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蛋糕很甜, 留在嘴裏的味道似乎要過很長的一段時間才能散掉。

兩人邊吃邊玩嚯嚯了大約有三分之一, 剩下的除去給李姨留了一塊之外, 其餘的都分給樓上樓下的同事了。

寧致這個時候又冒出了壞心眼,分給林藏那裏的正是一個“浪”字, 于是第二天到了支隊, 林副隊還在跟衆人吐槽他的這種惡劣行為。

“是蛋糕不好吃還是字不好看?”

林藏吐槽得正歡, 冷不丁一回頭,正好看見寧致居然就站在他的身後, 表情似笑非笑, 一看就是要整人的欠揍。

這是一道送命題……

于是林副隊呵呵幹笑了幾聲, 躲到寧遠身後去了, “寧遠你的是哪個字?”

“是永。”寧遠任由他躲,林藏卻不放心地在他背後小跑, 又多嘴問道, “你哥的呢?”

“是漫。”

永、浪、漫?

這拼湊之後起來到底是什麽鬼?

林藏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在挨揍之前跑掉了。

上了三樓, 右拐的第一間便是隊長辦公室,而法醫組在左起的第二間。

因此,二人剛從中間的樓梯上來,便看見DNA實驗室的法醫小姐姐在等着了。

她的手裏拿着一堆單子, 正朝着這邊張望, 見寧致要開門,便側身讓開了些。

這個時間,應該是溫清案現場的DNA結果出來了, 寧遠有心想看一下,還沒問出來,寧致正開了門示意他往裏走,“一起吧。”

“既然師弟在就好說了,你幫忙向隊長解釋一下,我還有別的東西要看,先去忙了。”

法醫小姐姐卻沒跟着往裏走,在寧遠愣神的間隙,就把手裏的單子一股腦塞了過來。寧遠再回神,發現她已經走遠了,連腳步聲都帶着明顯的急音。

“最近兩個案子壓在一起,要看的檢材實在有些多。”寧遠關門的時候還幫着解釋,“昨天我們過生日,師姐都沒有時間一起簡單吃點東西。”

“嗯,沒事,我們自己看吧。”寧致見他帶着小心,卻笑了,“過完了生日,心情就好多了,你不用擔心這些小事會影響到情緒。”

說着,又拉了椅子出來,示意他先坐。

寧遠坐下來,并沒有第一時間去看材料,而是摸出一顆大白兔遞了過去。當然,并不是寧致平日裏對待他們有多嚴苛……而是遇到極其壓抑的時候,人真的會一不小心就會炸,更何況除去溫家姐妹的事,他哥還有其他的特殊情況。

“先看材料吧,有些專業術語我實在不懂,等會兒你直接說結果就好了。”

寧致乖乖吃了糖,偏頭去看身側的白板,上面的思維導圖已經弄得亂七八糟,不知道眼下這份新的檢材結果,會給它帶來什麽新的變化。

在做屍表檢驗的最初,法醫就會把屍體的相關信息記錄下來,如指紋、掌紋、足印等。

而等到正式解剖的時候,涉及到毒物檢測以及需要利用DNA技術來确認死者的身份信息,都會抽取心血作為檢材送檢。

寧遠猜的沒錯,實驗室出的正是這種報告,但并不是溫清一案,而是柳絮的案子。

這份報告,他先掃了一眼結果的頁面,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據結果顯示,從溫清的出租屋裏搜集到的生物檢材,與溫清的血液通過了同一認證,同時也包括了在柳絮的手掌和小臂上的DNA信息,通通隸屬于同一個人,即溫清。

寧遠在跟着念出來的一瞬簡直是難掩驚訝,連聲音都變了調。

“等等,牙刷、毛巾都是溫清常用的東西,在上面提取到的,一定是她的生物檢材。而我們推測柳絮和溫清曾經可能有過争鬥,比如扼頸等行為,那麽這三份檢材同屬于一個人并不奇怪。”

寧致下意識地做了反駁,但總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

“是死亡時間出現了悖論。”寧遠接連做了提醒,“關鍵是在溫清的出租屋裏,我們并沒有找到第三個人存在過的痕跡,包括垃圾桶裏,也沒有找到任何信息,那麽就只能證明,在案發乃至一天以前,這間屋子裏并沒有有第三個人出現。”

“根據屍檢的結果來看,溫清要比柳絮的死亡時間更早,約莫在半天左右。”

“那麽你認為是溫清在死亡之後,又殺了柳絮洩憤嗎?”

“不可能。”寧遠雖然是極其平靜地說出這番話的,但寧致被驚得一顫,險些跳起來,又下意識地去看弟弟腕上的珠子,除去這個特例,他還沒有見過其他類似的事件。

“所以,此案必有蹊跷,殺了柳絮的,一定另有其人。”寧遠下了定論,去摸糖吃,嚴肅的氣氛便毀于一旦。

他剛把糖塞到自己嘴裏,這下嚴肅起來的卻是寧致了,“拿同卵雙胞胎的生物檢材做分析的話,是可以以假亂真的吧。”

“但是指紋的話,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

他說着,又匆匆到了電腦邊,屏幕亮起來之後,他很快就在專屬的文件夾裏找到了關于柳絮一案所有的現場勘查的記錄。

“是,同卵雙胞胎是由一個受精卵分裂成的兩個胚胎,因此除去基因突變這種特殊情況之外,就連是細胞核之內的DNA也是相同的。”

氣氛突然刑偵劇了起來,寧致聽着聽着,正在翻找指紋截圖的動作一頓,僵着脖子朝着寧遠這邊看。

他和寧遠是親密不假,但是這種“你即是我,我即是你”的感覺,還是有些滲人的。

他這種突然的表情還是很可愛的,寧遠被他逗樂,等笑過了才跟着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雙胞胎作案,豈不是就可以瞞天過海。人在成長的過程中,總會因為經歷的不同而形成不同的抗體,如果找到抗體基因庫的不同點,就能準确地分辨他們的身份。”

哦,這樣一想的話,就舒服多了。

寧致抿了抿嘴,又返回去繼續找圖了。他雖然不清楚如果要做這種檢測的話需要多久,但DNA實驗室拿九個基因點做同一認證,也需要幾個小時的時間。這種的話,想必是要更久。而相較之下,對比指紋要更快一些。

溫清的死亡時間早于柳絮,而和她的DNA信息大致相同的毋庸置疑只有溫揚一個人。

那麽柳絮身上那道幹脆利落的傷口,或許是溫揚得知姐姐被殺的結果?

那把水果刀,先是柳絮把溫清割頸,之後溫揚又帶離現場作為複仇的工具捅入了兇手的胸膛?

那麽……她不在現場的證明,又是怎麽回事?

而且,現在殺害溫清的兇手是不是柳絮,還有待商榷……雖然從目前來看,确實是他的嫌疑最大吧。

有論文造假被發現的動機。

有因為一時氣憤而殺錯人的可能。

也有在死亡時間前後購買活性炭的行為。

關鍵的是……除去房東之外,只有他有地下室的鑰匙,能夠完成移屍的行為。

可惜的一點是……如果這樣推算的話,水果刀被這麽多人摸來摸去,能夠找到原始指紋的可能性……已經不太大了。

寧遠還在一邊做着推算,寧致這邊已經出了結果,他的聲音裏,帶着疑問的音調,“在溫清的出租屋裏采集到的指紋,和遺體上采集到的指紋對不上。”

在溫清居住的地方采集到的指紋與她本人的不同?

DNA的信息對不上,可以推鍋給另一個人……那指紋呢?

寧遠被這突然的變故給弄得一激靈,忘了自己其實并不能看懂指紋對比圖的事,也蹿着往過跑。

這個時候寧致已經在給許陽他們打電話了,電話已經撥出去響了一聲,寧遠眼疾手快伸過去給挂斷了。

“現在病理切片的結果還沒出來,再等等吧。”

死亡的人并不是溫清而是溫揚。

這個指紋的結果,把之前的推論全部推翻了,但是有些悖論,似乎也接的上。

寧遠覺得有些亂哄哄的,想往實驗室裏跑,又想到切片或許還沒有做好。

寧致被挂斷了電話,倒也理智一點了,他拿着遺體上采集到的指紋和溫揚出租屋裏采集到的指紋去對,這一查,更加确認了剛才的猜測。

“這些指紋來自于溫揚和柳絮的出租屋,采集到了很多,可以确認就是溫揚本人的。”

“所以出事的人确實是溫揚,那現在的溫揚……卻是姐姐溫清?”

這簡直是偷天換日、瞞天過海……不管是用什麽成語,都不足以描述他的震驚。寧遠恨不得立刻就看到切片的結果,畢竟只有觀測到心肌細胞核的溶解情況,才能對死亡時間做一個最精确的判斷。

而寧致在經過了短時間的慌亂之後,已經想好了下一步的動作,“叫她來按一下指紋吧。”

最大的一點被颠覆之後,似乎之前的悖論都有了解釋的方向。

而且撕裂了這麽一個口子之後,便能發現之前“溫揚”的表現,似乎處處都存在着疑點。

比如自習室的臺階。

監控錄像裏的口紅。

第一次去看“溫清”一案的現場時,那門鎖卻是房東打開的。

她說,她丢了地下室的鑰匙……其實,是根本沒有。

她說和同學們在做畢設,但對方在喊溫揚的名字時,她卻沒有給到反應。

再比如,那兩件同款的衛衣的去向,她有下意識地颠倒,最後不能辨別自己到底在什麽時候發了什麽。

更露端倪的,則是她前後不一的态度。

先是冷酷,後是癫狂,想來她自己,也在這種轉換中而感到撕裂吧。

這些天的細節慢慢湧過來,寧遠想到了很多,覺得腦子裏亂哄哄的,不過他還記得很重要的一點,“她那同學,或許是做了僞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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