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能耐了

拜言辭所賜,齊耀一整晚都在做各種和他有關奇奇怪怪的噩夢。被驚醒後,他也沒了再睡下去的心情。齊耀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挂鐘,現在早上六點不到,這對于平時七點半起床的他有點過于早了。想起今天準備跟言辭商量的事,齊耀幹脆起床拿了張紙在書桌上認真地寫了起來。

齊耀是個嚴謹的人,什麽事都喜歡事先安排好,這件事也不例外。

想來也是可笑,他從小為了跟家裏唱反調,做了不少蠢事。現在大了,本來以為自己能想開,卻還是那麽容易被激怒。齊耀自嘲地笑了笑,剛提起的筆又慢慢地放了下去。

他突然有點猶豫,這件事對那小菜雞而言,完全沒必要摻和進他幼稚的反抗中來。他昨天的話,想想也是氣話,現在看來他似乎有點強人所難了。看昨天小菜鳥的表現,顯然是被他帶着走,沒了主見。現在冷靜下來,齊耀開始後悔了起來。他不應該因為一己之私,拉和齊家無關的人下水。

看那小菜鳥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為人處世和他全然不同。他連對方的背景家世一無所知,昨天的一時氣話實在是太不理智。可昨天他暗示那麽明顯,簡直沒給自己留後路。

齊耀懊惱地用筆杆敲了敲自己的額頭,他以前總說葉契是個榆木腦子想不開,感情到頭來他自己也是個榆木腦子。

胡思亂想了一陣,齊耀也沒那個心情寫了。他擡頭,天空下着毛毛雨,雨滴從開了一條縫隙的窗戶飄了進來,落在他剛劃了幾筆的紙上。齊耀順着窗戶的縫隙往下看了一眼,樓下沒人,言辭還沒來。

齊耀愣了愣,他又看了看時間。

“才過了半小時,我到底想幹什麽。”

齊耀索性把桌子上寫了一半的紙揉成團,丢進了一旁的垃圾桶,然後重新躺回床上。與其現在胡思亂想,還不如等那小菜鳥來了再說。

就這幾天和言辭相處下來,言辭這人比他想象的要好猜。如果言辭真想要這孩子,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得上門找他來了。相反如果不要,也省的他糾結。這麽一番自我開解下來,齊耀舒心了不少。

一晚上沒睡好,現在折騰了一下齊耀起了絲困意。一想時間還早,他幹脆又睡了過去。他這一覺睡的出乎意料的長,等他再醒過來已經到了吃晚飯的點。

齊耀被自己能睡的程度給驚到了,在看見牆上挂鐘所指的時間後,他立馬從床上爬了起來,徑直走到窗戶旁邊。他拉開窗簾,往言辭經常待的花壇看了過去。路燈已經亮了起來,花壇處空蕩蕩的沒見着人影。

和他預想的不一樣,言辭沒來。

齊耀說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情緒如何,如釋重負算不上,遺憾似乎也不沾邊,感覺就像是打翻了調料盒,酸甜苦辣都沾上了那麽一點點。他靠在床邊站了好一會兒,沒看見有人來,面色如常地下了樓。

家裏的保姆請假還在老家,家裏沒點能填飽肚子的東西。齊耀餓的慌,只好捧着最後一包餅幹坐在餐桌上一塊一塊的嚼着。吃到一半,外頭的門鈴響了。齊耀放下手裏的餅幹,朝門外看了過去。外頭天已經黑了,什麽也看不清。他站起身,把最後一塊餅幹塞進肚子裏,打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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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他意外的是,來的人不是言辭,而是葉契。

“齊耀,你今天怎麽這麽慢?”葉契的手指一直摁着門鈴,在看見齊耀出來之後,他才松了手。“上次你不是跟我說沒什麽大毛病,怎麽今天沒來上班?”

葉契撇撇嘴,說話的語氣頗為委屈。就因為齊耀今天不在,他出了一早上的糗。說來那冰山臉會挑日子,偏偏挑了齊耀不在公司這天,害得他毫無準備地被挑了一上午毛病。要不是那單成了,估摸着這幾天他都吃不下飯。

齊耀給人開了門,“累了休息不行麽。”

“行行行,齊老板你說行那就行。”葉契趕緊舉手做投降狀。

“別那麽多廢話,想幹什麽直接說。”

葉契那張娃娃臉往齊耀面前湊了湊,他開口說:“咱們吃火鍋去?上次你說要請我吃飯的。”中午他氣的吃不下飯,埋頭猛幹了一天。現在餓成脫水的絲瓜瓤了,急需薅齊耀的羊毛補償自己一番。

同樣是一天沒怎麽好好吃東西的齊耀,在聽見葉契說火鍋也心動了。只是……

他的目光越過葉契的肩膀,往更遠的方向看了過去。那邊沒有動靜,還是沒有來。

這麽晚了,也許真的不來了。看樣子那小菜鳥反悔的比他還快,這樣他倒也沒什麽負罪感了。這樣算來,這事也算解決了。

齊耀毫無心理負擔地跟着葉契去了火鍋店,這麽熱的天,吃火鍋的人也不比寒冬臘月少。這家店他和葉契很常來,一年四季在外頭排隊的和在裏面吃的人一樣多。葉契是個人精,早在來找齊耀之前,他就仗着自己和老板關系好,提前找了個位置。

“我憋不住了。”葉契屁股剛沾上板凳,話匣子就打開了。他今天真憋屈了,找齊耀出門覓食,完全是拉人來聽他吐槽來了。

他和王川那冰山臉也不是頭一回這麽針鋒相對,說起來這算是積怨已久,就趕上這次爆發了。不過他膽小,所謂爆發也就僅限于拉着齊耀吃一頓火鍋的這種地步。要真鬧掰了,對方還是他們大客戶,怎麽想都不劃算。

“我怎麽覺得他人還不錯,沒你說的那麽糟糕。”配菜上桌,齊耀也不閑着。一邊往紅油滾滾的鍋裏頭下肉,一邊聽葉契發牢騷。

葉契一聽就不樂意了,“齊耀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啊,王川那王八蛋從頭到腳我就沒見他有哪裏不錯過。”

“嗯,繼續。”類似的話齊耀從葉契嘴裏聽了幾十遍不止。他也跟王川打過幾次交道,印象中那人簡單直接,面部表情缺失,不愛多說話。除此之外,王川好像沒什麽讓人難以忍受的缺點。

所以齊耀想不明白,葉契怎麽偏偏杠上王川了。

“齊總,巧。”就在葉契說的唾沫星子橫飛,已經到忘我境界時,一只胳膊伸到齊耀面前。待葉契看清那人的臉之後,他恨不得立馬拉着齊耀趕緊走人。

齊耀擡頭,好家夥說曹操曹操就到,王川這樣的人居然也來吃火鍋,還穿着一身西裝,看起來和這裏有點格格不入。

他伸手回禮,“真巧。”

“齊總繼續。”王川指了指站在自己身邊的小女生,在齊耀旁邊的另一個卡座坐了下來。比起葉契在意的程度,王川顯得冷漠的多。和齊耀打完招呼到落座,他連個正眼都沒給葉契。

王川不是個能說會道的人,他和那個女生落座後,基本上都是那女孩子在說話。王川偶爾嗯哼一聲,表示自己在聽。那女孩也不惱王川的态度,偶爾得到王川的回應,她還笑的很開心。看這二人相處的默契程度,關系可能比他們表面看上去要親密。

從這二人來了之後,葉契那張嘴縫的嚴嚴實實的,沒再往外面冒出半個字,這反而讓齊耀省心了不少。

“齊耀,你吃飽沒。”數着齊耀往肚子裏塞了第十塊肉之後,葉契試探着開口問。

齊耀放下筷子看着葉契,語氣淡淡地問:“怎麽,你想走了?”

“這死人臉在這,倒胃口。”葉契嫌棄地看了一眼斜對面的王川,而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人家的後腦勺。

“随你了。”齊耀摸了摸肚子,撐的慌,也該回去了。

和來的時候不一樣,回去的時候葉契安靜的跟啞巴一樣。齊耀讓葉契送到小區外面,就讓人先回去了。他吃多了,得散會兒步消化消化,免得撐的慌吐了,白吃了這頓。

齊耀住的小區很大,等他慢悠悠地走回去,時間已經接近淩晨。

“齊先生!”

齊耀剛到家門口,花壇處一個黑影朝他撲了過來。事情發生的很突然,向來膽子大的齊耀也被吓了一跳。幸好來人手快,在他腦袋馬上要磕到牆之前,把他拉了過來。

等齊耀站穩了,定睛一看。這黑乎乎的不明物體不是別人,就是言辭那小菜鳥。

“你要吓死我嗎?”齊耀推開言辭,語氣不善地問道。

理虧的是自己,言辭哪敢多說一句,他頭甩的跟齊耀鄰居家剛洗完澡出來的薩摩耶一樣。言辭也是個不擅說話的人,齊耀那邊不問,他這邊也憋不出幾個聲來。一時間,周圍變得安靜,齊耀和言辭倆站在路燈下邊大眼瞪小眼。跟比賽一樣,好像誰先說話也就得被下死刑判決書似的。

“這麽晚了,你來我這裏做什麽。如果是來要飯盒,我現在就洗幹淨給你。”齊耀雙手抱胸靠站在牆邊,臉上的表情隐約有點不耐煩。

“不是。”言辭搖搖頭,他正視着齊耀,開口解釋道:“我……今天作業有點多,所以耽誤了。”

“所以呢?”

“所以……”言辭瞪着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齊耀,“齊先生你昨天說的那個事,今天還算數嗎?”

齊耀嗤笑了一聲,他擺擺手,拿出手機給言辭指了指屏幕上的時間。

“不好意思,你說的‘今天’已經過了。”

言辭眼神黯了下來,他盯着齊耀的手機看了幾秒,然後飛快地從褲兜裏把自己的手機出來搗鼓了一陣子。

之後,言辭拿着自己的手機放到齊耀面前,笑了笑說:“齊先生你看,今天還在!”

齊耀一愣,他瞥了一眼小菜鳥的手機屏幕。

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倒也不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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