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舍身成佛

第7章 舍身成佛

“終于……”

孩子剎那又成了少年,面容冷肅,手拈一朵蓮花。

他緩緩睜眼,赤足下了金蓮,踏上水面,身上純白衣袍無風自動,一步一步走向盤膝獨坐天池邊的琰魔王。

“……見面了。”

少年身後的金蓮依舊在泛着金光,他站在琰魔王幾步開外,整個人都沐浴在金光裏,好似一尊金色的佛像,眸中不見一絲波瀾。

他對着琰魔王啓唇又輕吐出兩個字:

“阿琰。”

琰魔王微怔。

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這樣喚過他。

“我們回去吧。”

少年的嗓音幹淨清澈,卻又如他的神情一樣冷然超塵,無波無痕。

“你是誰?”琰魔王問他。

“蓮王。”

琰魔王從未聽過這個名字,不由問:“你和意拂悲有何關系?”

“吾是他的因,亦是他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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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和意拂悲沒有分毫相像,琰魔王早已不抱希望,想來花苞只是意拂悲因緣所養,便垂眸道:“你既已因蓮托生,那便自行離去吧。”

“吾對他有過承諾,答應要好好照顧你。”

“什麽?”琰魔王渾身一震。

“你且看。”少年淩空一指,琰魔王與他之間便憑空現出一汪豎直水面,水面漣漪蕩開幾圈後,就變得平滑如鏡,琰魔王在鏡中見到了意拂悲。

“這是……”他頓時屏住了呼吸。

鏡中意拂悲烏絲垂落身後,指尖托着一朵白蓮,那白蓮隐隐泛着幽光,他正蹲坐于補陀落迦山的蓮池邊,垂眸間長睫遮去了所有顏色,只聽他語聲依舊溫如春風:“優昙,或者,該稱你為‘琰魔王’。”

“你我師徒好比一場水月鏡花,優昙本不該存在,是我的執念将你困于優昙這具肉身裏,如今我将肉身還于你,了結與你之間的一切因果。”

說罷,意拂悲将那朵泛着幽光的白蓮緩緩納入心口。

想來白蓮中的幽光便是意拂悲花了許多時間搜集齊聚的他的魂魄。

便在白蓮全部被接納進入意拂悲的身體之後,又一股金光頓時大作,這股金光源源不絕自意拂悲體內傾瀉而出,琰魔王看得心口泛起一陣又一陣劇烈的疼痛,他明白這是意拂悲的魂魄化光散溢之故,他是在給自己的魂魄騰位置。

與此同時,一具偌大的佛像金身的幻影在半空中緩緩成型。

琰魔王又是一愣。

這是……

意拂悲從來以慈悲為己任,但一直在修習位上,雖已修出金身,卻未曾修得正果,難道、難道他這一次……

竟是舍身成佛嗎?

“阿彌陀佛,琰魔王就拜托給你了……”一聲佛語,一句囑托,佛像便化光離去,臨去前,好似輕拂過蓮池,池水蕩漾間,一朵小小的花苞顫巍巍探出了小腦袋。

“……望你助他勘破情劫,修成大道……”

半空中是那個聲音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蓮池中,就見小花苞輕輕點了點腦袋,似是在回應離去之人的要求。

琰魔王只覺得心中大恸,卻又感覺心中空空蕩蕩,那人成佛離去,卻要他勘破情劫?

“誰要勘破情劫?誰要修成大道?”

琰魔王怒極反笑:“我是魔!魔生來奪慧命壞道法毀萬物,你卻要我修成大道,真是可笑!可笑至極!”

他笑着笑着,魔氣就随之洶湧而出。

琰魔王先前沒有這樣做,說到底也是因為意拂悲的緣故,而今得知意拂悲真的已經離開,而且如此毫不留戀,他便再也沒有了顧忌和壓抑,意拂悲不是要他勘破情劫嗎?他偏不!意拂悲還要他修成大道,他也不!

他心中沒有道,只有毀滅,既然他的愛意對意拂悲而言如此微不足道,那麽便讓它轉為恨又如何!

一股魔氣沖天而去,像是一把巨刃般破開須彌山上重重光明,再如黑雲一樣往四面八方滾滾蔓延。

無量尊者以及其他幾位尊者忽然之間就看見一縷極其強盛的魔氣沖破周遭的白光,一瞬間,他們周身的白光也随之消失無蹤,定睛再看,就見天池間一位眉目冷清的白衣少年正赤足站在一朵金色蓮花之上。

天池邊,琰魔王正釋放着滔天魔氣,與須彌山上的佛力形成了對沖之勢。

“放肆!”無量尊者等人一看頓時大喝一聲,齊齊出手欲壓制琰魔王。

少年卻揮手輕輕一揚,眼前那如鏡的水面頓時化為一陣光擋住了無量尊者等人的出手。

“汝是何人?”無量尊者幾人心中大震,少年随手之力就如此強橫不凡,顯然實力遠在他們之上。

“吾乃蓮王。”少年平淡回道,眼神卻并未有片刻離開琰魔王,他面色凝重,似是壓根未料琰魔王會有如此瘋狂的舉動,而後又微蹙眉,似是在煩惱該如何将人帶離此地。

他若出手壓制魔氣,會讓琰魔王反噬受傷,琰魔王此刻心性不穩,若是再受內傷,必會使五衰的情況加速,可是若不阻止,放任魔氣如此損耗下去,也一樣會令五衰加劇。

“敢問蓮王是何來歷?”此時一位尊者又問。

“與爾等無關。”

少年說罷便向琰魔王邁出一步。

他身後那朵巨大的金蓮早已消失,而足下金蓮看似實體又如幻影,随着他的每一步擡起時便消失,落地時又出現在足下,仿佛步步生蓮,而少年卻始終踏足在蓮上一般。

琰魔王周身被魔氣包裹,漆黑深邃,仿佛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

少年毫不猶豫,一步踏入黑暗裏。

那裏面,幻境與真實的記憶交織,使琰魔王的心緒和意識越來越瘋狂也越來越混亂。

“琰魔王,你既已蘇醒,還能口口聲聲說愛我嗎?”記憶中的意拂悲這樣問他。

“愛!”他理所當然地答。

“阿彌陀佛,願你早日勘破情劫,修成大道。”意拂悲卻道。

“你!”

“你是魔,我是佛,佛魔不兩立。”

“既如此,那你當年為何要救我?”

“我救的是優昙,不是你。”

“你愛優昙嗎?”

“優昙是我的徒弟。”

“好!好!很好!他是你徒弟,所以便與我毫無幹系是嗎?是嗎!”

他也想是優昙,優昙有一個對他那麽好的師父,可他偏偏不是,他什麽都不是!

沒有誰會在意他,更沒有誰會愛他。

他也不需要!

拂悲!

拂悲!

我為何要愛上你!

我何苦要愛你?

哼!

他是魔王,他誰都不愛,他生來就應該只愛自己!

紛雜混亂的思緒和念頭充斥在琰魔王的腦海裏,過往優昙和拂悲的每一幕溫情畫面都令他感到痛不欲生。

“噗!”琰魔王再難壓抑喉中腥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只将唇色染得殷紅而豔麗。

他雙眸緊閉,那張臉在周遭黑色的襯托下就像雪一樣白,襯得眉間黑蓮越發明顯,也讓唇上那抹鮮血變得刺目異常。

少年此時在琰魔王跟前站定。

如此深重的魔氣對少年毫無影響,他周身連同足下的金蓮仍在釋放着淡而溫和的光,這種光不會與魔氣對沖,仿佛能包容一切。

他的目光定在琰魔王的臉上。

他從蓮花中初生,如同一張白紙,但他擁有意拂悲的全部記憶,因此他見過佛魔大戰時的琰魔王,也見過優昙。

如今這個琰魔王,披着意拂悲的肉身,可透過皮相,他見到的卻仍是佛魔大戰時的那個,又或者說,兩者正在逐漸靠近,逐漸相融。

然而片刻後,少年的視線往下,盯上那兩片鮮豔的薄唇。

他彎下腰,慢慢湊近琰魔王。

此刻,琰魔王身上的魔氣不再像先前那樣濃郁,他氣血混亂逆行,魔氣釋放已不如先前那樣流暢自如,同時須彌山上那龐大無窮的光明之力不斷壓下來,好似一座大山,然而就在琰魔王感覺力有不支時,那股光明之力被一股溫暖的力量所阻隔,正如登上須彌山時那樣,牢牢護持着他,不讓他受到一丁點傷害。

也就在同一時間,琰魔王突然感到自己的嘴唇被人輕輕舔了一下。

他倏地睜開了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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