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抓緊”
第29章 “抓緊”
“啪嗒。”鱗扣好插扣後，向兩側拉動了下颌帶，确保了插扣不會松開。
“好了。”在扣頭盔的時候，喻星雲隐約感覺到鱗的手指輕輕刮過自己的下巴。也許是頭盔太悶了，所以自己的臉越發發熱。
“謝謝。”
鱗松開雙手，仔細地盯着喻星雲的頭盔，對初步帶好頭盔的他說：“前後移動一下頭盔，沒有滑動擋住視線和露出前額就行。”
“好。”喻星雲聞言便照着鱗的話乖乖地移動了一下頭盔，他發現頭盔被固定在了一個完美的地方，既不會向前滑動遮擋視線，也不會往後翻。
果然鱗能将所有事情都辦好。喻星雲忍不住如此想道。
“這個要完全蓋住嗎？”喻星雲拉着頭盔前的玻璃問道。
鱗看了喻星雲一眼，說：“如果你想灰頭土臉地下車，也可以不蓋。”
喻星雲聞言點了點頭，“看來四驅車駛動的時候會産生很多灰塵。”
在喻星雲努力調整着頭盔前的玻璃時，鱗一邊擡腿跨坐到車上，一邊說道：“月塵無處不在，尤其是在開車的過程中，不要随便打開頭盔玻璃。”
“嗯！好，知道了。”喻星雲大力點了點頭，而後看着較為窄小的座椅，又有些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好。
“上車。”見背後的人遲遲沒有反應，鱗用眼神向喻星雲示意了一下。
“啊...好！”
鱗一邊利落地帶頭盔，而後扣上插扣，喻星雲在旁邊問道：“月球上有氧氣的地方多嗎？”因為喻星雲對月球的認知一直是有着極其稀薄的大氣層，氧氣含量極低，所以喻星雲對于他們的目的地非常好奇。
“不多。”鱗話一說完，沒等喻星雲反應過來，他就聽到了車身傳來巨大的引擎啓動的聲音。
意識到車快要開出，喻星雲有些不知所措，他沒有乘過這樣的四輪摩托，他甚至根本沒有乘搭過摩托車，所以根本不知道該抓哪裏。
抓衣角嗎？但是感覺在上山丘或者斜坡的話就會扯着鱗的衣服摔下去，自己摔下去倒是沒關系，但是拉着鱗就實在是制作太多麻煩了，再加上鱗穿着的衣服......喻星雲擡頭望向鱗被衣服包裹緊致的腰身。
還挺緊身的......
那直接抓着腰嗎？但是鱗和自己也不算很熟，好像也不太合适——
“嗚哇——”
正當喻星雲還在糾結的時候，車就“嘩”的一聲開了出去，喻星雲的本能幫他選擇了後者。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已經像在懸崖邊抓緊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圈住了鱗的腰，頭也一下撞到了鱗的背上。在大力撞上鱗的後背的時候，喻星雲好像聽到鱗悶哼了一聲。除此以外，鱗好像沒有因為他的接觸感到不适。
臉頰抵着鱗的背部，喻星雲感覺到鱗如同連綿起伏的山谷中的低處般凹進去的脊椎以及兩側如同山峰般突出來緊致有力的肌肉，感覺到一絲尴尬。
再加上自己剛剛因為缺氧為鱗帶來的不便，他心裏更是感到抱歉。
明明自己在飛船上信誓旦旦承諾了絕對不會為鱗帶來任何麻煩，但是最後一來到月球就因為缺氧為鱗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
“......對不起。”因為色盲為別人帶來的不便太多，道歉似乎已經成為了自己的習慣。喻星雲在鱗背後默默地說。
也許是風蓋過了喻星雲的話語，又或許是無法理解喻星雲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什麽？”
喻星雲沉默了一會，說：“.......我好像給你帶來很多麻煩，不好意思。”
鱗的回答卻是自己第一次聽到的。
“道歉是你和人交流的方式？”想起喻星雲之前的行為，鱗如此說道。他并不是在嘲諷些什麽，而是真的不理解，他只是單純覺得身後的人好像有些濫用道歉。
而在喻星雲看來，鱗的話不是無用的安慰，不是敷衍的沒關系，不是嫌棄的眼神，而是帶着一絲認真的詢問。即使話語被風吹得支離破碎，喻星雲仍舊能聽出其中的認真。
“不是的......因為我确實為你帶來了很多麻煩。”
“麻煩确實是有——”
随着這句話，他們遇到了一個小山谷，鱗一擺車頭，車身便開始傾斜。沒來得及因此陷入低落的情緒，喻星雲又聽到鱗說：“但你不抓好掉下去更麻煩。”
說完這句話後，鱗感覺到喻星雲的手依舊停留在一種空氣手的狀态，在自己腰前懸着，有些發抖的雙手就如同他的主人那樣不知所措。
“別想多餘的了。”
“抓緊。”
在不緊緊攬住前面的人的腰身就要摔下去的情況，再加上鱗的這一句話，喻星雲唯一能做的只有更緊地攬住鱗。不知道為什麽，鱗的話雖然完全不具有任何安慰的成分，但是卻總是會讓喻星雲感到一陣淚意。
他把頭低下，努力掩蓋住自己的情緒。
鱗的話語比一切的安慰更有效，因為他雖然會确認這種事情的存在，但是卻根本不在意這種事情，制造與不制造麻煩對他而言都是和另一個人相處而已。雖然他更傾向于獨自一人，但若是同行，他不會某一件事而改變對那個人的态度。
這也許并不是因為他有同理心，而是他從根本上不在意其他人做了什麽。
——也許自己也該改改把道歉當成相處模式其中必備的一環這種壞習慣了。
“謝謝你。”鱗又平穩地經過了一個斜坡後，喻星雲在他背後默默地說。
也許是沒有聽到，也許是不在意，又也許是不想再說些什麽，鱗沒有再回應他。
去往目的地的道路實在說不上容易，一路上他們需要繞過不少奇形怪狀的岩石以及地勢深淺不一的環形山。面對着這樣獨特的地帶，鱗顯得非常游刃有餘，每一次在喻星雲眼裏看起來覺得非常陡峭的道路、深坑或者坡道，一些根本不可能憑借一輛這樣小的四輪摩托開過去的路，鱗都輕巧地開了過去，背後揚起的沙塵似乎昭示着勝利。
“你經常開這種車嗎？”從飛船到眼前的四輪摩托，鱗對于各種代步工具的熟練度讓喻星雲感到驚訝，于是他在鱗耳朵近處問道。
“很少。”
喻星雲有些懷疑：“總感覺你開得很熟練。”
鱗對此不置可否。
“那我也能在月球上駕駛嗎？”喻星雲問。
“可以。”鱗回答得很快。
“真的嗎？沒有什麽條件嗎？”聽到自己也許也可以實現“月球自駕游”，喻星雲開心得快要蹦起來。
喻星雲還在興奮的時候，鱗駛近一個上坡，他輕松地加大油門将車的速度提了起來，在發動機發出沉悶的聲音之時，鱗便快速精準地減擋，在離合器握把松至半聯動的時候加油，車輛便流暢地爬上了小山坡。
“條件......”喻星雲突然發現鱗在思考的時候，總喜歡默念一些關鍵字。
“嗯嗯，就是需要考駕照什麽嗎？”
鱗想了想，拍了拍身下的車說：“不翻車就行。”
鱗的話說得非常簡單，剛剛一套流暢的動作也顯得駕駛四驅摩托是一件非常輕松的事情，但是坐在他背後的喻星雲知道絕對不是如此。他之所以能坐得如此舒服，是因為鱗精準操控了每一樣細微的事情。在這種地勢裏不翻車，其中包含了許多需要多次練習的技術。
但是如果自己學會了，是不是也許能幫鱗分擔一些事情呢？喻星雲如此想道。
“那我需要上些什麽課嗎？學習一下怎麽駕駛這個之類的。”
喻星雲認真思考的問題卻得到了一個頗受打擊的回答，“看了一次還不會？”
這句話看起來顯得很尖酸刻薄，但鱗的語氣平靜無波，他似乎是無法理解這種情況，又或者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情況，裏面除了疑惑，絕無諷刺之意。
“你學這個是看了一次就學會嗎？”喻星雲的聲音驚訝得有些發抖。
但想到對方是鱗，他覺得一切好像又合理了。鱗像星星一樣閃光，那渾身上下每一處都閃閃發光好像也非常合理。
鱗回答：“還有其他更有效的方法？”他的問題證明他已經默認了觀察一次是一種标準的學習方法了，他真正想要探讨的好像應該是“比看一次示範更有效的方法”。喻星雲成績優異，大部分考試都名列前茅，大家對他的負面評價大多數停留在他本身的缺失，他聽得最多的話也是“如果星雲不是色盲，就......”之類的話。
就算并非天資聰穎，但至少是有些聰明的。然而面對這樣理所當然的天才，喻星雲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我做不到看一次就學會。”喻星雲有些沮喪地回答。
“那就再看一次。”鱗的回答也依舊非常合理，理所當然。
聽完鱗的話，喻星雲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笑着在鱗背後說：“好！那就麻煩鱗老師示範了。”在那之後，喻星雲更加認真地觀察鱗的每一個動作。
車又駛行了一段距離，他們經過了不少設計獨特的洞屋，一個個小小的窗子裏，承載着早起住民的願望。
看着這些每一間都只有頂部一個窗戶的洞屋，喻星雲問道：“月球上有多少個有充足氧氣的地方？”
“一個。”鱗毫無廢話，非常簡潔地回答道。
“啊？”喻星雲對這個唯一的氧氣地帶十分感興趣，問：“是哪裏？”
“花園。”也許是因為不想在對話上浪費精力，想要全神貫注地駕車，鱗的回答依舊簡單。
“花園？”喻星雲再一次為此感到驚訝，按照他自己的認知，月壤作為月球表面的風化層物質，尖銳而缺乏有機物質，和地球上非常适宜各種植物生存的土壤有着極其巨大的差異，再加上月壤長期暴露于宇宙射線和太陽風，這對于新陳代謝的需求是極大的。
所以月壤其實是非常不适合植物生長的，在月球上栽種植物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月球也能養得活植物嗎？”喻星雲在鱗背後問道。
“需要嚴格調控溫度和光線。”
“這麽厲害？這簡直是月球的園丁啊！”喻星雲驚嘆道，在月球上栽種植物，将不可能的事物視線，實在是一件非常偉大和勇敢的舉動。
“是誰的花園？”他好奇地問道。
能在月壤這樣無望的土地上栽種出鮮花，園丁本人一定充滿愛意吧。
“我。”
明明耳朵将答案聽得很清楚，但眼前掀起的一陣陣月塵卻好像妨礙了自己對于鱗的答案的理解。
“什麽？”
“我的花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