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日出與刃

第30章 日出與刃

又駛了一段路，在第三次上坡的時候，喻星雲覺得眼前景物的輪廓在一瞬間突然變得非常清晰，仿佛有額外的光照了進來。

這陣光來得突然，光度也極強，刺得喻星雲眼睛痛得忍不住喊了一聲。

“額——”

鱗聽到了他的動靜，看了看前方山後突然亮起的光，說：“日出。”

就像早就猜到了喻星雲在聽到月球日出的那一刻就會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鱗下一句話就是：“閉上眼睛。”

“噢，好...”喻星雲話語裏是掩蓋不住的失落，他只能閉着眼睛等待着這陣光過去。閉上眼睛後，其他感官變得更加敏感，喻星雲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鱗駕駛時用力而緊繃的背部。

月球日夜交替的時間不同，地球的自轉周期是23小時56分4秒，而月球随着地球繞太陽轉動的周期為一年，月球自轉的周期為一個月。因此月球上的晝夜交替極長，半個月是白天，半個月是夜晚（1）。

此日也許正巧是月球晝夜交替之日，鱗騎着摩托駛過環形山的時候，他們正巧趕上日出。

如此難得的日出，若是不親眼看看，喻星雲覺得那勢必會成為自己一輩子的遺憾，于是他在鱗背後問道：“我不能看嗎？”

鱗沉默了一會，喻星雲聽到一些點按按鈕的聲音，而後才聽到鱗說：“睜眼。”

睜眼的那一刻，正是摩托駛越山頂的那一瞬。

嚴格來說，人類在月球是無法直視日出的，然而有鱗在前面，喻星雲卻能将整幅畫面盡收眼底。本該如同劍般刺入眼底的光卻在穿過鱗的時候變得柔和，在柔和的光裏，喻星雲看見了人生中其中一幅最壯麗的畫面。

說來好笑，出現在眼前的第一幅所謂“壯麗”的畫面并非如同浮世繪般的畫，而是鱗的發梢。

——帶有為日出所染金色的發梢。

像金羽鳥的羽毛。

像星球誕生那一刻的金光。

更像是眼前景色的最後一塊版圖。

那是喻星雲從未見過的顏色，他感覺到陌生，更多的卻是興奮。

鱗發梢的金色為喻星雲腦海裏的畫面補上了最後一塊——金色。

鱗發梢上的金光讓喻星雲的眼眸裏浮動出這樣的畫面：

數不清的飛船在金黃色的光中散漫地航行，船身的金光燦燦與船底的陰影如同若隐若現的雲般裝飾着月球的天空，遠方中心的山頂緩緩染上金黃色，随着時間推移，透過光度的深淺變化，喻星雲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金黃色從中心的山頂一層一層向外展開，連綿起伏的環形山山頂如同染布一般一個接一個地帶上王的冠冕。

整個月球瞬間從無盡的黑色深淵變成了金黃色的沙漠，飛船的陰影打在山上，像是為這些環形山帶上了神秘的面紗。此時此刻的月球仿佛又變成了異域女子，飛船的陰影是她的面紗，在遠古神秘的音樂中若隐若現地露出那豔麗的容貌。

月球日出的美麗讓人驚嘆到無法理解，該是多麽偉大的造物主才能将這上百艘飛船放在合适的位置，折射出如此壯觀的日出。

整個月球的一切都變得金光閃閃，尤其是鱗，從後背望去，鱗整個人都似籠罩在金光裏，如同一顆與陽光并行的星。

尤其是偶爾掃到自己眼前，随着風飄動的發絲。那浮動的金色頭發絲宛如點睛之筆，與陽光沖撞在一起，碰撞之處跳躍的金光，金光跳躍，耀眼得動人，與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呼應，讓整幅畫面更加靈動。

曾在書上看到說缺少雲朵的陪襯，月球的日出只是一個讓人無法直視的金球的誕生。月球上的日出顯得過于直接，單調無比。

然而親臨其境的時候，喻星雲卻覺得之前所讀都是錯誤的。

“金色實在是太漂亮了。”喻星雲忍不住如此贊嘆道，話語裏是掩蓋不住的驚喜之情。“月球的日出太壯觀了，我跟着你來這裏真是最正确的決定！”

“只是一顆晨星而已。”鱗覺得喻星雲未免太過于大驚小怪。

“在我心裏日出可不止如此。”喻星雲說道。

“除此以外，還能是什麽？”

“我從小時候就一直都覺得日出像一個巨大的金色禮物袋。”

周圍的聲音太大，從背面喻星雲看不到鱗的反應。

但是他大概能猜到鱗對此大概會覺得不理解，或者覺得他很幼稚。

“現在聽來可能有點幼稚，但是我覺得日出真的很像一個巨大的金色禮物袋，象征着希望，每次太陽升起，這個禮物袋就會像煙花一樣在天空炸開，所有的人就都會收到金黃色的祝福。”

出乎意料地，鱗并沒有否定他的想法，只評價道：“你被幻想支配了。”

以前也許只是幻想，因為自己連金色是什麽樣的都不了解。但是到了今天，在鱗身上看到了金色，喻星雲更加确定自己的幻想。

日出就是一個承載着夢想的金色禮物袋。

“那鱗你覺得日出是什麽呢？”想到鱗剛剛的回答，喻星雲又補充問道：“除了覺得他只是一顆普通的星體，你有其他的感覺嗎？”

鱗沉默了一會，似是在思考答案，片刻後說道：

“剝開幻想的外皮，裏面的日出是刃。”

“刃？”從未将日出和危險的事物産生聯系的喻星雲愣住了，他有些無法理解。

于是鱗解釋道：“是星體追求一刻的耀眼而摧毀萬物，包括他自己的惡劣癖好。”

此時的喻星雲只覺得不理解，卻還沒有讀懂鱗話語裏的意思。

——他并不知道這是鱗的價值觀，也是鱗的追求與生存的信念。

“是這樣嗎？”喻星雲無法理解自己心中的希望為何在鱗的眼裏是危險、殘酷且無情的刃。

“不必認同我。”鱗說道。他并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只是既然喻星雲問了，那他就實話實說。

“但是.......也許也是一把雙刃劍呢？”喻星雲說道。

鱗沒有再回答。

眼前的景色讓喻星雲腦海裏浮現出自己在地球看日出的回憶，他突然想起什麽，轉移話題問鱗道：“你留在地球的時候，有看過地球的日出嗎？”

“沒有。”鱗這次回答得很果斷，鱗不理解為什麽有人能因為一個習以為常的星體起落感到如此興奮。

“沒有嗎？為什麽？”

“沒什麽好看的。”

——意料之中的回答，鱗似乎對什麽都不太感興趣，甚至對什麽都帶着一種看破本質一般“凡事最終都會毀滅”的悲觀。

喻星雲聞言認真地推薦道：“地球有浪潮和海，紅日掀開海面緩緩升起，與起伏的海如同情侶般互相輝映，特別好看的。”想到這裏，喻星雲忍不住分享欲說道：“下次有機會的話，我們一起再去地球看日出吧！”

“金光閃閃的，像金色禮物袋一樣，充滿希望的日出。”

鱗沒有再回複他，也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

但喻星雲确實是很想帶着鱗到自己的星球好好走一趟，想帶他去看看海上燦爛的日出，追一下日落，吹一下地球的秋風，帶他去吃涼亭下的西瓜，體驗一切普通的美好。

想讓鱗也體驗到一些美好——

這是喻星雲聽完鱗的話，突然生出的願望。

非常普通和簡單的願望。

他覺得一定能實現的願望。

作者有話說

1.資料來源天文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