕。”溫揚在瞬間便給了反應,在諸多的影視作品和相關的小說中,總是把測謊技術描繪地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林藏一提出來,她就本能地害怕。
不過,總歸是有拒絕的餘地。
“好,那我們就接着聊。”林藏笑了笑以示安撫,他再坐好,發現寧致正在旁邊的紙上寫了兩個字,“論文。”
其實即便不進行測謊,寧致也能看出對方是對這兩個字很敏感的。人在做了某些使其印象深刻的事情之後,一旦由外界的人提出,總是會進行不自覺的回憶。在這種過程中,自身的某些數據也會跟着改變而被儀器捕捉。從大的方向來講,這也不失為是測謊儀的工作原理。
兩個警察湊在一起做小動作,對于被問詢的人造成的壓力顯然是雙倍的。林藏卻沒好心到給她再留什麽時間,直接問道,“你們争吵之後,你離開了出租屋,而溫清正好給你送生活費,這才被柳絮撞上認錯,這是你認為的,她被害的理由對不對?”
“是的,我是這樣認為的,如果她不去,或許根本不會受害,從本質上來講,确實是我害死她的。柳絮那窮鬼,自以為能爬到什麽雲端去,一遇到這種事,居然會變得這麽偏執,這麽可憎。
“他居然……連殺人的事都敢做出來。”溫揚先前還笑着,現在眼角卻迸出了淚。
“你認為他是殺害你姐姐的兇手嗎?”
“是。”
“為什麽會這麽想?”
“除了我,只有他有地下室的鑰匙。那天我姐姐穿着的,是和我一樣的衛衣,他當時氣急敗壞,認錯了也是可能的。人在憤怒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理智。”
“如果不是他已經死了,那我真的要讓他一直看着我,讓他一看到這張一模一樣的臉,就以為自己看到了地獄的圖景。”
她這個時候已經情緒激動異常,又哭又笑,身下的椅子跟着劇烈地顫動,人坐在上面,似乎能随時掉下來似的。
審訊室裏時常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意外,林藏想着找副手铐然後把許現或者小舟叫來看一看的可能性,而寧致卻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的一點失誤。
“16號勘查現場的當日,你和我說溫清沒有把同款的衛衣送你,那麽,又如何來你們穿着一樣的衣服,以至于被對方認錯的說法。”
這句話落了地,林藏也跟着愣了下,畢竟這種明顯相悖的言論,只能證明其中是有謊言的。他等着看溫揚被識破謊言的那一刻所表現出來的驚慌失措。
但是,沒有。
溫揚還在那裏笑,“即便我說謊了那又如何,反正我沒有去過地下室,更不知道姐姐為何會出現在那裏。”
林藏一忍再忍,只能……忍了,雖然他覺得額際可能已經蹦出了青筋,但在這種确鑿的證據面前,卻是沒有辦法進行辯駁的。
地下室的地板不像是房間裏那麽幹淨,落滿了灰塵,對于腳印來說,是很理想的承載體。
而他們勘查過現場,确實沒有找到溫揚的腳印,一枚都沒有。
對方不可能飄着進去,這種現象,無疑是從根本上就已經推翻了她去過現場的可能性。
但衣服的事,又是怎麽回事呢?
別的還沒有查清楚,卻又出現了新的疑點。
這種感覺真的很令人郁悶。
溫揚整理了一下頭發,昂首闊步地走了。
而林藏自暴自棄地倒下去,腦門磕在辦公桌上,很悶的一聲。
DNA實驗室和病理切片的結果左右還要等一段時間,這天倒是很少見地準時下班了。
因為下午問詢溫揚的事,寧致一直到回了宿舍還有些悶悶不樂,瓜子難得主動朝他示好,他也沒有變身貓奴,谄媚地把它抱起來撸。
“喵。”
瓜子軟軟地叫了一聲,又使勁兒甩尾巴。見還是沒人理,轉而去投寧遠的懷抱了。
相較之下,寧遠很識趣地把貓大人抱住了,還握住它的一只爪子伸出去拍他哥的手背,“你寧叔叔不高興,我們一起哄哄他好不好。”
寧叔叔是什麽鬼?
寧致本來還有些低落,雖然難以說出口,但無非還是為的溫家姐妹的事。人都是感情動物,在遇到同類遭遇了不幸,總是會覺得難過。
寧遠握着貓爪去拍他的另一只手背,自己還模仿着叫了一聲,“喵。”
瓜子越發不明所以,在兩個兩腳獸身上各拍了一下,氣呼呼地吃腳腳去了。
貓毛飛的有些亂,寧遠擔心他哥不小心過敏,笑着把人拉起來,又示意他跟着往廚房裏走,“李姨已經做好了蛋糕,我們去看看吧。”
對了,還有蛋糕的事。
被這麽一提醒,寧致想起之前承諾了要在生日這天做蛋糕的事便有些心虛。
他忍不住輕咳了一聲用來掩飾,寧遠卻似乎已經忘了,只拉着他的胳膊往裏走。
“李姨真是什麽都會。”在看到蛋糕的一瞬間,寧致由衷地感嘆了一句,非常真誠地那種。
蛋糕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九十,就放在烤箱的旁邊,雖然是普通的奶油蛋糕,但勝在精致,上面鋪着的一層水果,也都是他們兩個平時喜歡吃的。
裱花筆就放在一邊,兩人同時去拿,手正好碰在一起,寧遠便笑着讓開,“哥哥先吧。”
寧致如願拿了筆,在往上寫的時候卻難得有些扭捏,寧遠邊笑着轉身。
廚房和瓜子的房間是共用了一扇窗的,站在這個角度,在玻璃上,便正好能看到他哥在寫字的背影。
往年的蛋糕都是在店裏做好直接拿回來的,上面的字,無非就是些祝福語之類的,因此他哥要寫些什麽,寧遠還是有些好奇的。
他等了幾分鐘,再回頭發現上面居然有整整的一句話。
“願你永遠天真浪漫。”
裱花筆裏放着黑巧克力,于是這些黑色的字便更顯輪廓,更帶着寧致字體的特色了。
這句話的震撼力委實有點大。
寧遠看了一眼,便呆住了。
他也摸了筆去寫,卻意識到這句話旁邊再寫什麽,似乎都有些不夠。
“怎麽了?是不是沒巧克力了?”寧致其實有注意到弟弟的情緒變化,為了避免尴尬,還是故作無事地去拿筆。
寧遠沒動,于是一雙手正好被順勢握住,他頓了幾秒,也笑,又回頭看他,“蛋糕太小了,已經被這行字給占滿了。”
他們挨得很近,幾乎是彼此的呼吸都融在了一起。寧致被這笑意激了一下,準備就着這個姿勢在蛋糕上手動寫個28。
寧遠任由他握着,卻沒跟着動,只是認真看他,“我知道溫清和溫揚的事讓你覺得不舒服,但是你要相信,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
這話雖然有些肉麻,但說出來之後,還是有些輕松的。
雖然他哥的情緒一般不外露,但這幾天他心情不好,他是看得出來的。
這句話既是保證又是安慰,寧致一向大方,這會兒卻害羞了。
他的兩只耳朵都帶着明顯的紅,像是剛從冬日的雪地裏走回來似的。
寧遠沒再說話,只是笑,寧致說着要去找蠟燭,就此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