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第17章 “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期待你的回信。”

随着最後一句話的流逝,聲量也逐漸變小,牆壁上的音頻也化成蝶的鱗片,在星空中飛散。

還沒來得及因為音頻化蝶而遺憾,喻星雲看到了鱗身旁的“投影器”。那看起來像一個圓滑的玻璃球,只不過裏面裝着的不是地球上的田野與春風,而是月亮上的山川與海。如果在地球,喻星雲覺得這也許只是一個裝飾品,但在鱗這裏,這卻絕對不可能只是裝飾品,而是一個能夠容納星球的“神”器。

至于為什麽是“神”器,因為鱗在喻星雲眼裏,星光形成的橄榄冠只會留在他的頭上。春天有春神的祝願,美麗的靈魂得到美神的禮物,而宇宙擁有的卻是鱗本身。他不止高高在上的施予祝福,他還身在浩渺銀河之中,為所有星球奉獻。

“你把月球裝在了玻璃球裏嗎?”

當喻星雲還在驚嘆之時,鱗将手伸向那顆藏着月亮的玻璃球。鱗仿佛是這顆玻璃球的能源,經過他的觸碰後,屏幕上便出現了正在旋轉的黑白色月球。

月球上最高的山峰Leibnitz Mountain Range與月海映入喻星雲眼簾,即便是黑白色,依舊無比壯觀。将美景盡可能地收納是所有人的本能,喻星雲也是如此,他努力地把瞳孔睜大,仿佛想要将月亮上的風花雪月盡數收入囊中。

月球的左邊比較深色,深黑色中有着一塊塊的白色物質,每一塊白色物質周圍延展出一條條玻璃裂痕狀的裂紋。

鱗舉起手,在屏幕上一劃,月球左側便被放大了。放大後,那些白色物質以及周圍的玻璃狀裂紋便變得更加明顯,就像是人身上的傷口與裂痕,留下不可消除的疤痕。

“這是什麽?月球的傷痕嗎?”喻星雲問道,因為裂痕的巨大,喻星雲仿佛也切身感受到了對方的痛苦,說話時也帶着一絲顫抖。

“輻射紋。”鱗用審視的目光望着那一道道裂痕,說道。

“輻射紋?”

“隕石撞擊月球時,不止會留下隕石坑,也會濺起微小的碎片。碎片跌回月球,就會産生輻射紋。”鱗的解釋在喻星雲聽來就像是一塊玻璃砸在了人的身上,除了直接刺破的地方因為被紗布包紮而變成白色的一塊,玻璃摔到地上反彈到手臂與腿部,留下了更多或深或淺的傷痕。

看到月球上一處處的裂紋,喻星雲忍不住說:“有這麽多嗎?”

“不止這些。”

“這只是近期形成的。”明明是在說着痛苦的事情,鱗的語氣卻和說吃飯睡覺沒有差別,如果不仔細聽他話語的內容,沒有人會覺得他是在講千道萬道的疤痕。因為這全然不符的語氣,喻星雲反複确認着這件事情。

他一直以為月球是遙遠的、美麗的,卻從未想過如果美麗的表面,背後藏着千蒼百孔。月球的“風花雪月”原來是“疤痕與傷口”。

“什麽?”

鱗在屏幕上按出了一把看起來像尺子的東西,上面有着精準的刻度,鱗一邊量度與檢查每一處裂縫,一邊說:“除了隕石的撞擊外,月球還面對着來自太陽風高速粒子長年累月的轟擊,這些轟擊會侵蝕月球表面的輻射紋。”

聽完鱗的話,在喻星雲腦海浮現出一個最緊急的問題,這個問題就在嘴邊,他無法控制自己問不出口。

“那你身上也有這些.......”說到這裏,喻星雲感覺到自己好像問了個讓自己都覺得沮喪的問題,于是頓了頓,但最終還是問道:“.......傷疤嗎?”

“有。”鱗的目光沒有離開手裏的尺,沒有絲毫猶豫地回答道。這種想都不需要想的舉動讓人覺得他不止一處有這種傷疤。

“.......很多嗎?”喻星雲的聲音被壓低了一些,不知道在掩飾些什麽。

“一般。”鱗沒有去量化過自己受過的傷,因為他覺得那沒有意義。

真正有意義的是為了什麽而受傷。

如果是為了救援其他星球,那就有意義。只要有意義的事情達到了,傷口的多少便沒有意義。

随着鱗手指滑過月球的不同部分,看着那些深淺不一的隕石坑,各種裂縫與深淵,喻星雲問:“所以月球的那些經歷,你也體驗過嗎?”

“經常。”鱗想都沒想就說了這兩個字,證明這對他實在算是家常便飯了。鱗依舊面無表情地計算着月球的傷痕,喻星雲卻覺得自己的心和自己一般失去了地心引力,茫然無助地四處飄浮。

“痛嗎?”

鱗想了一下,最後帶着猜測說:“一般吧。”他得不出确切的答案,他也不知道月球對這種痛苦會有什麽樣的感覺。

“月球的感覺,我不知道。”在任何時候,鱗對于自己不清楚的事物都很誠實。

劇烈的痛或是不怎麽痛,那是月球個體的感覺,他怎麽會知道?鱗因此沒有再為此說些什麽,喻星雲卻覺得心中越發失去歸宿,像失去目的地只會旋轉的陀螺,找不到定點。

喻星雲沉默了片刻,直到鱗完成了針對月球左下部分白色物質的量度,才聽到喻星雲問他:“除了這個以外,還有其他嗎?”

“質量瘤。”鱗這麽說着,手指輕輕地滑動屏幕,熟練地移動月球的部位,他們眼前出現了一塊出現質量瘤導致引力變強的低地。

喻星雲聽到鱗的這兩個答案後,臉色都表現得不太滿意,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仿佛沒有得到真正需要的答案。

“怎麽了?”鱗不知道喻星雲為什麽對質量瘤露出這樣的表情,那在月球上明明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我想問的是......你。”鱗用那雙霧藍色的眼睛望着他,裏面的星體失去軌跡四散,仿佛在為主語的突然轉變感到奇怪。

見鱗沒有搭話,喻星雲問:“你痛嗎?”沒等鱗回答,喻星雲又問:“除了碎片和太陽風高速粒子,你還受過其他傷嗎?”

那些星體快速歸位,仿佛沖破迷霧,鱗也迅速找到了答案。

“沒什麽感覺。”鱗覺得沒必要就這種無意義的“痛”的話題再說些什麽,于是便繼續檢查月球上的其他地方。

只是得到了這樣的答案,喻星雲心裏那種失重的感覺還是沒有絲毫緩解。

他并不覺得巨型隕石撞擊以及太陽高速粒子的沖擊是“沒什麽感覺”的事情,更何況鱗作為比月球更巨大的系外星球,他所承受的肯定遠超于此。

那些痛苦,絕不可能是“沒什麽感覺”。

“怎麽會沒什麽感覺?你不覺得痛嗎?”喻星雲很想就這麽問鱗,可是當喻星雲看向鱗的眼睛,他眼底那層冷漠到有些發白的藍閃過自己的眼眸,這讓喻星雲覺得一切好像是自己在大驚小怪。

“所以你會去幫她嗎?”再次開口時,喻星雲這麽問道。

“嗯。”鱗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想到儲存倉內數不清的星球,喻星雲又問:“你要将她帶回來這裏嗎?”

“不用多此一舉。”鱗果斷地說。

“只是星體表面的損傷。”

“我過去就行。”

空氣沉默了片刻,而鱗則開始為月球做最後的檢查。

月球在鱗的手底下開始緩緩旋轉,從濺起的隕石碎片産生的輻射紋到引力變強産生的質量瘤。

最後月球靜止下來,停在月球最高的山峰Leibnitz Mountain Range前,安靜的房間響起喻星雲無比堅定的聲音。

“下次遇到這些碎片、太陽風高速粒子,或者質量瘤,我要和你待在一起。”

喻星雲伸手指向眼前的屏幕,“然後,我們去這裏,一起看月球的風景。”

如果鱗因為承受無限的傷痛而麻木的話,這就是喻星雲的選擇。

發生在月球上的輻射紋和質量瘤都是隐喻,當然Leibnitz Mountain Range也是。

至于本體,則是一同克服疤痕,奔赴美好的終點。

這就是喻星雲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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