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即便自從第一個禁區現世, 至今已經過去了五十年，整個世界的人類或許還不夠了解詭異。
他們甚至對這個世界都知之甚少，不知道在禁區出現前詭異就存在于這顆星球上。
如果把這個世界當做是洋蔥, 人類是生活在星球最表層的生物, 詭異就是生活在表層之下的存在。
而人類世界中之所以會出現禁區, 本質上就是表層之下、裏層之中的猙獰不斷膨脹，并最終覆蓋于位于人類世界的表層之上。
這膨脹的、跨越表裏将詭異送到人類世界的東西, 在詭異口中被稱呼為領域。
裏層的詭異撐開領域, 範圍半徑足夠就能影響到人類世界。
就像是兩個圓相交，詭異越強、領域半徑更大，最後“浮”出表世界被人類看到的部分就更多。
……人類依靠禁區的大小判斷領域中詭異的實力，這勉強倒也能算是幸運蒙中了答案。
基于這樣的原理，詭異之間确實存在互相交流的途徑。
禁區是詭異的領域上浮到表世界後被人類看到的部分, 但展開領域的詭異本質上還處于裏世界之中，完全能通過簡單粗暴的離開領域的手段，去和其他領域外的詭異進行交流。
……甚至于在一些領域展開最初，那些最初只有一個域主的領域在之後能多出那麽多人, 就是因為後續有其他沒實力展開領域、卻又想要跟着喝口湯的詭異選擇加入其中。
王建德作為領域的主人, 他支撐着領域的存在。
他和一些重要的詭異或許沒辦法離開領域，但其他和領域關系沒這麽密切, 只是和域主簽下了契約、留在領域中充人頭的詭異，在短時間內還是能離開領域自由活動的。
超市裏，其他聽到祁宴說出這個回扣活動的詭異紛紛露出激動的表情。
作為最快得到消息的這波詭異，他們等着王建德和祁宴交談完畢後，就主動湊上去, 試探着說起了想要出領域“探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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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建德都能看出來這些詭異實際打算做什麽。
他本來聽到超市這幾個字都覺得頭疼，并不是很想答應這些詭。
但轉念一想, 之前藍星百貨超市短暫消失過一段時間，之後第二次出現就推出了這些爛肉當做是商品，當時的祁宴應該就是離開他的領域去進貨了。
如果這次這些詭異能拉夠詭耗空超市的庫存，那麽祁宴想必也會離開他的領域再次進貨。雖然進貨的時間只有幾天，但這對他來說也是難得的清淨了。
……特別是，超市的庫存如果能在四天內、也就是受邀者離開前耗空，等到祁宴這個奸商離開，他說不定還有機會對那些受邀者!
想到這，王建德的神情當即就變得慈祥和藹了：“當然可以，我也不是什麽壞蛋，怎麽可能阻止你們吃肉。”
這話說的，就好像昨天那個反壟斷法不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一樣。
“記得多帶些朋友過來，可千萬別錯過超市這個難得的活動了。”他甚至在最後還極其好心地囑咐了這麽一句，就好像是鼓勵孩子邀請其他人來他們家玩的家長一樣。
和王建德說話的那些詭異，他們當然不至于沒眼色地說起什麽“你為什麽突然改口”之類找打的話，應了一聲道了聲謝，當即快速朝着小區大門的方向跑去。
超市的庫存不知道還剩下多少，他們絕對要成為最快帶詭過來拿到回扣的詭異!
王建德看着這些詭異匆匆離開的背影，實在是看不上眼他們那副輕易被祁宴煽動的樣子。
特別是因為他實力強耳力好，他甚至還聽到了那些詭一邊朝着小區外趕，一邊争論什麽“我實力差，我認識的詭也是沒嘗過人肉味的垃圾，我絕對能帶回來更多詭”的話。
搞笑呢這不。
只是因為超市的一個回扣活動，就開始把自己過去偏低的實力當做是什麽榮耀一樣誇耀。
王建德看着他們離開的背影，定定看了片刻後突然覺得有些後背發涼。
等等……如果是以前，那些詭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
在超市開業至今滿打滿算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裏，超市就給那些詭異的認知帶來了這樣大的改變嗎!
藍星百貨超市裏，祁宴可不知道王建德究竟是怎麽想他的。
祁宴送走了王建德，當即就開始宣傳他這個新想到的回扣優惠活動。
他快速地用PS搞了一版新的宣傳圖，同時讓系統幫他打成新的立牌。
祁宴把新的立牌換上換到門口，而這也讓後續光顧超市的詭異生出了白拿回扣的想法。
對于如今他們越吃越弱、近似于飲鸩止渴的情況，福安小區裏的這些詭異也在這之前有過思考，猜測應該是自己需要支付給超市的力量遠大于自己從喪屍肉上汲取到的能量。
相比起用自己的道具換取肉食，這個回扣活動雖然有些麻煩，但拿到手的回扣卻是純粹的能量，對于他們來說是不用任何付出的單純進項。
因為這份純粹進項的回扣，不少詭異甚至還無師自通學會了祁宴的奸商手段，主動去收銀臺問祁宴能不能把最開始那個立牌借給自己使用。
祁宴在能賺錢的事情上都很大方。
他之後又讓系統直接打了一疊傳單，直接放在了門口立牌附近，讓小區裏的詭異自由取用。
看着那些詭異拿着傳單匆匆離開的背影，祁宴轉頭去冷庫重新清點了一下庫充。
他單獨留出了十一分之一的喪屍最為後續免費分發給詭異的回扣，預感到超市的生意在之後應該很快就會進入新一輪的爆發期。
……
詭異去得快來得也快。
很快就有小區裏的本地詭異，帶着其他認識的詭異走進福安小區。
得益于領域的域主——王建德開放給所有詭異的進出權限，他們很快順利地就進入了福安小區。
外地詭看着這會兒有些空蕩的福安小區，不由看着手裏的傳單露出遲疑的神情，有些不安地說道：“這裏真的賣人肉嗎我看這裏怎麽有點空啊。”
在他的認知裏，如果福安小區裏真的有販賣人肉的超市，那麽這個小區壓根就不會這麽空。
然而把他帶來的本地詭看到空蕩蕩的小區，卻立馬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空好啊，空才好的。空了說明其他人都去外邊呼朋喚友拉人了，超市那邊應該也沒什麽人排隊。”
“你這絕對是趕上好時候了，不然人多起來了估計都得買不到。”
說着，他趕忙拉着自己的外地詭朋友，興奮地朝着藍星百貨超市的方向沖。
一直快速跑到超市外，看到超市裏沒幾個人排隊、自己絕對是屬于第一梯隊的人後，臉上的笑容當即更大了。
他指着超市對着自己的外地詭朋友示意：“就是那個超市了，這會兒還沒人排隊，超市裏的肉指定還沒賣空。”
“我和你講，你這次來絕對要多買一點回去。你之前沒加入任何領域，你不知道現在領域現狀。就咱這實力除了運氣爆發就算是未來加入領域可能也沒辦法靠近活人，我在小區裏呆這麽都只是作為背景板存在。”
“毫不誇張地說，這可能是你這輩子唯一一次品嘗人肉的機會了。為了讓未來不留遺憾，千萬別心疼錢，一定要多買一點回去。”
這個本地詭看上去恨不得直接伸手強掏對方的道具，“幫”對方在超市裏買上一整具喪屍了。
外地詭這時候也看到藍星百貨超市，以及超市門前擺上的新立牌了。
“老帶新優惠，買十斤送一斤注：是老客戶得一斤”外地詭看了看本地詭，他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讀出了立牌上的字，也算是知道對方為什麽會這麽激動地找上自己了。
本地詭尴尬笑笑，一邊拉着人快步走進超市，一邊嘗試轉移話題：“哈哈，我願意把這麽好的地方分享給你，總歸是要那點介紹費吧……別看那個立牌了，我和你介紹一下超市的情況。超市的老板是個活人，你千萬別在店裏做什麽出格的舉動，不然會被收很多精神損失費的。”
他把人帶進超市，這會兒超市裏看着還沒多少人，所以也能擠到冰櫃裏自行購買喪屍肉。
本地詭指着冰櫃裏的喪屍頭，和自己的外地詭朋友介紹：“看，你看這個肉，保證百分百來自于人類，手臂吃上去還有一點風幹臘肉一樣的特殊口感，腹腔則是另一種別的地方都嘗不到丢掉特殊口味……反正就……反正就很神奇的。”
“聞起來可能有些，額，獨特，但口味真的不錯!”他開始大力推薦，希望對方能吃下這口帶着回扣的安利。
外地詭猶豫地搖了搖頭，指着傳單說道：“不了，看起來太怪了，我還是想要這種。”
“我知道你說的那個道理，如果真要買我還是想要買更貴一點的。”
本地詭可疑地沉默了片刻，然後快速道：“咳咳，超市只賣這種。”
外地詭的之後的表現就和最初的本地詭一樣：“什麽超市就賣這個那你這，你這不就是在騙詭嗎”
本地詭短暫沉默了片刻，他回憶着過去祁宴的說辭，稍加改動後，轉口把這個二手話術告訴了面前的詭異。
本地詭：“你是在怪我嗎可我這樣也是為了能幫助大家解決麻煩、給你帶來笑容啊。我知道你沒嘗過人頭，随意才把這份代餐推薦給你。”
“超市的貨對不對，這會不會是你的食物，我相信你只要嘗過一口，就和我一樣會認準超市對外銷售的這種人肉。”
“我這都是為了家人們的幸福啊!”說完，他還假裝低頭抹眼淚裝可憐。
但因為沒有祁宴之前那個實際的免費試吃的優惠，本地詭沒有被徹底說服，只是猶豫地站在原地，糾結自己究竟要不要買，思考他們之間不算熟的感情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了。
本地詭看對方還在猶豫，拿出了屬于他的絕招：“而且說實話，你這來都來了。要是嘗都沒嘗過，什麽都不賣，那豈不是就虧了。”
“來都來了”這句話似乎帶着什麽不一樣的魔力。
本來氣憤貨不對板的外地詭當時就異常地心動了。
是啊，來都來了，又被騙又花了他不少時間過來一趟。
看對方說的這麽天花亂墜，要是嘗都不嘗就這麽走了，那才是真的虧了吧。
在本地詭的鼓動下，外地詭終于嘗試着對冰櫃裏的凍肉下了手。
而在這之後，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這個朋友有這麽好的口才。
在一連串“買都買了，多買點帶回去吃吧”、“你不是小區的人，錯過這個機會未來就買不到了”、“這個貨在我們這裏很暢銷的，這會兒不買之後很快就要賣空看”以及“或許未來你會後悔今天沒有多買，不要留在一輩子的遺憾”的連招話術後，他莫名其妙拿了很多凍肉去收銀臺結賬。
一直到付款完畢拿出一塊肉在嘴裏啃後，他才突然回過神來，自己怎麽就莫名其妙買了這麽多。
雖然品嘗起來味道是不錯，但他确實買得有點點多了。
……領域套路深，他想回農村。
另一邊，本地詭臉都快笑歪了。
他從祁宴手裏拿到了可以換到回扣的兌換券。
他的外地詭朋友買了三十斤，他就拿到了三張兌換券，回頭可以直接拿着兌換券在超市裏換到肉。
對面的祁宴把兌換券交給對方的時候也覺得有點心情複雜。
沒想到這些詭異在副本之初還是只知道堵在超市外望着他流口水，現在一個月時間不到，這些詭異不僅學會了偷人錢包，還額外學會了銷售話術。
……所以他在這裏開超市，直接給這些詭異帶來了第一次“詭異界文藝複興”嗎，都讓這些詭學會了這些詭異本來都不會的東西。
……
繼這些第一波被帶到福安小區的零散顧客後，之後越來越多詭走進了福安小區。
越來越多還不知道世上有p圖這種東西的顧客在超市外排隊，他們鬧出來的動靜實在不算小，原本在庫房休息的受邀者也都被這陣異常的響動驚醒。
受邀者迷迷糊糊得睜開眼，耳邊響起的不是辱罵“詐騙”的難聽用詞，就是帶着真情實感的“我都是為了家人們啊”。
聽着這些過去在禁區裏壓根不可能出現的話響在耳邊，有那麽一瞬間，在剛剛睡醒的時候，他們甚至都下意識覺得自己不在福安小區裏，而是在什麽熟悉的直播現場。
時南珍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這是怎麽了”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因為相信超市的安全性，迷彩服青年拉開了庫房的大門，準備出去看看情況。
當他走出超市的庫房，上百個陌生詭異的臉當即怼到了他的面前。
因為超市的人流量太大，此時祁宴已經直接打開了冷庫的門，讓詭異自行選購。
于是從庫房裏走出來的迷彩服青年，一出庫房就直接對上了這些直面真相的悲傷詭異。
這會兒看到迷彩服青年走出來，有些詭異悲傷之下甚至還相當突然地把迷彩服青年當做是超市的貨物，想着不管怎麽樣決不能虧着離開福安小區。
所幸在他們預備動手的同時，超市的防護罩也在此時發揮作用。
邊上本地的詭異說明了超市的特殊性，被強行控住的詭異也在恢複行動能力後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超市收銀臺的方向。
看得出來，在超市的客流量增多後，也有詭異嘗試對祁宴動手，并最後被祁宴強行收走了一筆精神損失費作為結尾，給這些外來的詭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迷彩服青年看着這些堵在超市裏形态各異的詭異，大着膽子撥開這些詭異走到收銀臺。
迷彩服青年看向祁宴詢問出聲：“老板，究竟發生了什麽。”
明明看時間，他才在庫房裏休息了不到五小時。
在他休息的這段時間裏，超市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劇情，搞得原本還算是清閑的超市突然就變得這麽詭異擠詭異、客流量暴漲啊。
祁宴忙着收錢，這會兒也沒空和迷彩服青年解釋。
“搞了個活動，就寫在門口的新立牌上。”他簡短說明了事情的起因，随即看着收銀機屏幕上的數字和收銀臺錢的詭異快速報價。
迷彩服青年看祁宴這會兒也是真的忙，他也沒在纏着祁宴細問，自己撥開人群走到了超市蒙口附近。
離得近了，他也終于看清了夢外的立牌，以及堆放在立牌邊上的傳單。
“老帶新優惠，買十斤送一斤……”迷彩服青年對這個套路可太熟悉了，“這是傳銷”
因為太不可置信，他說出這些話時的語調都陡然往上升了好幾度。
看着這似乎還算合法的優惠活動，又看了看在超市外排出幾十米的詭異。
在這一刻，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站在進去之外的某個網紅店門口。
不然他這麽會看到這麽魔幻的場景。
同樣的，也就是在此時，迷彩服青年再度确信了祁宴的人類身份。
畢竟，詭異怎麽可能搞出這種套路滿滿的促銷活動來。
……
與此同時，随着超市外排隊的隊伍越來越長，另一個所有詭異在此之前從來都沒考慮過的麻煩發生了。
那就是福安小區裏詭異的數量很快達到了領域承受的極限。
在領域中，詭異的數量總是會有個固定的極限數字。
以前的福安小區總是沒有觸及到這個極限，但在今天，随着超市促銷活動的開展，他們最終無意中另類試驗出了實際的極限數字。
不少詭異被定在小區外，死活進不來小區。
為了參與活動專門去領域外找人的李老頭都要急瘋了。
他先是安慰了一下自己從別的地方拉過來的詭異，随即火急火燎地找上了王建德。
而對此，王建德很是無語：“我都吃爛肉吃成這樣了，怎麽可能擴大領域。”
李老頭盡量語氣和緩，避免刺激到眼前的人：“不用您額外費心。我記得領域應該能在加入其他詭異後，借用他們的力量增大領域的同時增加容納極限。”
就像是一些沒有明确域主的領域，裏面所有詭異之中沒有什麽特別突出的人，他們都是支撐領域存在的重要部分。
盡管會有責任容易劃分不清的問題，可确實氛圍比較平等。
和福安小區的情況算是處于兩個極端。
“反正他們都是游客，之後很快就會走。”
王建德看着擠在福安小區外的那些人也覺得有點煩。
雖然他一向不喜歡分散自己作為域主的權利，但今天的情況确實比較特殊。
想到超市賣空後很快就會走，他最終選擇妥協，同意了李老頭的請求。
而伴随着支撐起領域的力量越發駁雜，在其他外來詭異逐一進入福安小區後，這片領域也在短時間內開始了範圍不斷向外擴張的趨勢。
沙市景區管理局，位于地下二層的檢測間裏。
負責監控B級禁區——福安小區的監測員在經歷了150平方米的事件後，他本以為世上再沒有什麽值得自己驚訝的事情，然而他還是見識少了。
擺放在房間裏的儀器開始瘋了似的尖叫，他眼睜睜地看着福安小區的外圍不斷向外擴張。
禁區裏究竟發生了什麽……
監測員想不到答案，他只能把他檢測到的結果上報給他的上司。
相比起之前一蹴而就的150平方米，此時的福安小區看着更像是要進階了的樣子。
想到距離那些受邀者走出禁區還要四天時間，他們恐怕還要等待四天才能得知最終的結果，監測員的臉色越發難看。
只是……
在看到禁區數值飙漲的慌亂中，他突然想到了另一個更加糟糕的結果—。
禁區在此時發生這樣大的變化，拿着過去舊版攻略的受邀者真的能适應這麽大的改變麽。
他們真的，能活着走出禁區麽!
而此時此刻，不止是禁區管理局亂做了一團，此時網絡更是一片恐慌。
有家住在禁區附近的民衆，他們很快發現了禁區的異常擴張。
在将這個肉眼可見的禁區擴張視頻發到網上後，連帶着引起了不少沙市居民的恐慌。
[禁區在擴張，我都能看出來它在變大，完蛋了，它不會升級變成A級禁區吧]
[我受不了了，我要搬家，我一定要搬家!]
[之前還看到官方說什麽禁區在縮小，說是什麽好消息，官方你自己過來看看，在這是好消息嗎!]
[禁區升級，那豈不是以後我們都要面對更恐怖的A級了。我要搬去霧市落戶，那裏的禁區據說才C級。]
和禁區裏的火熱銷售截然不同，絕望的氣息在禁區外不斷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