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打火匣(35)
第35章 打火匣(35)
“斯蒂文出什麽事了?”有人好奇的問詢道。
“聽說當時在班森酒館裏殺人的馬丁被抓到了, 馬丁說斯蒂文是他的同夥。”
“這聽起來像個玩笑,斯蒂文殺人還需要同夥?”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艾德隊長親自抓捕的。”
“唉, 說不定會死在裏面。”
“這有什麽好嘆氣的,坦桑城每天死去的人不計其數。”
“但像斯蒂文那麽漂亮的絕無僅有啊。”
“哦, 你不會想跟他來點兒什麽吧夥計,那樣你也會被吊上絞刑架的!”
“怎麽可能,只是很可惜。”
“他不是認識很多貴族嗎?艾德應該不敢亂來的。”
“誰知道,裏面關的都是十分兇惡的人,即使不死……”
其他人心有戚戚, 的确,進入那種地方還不如死在野外被野獸啃食。
“老伯特,我要一塊蜂蜜面包!”有人在議論中吆喝道,“老伯特?!”
不少客人随着他的第二聲看向了原本老伯特坐着的地方,卻發現那裏空無一人。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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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去睡覺了吧, 他的年齡已經很大了。”
“他以前跟斯蒂文的關系不是很好嗎?”
“聽說當初布蘭德先生租下現在的店鋪時跟斯蒂文聯手坑了他的金幣,後來布蘭德商店還上架了麥倫那裏的香膏, 但比那裏便宜多了。”
“斯蒂文可真不厚道。”
“誰說不是呢。”
“那布蘭德先生會不會救他?”
“親愛的, 他只是一個商人而已。”
商人有錢,卻缺乏權力, 這也是商人們希望能夠跟貴族聯姻的原因, 當然, 即使他們有權力,精明的家夥們也不會去做這種沒什麽好處的事。
……
跟酒館的熱鬧比起來, 街道就顯得有些冷清, 即使是在白日絡繹不絕的布蘭德商店, 在夜晚也是如此。
行人偶爾路過, 不會對那裏投諸一眼,只有傭兵們扶着劍柄守在那裏,偶爾無聊的在店鋪中的燭光下試圖哈出一口白氣出來。
但很可惜現在是秋日,雖然夜晚有些清涼,但還不到可以哈白氣的程度。
“你身上有沒有糖果?”左邊的傭兵用嘴發出咻咻的聲音小聲問道。
“沒有,這個月發放的已經吃完了。”右側的傭兵說道。
雖然他即使有,也不可能分給他的同伴,因為值班的時候不允許喝酒,那可是無聊的時間裏唯一的慰籍。
“唉……真希望下個月快點到來。”左側的傭兵失望嘆氣,又虔誠的期盼着。
“我只想等到天亮後回去睡覺。”右側的傭兵打了個哈欠道。
“哦,夥計,精神起來,別讓盜賊鑽了空子。”他的同伴說道。
“哪有盜賊?”右側的傭兵百無聊賴道,他們這裏可就駐紮了四十位傭兵輪守,即使是巡邏隊前來都能抵擋一陣,更何況盜賊了。
“萬一……”他的同伴的話并沒有說完,就在看到從街道上轉向靠近的人影時戛然而止,“什麽人?!”
右側的傭兵瞬間警戒,同樣握緊了劍柄,看着那靠近此處的身影發出了警告:“請離這裏遠一些,否則我們不客氣了。”
“哦,我不是盜賊。”從夜色中傳出來的聲音有些年邁,他出現在了燭火的光影下,看起來毫無動手的力量且分外熟悉。
“老伯特?你怎麽來了這裏?”傭兵并沒有因此就松開劍柄,因為坦桑城熟人作案的事也不少。
“因為有一件很緊急的事,我想轉告布蘭德先生。”老伯特說道。
“什麽?”傭兵看着他有些着急糾結的情緒問道。
“斯蒂文被艾德隊長給抓了,被定為了殺人犯的同夥。”老伯特說道。
其實他一點也不想來,讓那個吝啬鬼自生自滅更好,但是坦桑城中少了他,總覺得會很寂寞。
“哦,我們聽說過這件事,但為什麽要告訴主人?”傭兵有些不理解。
“布蘭德先生跟斯蒂文不是好朋友嗎?”老伯特有些着急。
“斯蒂文的朋友不是遍布坦桑城嗎?”傭兵也有些奇怪他的态度。
雖然他知道斯蒂文和主人似乎是朋友,但朋友的身份并不能決定什麽。
“老伯特你難道想讓主人去救斯蒂文嗎?”另外一位傭兵驚訝的揣測道,“那地方可不是一個商人能夠決定的。”
老伯特怔在了原地,他當然知道那種地方商人并不能做什麽,只是下意識的想到了布蘭德先生:“哦,對了,他不是要跟沃森家族聯姻嗎?”
傭兵們神色有些微妙:“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讓主人去拜托貴族去救一個殺人犯,坦桑城裏沒有人這麽幹的。
“好了,老伯特,如果你想救他的話就自己去救,主人現在最好不要跟殺人犯扯上什麽關系比較好。”一位傭兵聳了聳肩無所謂的建議道。
老伯特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對面兩位不再搭話的傭兵,心裏有些喟嘆。
其實他知道這兩位說的很對,布蘭德先生并沒有什麽義務要去救斯蒂文,他擁有着不錯的身家,更是即将跟貴族聯姻,沒必要去摻和這樣的事情。
而他自己并沒有什麽能力去做點什麽,即使有,他也不太願意付出金幣。
朋友?在坦桑城的酒館裏可找不到什麽真心的朋友。
無論是他還是馬丁又或是布蘭德先生,斯蒂文是個比誰都要明白的家夥。
所以那家夥現在應該很絕望吧。
老伯特嘆了口氣,轉身離開時卻聽到了左側頭頂傳來的開窗和詢問聲:“底下發生了什麽變故嗎?”
“沒什麽,只是老伯特過來想要給主人送個消息而已。”門口的傭兵擡頭說道。
“什麽消息?”樓上打着赤膊的人探頭出來問道,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老伯特身上,“老伯特,什麽消息需要傳給主人?”
“沒什麽,只是斯蒂文被艾德抓進監牢的事。”老伯特看着探頭出來的安伯,有些無所謂的重複了一遍。
“什麽?!”安伯震驚的聲音在夜色中傳出了很遠,以至于樓上傳來了數聲問詢聲。
“哦,出什麽事了?”
“有人來偷竊嗎?!”
“……”
安伯顧不上理會他們,看着底下的老伯特道:“這可是大事,到底是哪個混蛋說這沒什麽的!”
樓下的兩位傭兵齊齊愣住,老伯特更是頓在了原地。
“你等我一會兒!”安伯打了聲招呼從窗邊退開,二樓的屋內傳來了有些兵荒馬亂的聲音。
樓下的兩位傭兵吞咽着口水,看向了等候在一旁的老伯特,又互相看了看靜默在了原地。
安伯下來的很快,而在了解情況之後根本顧不上那兩個駐守的傭兵,召集了幾位擅長騎馬的傭兵道:“我們先去莊園送信,看主人怎麽處理這件事。”
“哦……”老伯特全程都有些錯愕,只愣愣的應了一聲,然後看着數位傭兵策馬疾馳了出去。
“那個……”留守在原地的兩個傭兵發出了打招呼的聲音。
老伯特看了過去道:“什麽?”
“斯蒂文先生到底跟布蘭德先生有什麽關系啊?”一個傭兵謹慎問道。
他只知道是朋友,卻沒想到這位朋友重要到能讓安伯深夜都要趕往莊園去通知主人的地步。
“是的,我們是新招募沒多久的。”另外一位傭兵說道,“不知道情況。”
他們在坦桑城待了很久,但是被招募到布蘭德商店卻沒有多久。
“呃……朋友。”老伯特也有些錯愕難解。
他只是覺得斯蒂文跟布蘭德的關系很不錯,甚至能從布蘭德那裏拿到斷貨的香膏貨品,但沒想到好像真的很不錯。
馬蹄聲急,匆匆穿過城門奔馳在了夜晚森林密布的路上,風聲呼嘯,馬上的人更是一刻都不敢停。
而當他們抵達莊園時已經是月上中天,更是因為夜晚數人趕來,險些引起莊園傭兵們的警戒,直到确認了是自己人才放了進來。
只是進了莊園,抵達了城堡,卻被守夜的傭人攔下了:“抱歉,安伯團長,主人現在已經睡下了。”
夜晚的月色明亮,但整座城堡都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守夜的地方還亮着一根不那麽明亮的蠟燭。
匆匆趕來的傭兵們呼吸都有些起伏,安伯看了眼漆黑的城堡內,想着以往主人對斯蒂文的問詢和囑咐道:“可是是很重要的事!”
“但是主人确實已經休息了,明早我會轉告的。”傭人也很為難,大半夜吵醒已經休息的主人絕對是傭人的禁忌。
“是關于斯蒂文的事,主人不會怪罪你的。”安伯有些焦急,甚至想要推開攔路的人直接上去,卻聽到了樓梯上傳來的問詢聲,“斯蒂文先生出了什麽事?”
安伯看了過去,在看到那道瘦削的熟悉身影時幾乎要叫出來:“富賓恩管家!太好了,您還沒有睡!斯蒂文被艾德隊長抓進了監牢之中!”
“什麽?!”富賓恩晚睡閱讀的困倦一下子清醒了,他略微思忖了一下轉身上樓道,“我去告訴主人,你跟我過來。”
監牢那種地方就像是地獄一樣可怕,斯蒂文還受着傷,怎麽會被抓進那種地方?
到底出了什麽事?
“好!”安伯越過了傭人幾步跨上樓梯跟了上去,而當他們來到門口,打算敲響時,卻見門從裏面打開了。
穿着睡袍的男人帶着被強行吵醒的困倦,聲音卻很和緩:“斯蒂文出了什麽事?”
“主人,斯蒂文被艾德抓進了監牢。”富賓恩看到他時心松了一下,下一刻又提了起來道,“主人,現在怎麽辦?”
監牢那種地方絕對不是一個商人能夠決定的,即使是貴族,也有可能因為罪行而被抓進去。
“什麽原因?罪行是什麽?”許願被系統強行從睡夢中吵醒,勉力去掙脫那種困倦帶來的頭疼感,從其中提取着關鍵信息。
“安伯。”富賓恩看向了一旁的安伯。
“是因為馬丁被抓到了,他說斯蒂文是他的同夥,然後艾德将他抓了起來。”安伯整理着混亂的思緒說道,“罪行應該是……殺人。”
他的聲音有些黯了下去,殺人絕對不是好解決的事。
“殺人……”許願默念着這個罪名,從腦海中找到了馬丁這個名字以及相關的事件,下一刻從門口離開道,“富賓恩,幫我整合所有流動的資金。”
“所有?!”富賓恩驚訝的出聲,下一刻恭敬道,“是,我現在就去。”
他轉身匆匆離開,安伯錯愕的站在原地,從門口處能看到室內燭火的亮起以及主人穿着衣服的動作,然後得到了自己的任務:“安伯,你去調集莊園裏目前還醒着的傭兵,劃分成三隊,等我分派。”
“是。”安伯下意識應道,轉身匆匆下樓了。
原本已經陷入安靜的城堡因為一則消息變得燈火通明,處處都在忙碌着。
許願穿上衣服,随意洗了一把臉下了樓時,系統才小心的問道:【宿主,我們要劫獄逃跑嗎?】
【那是下下策。】許願整理着衣袖,下樓看着已經分為三隊的傭兵和匆匆趕來的富賓恩,接過了他手上的賬目。
“主人,包括貨款和啓動資金,目前莊園裏可調動的金幣一共就是這些。”富賓恩平複着呼吸看着他道。
他不知道主人要做什麽,但他知道主人已經決定要救斯蒂文了。
許願看着其上書寫的一萬五千六百七十一枚金幣的數額,擡眸時道:“富賓恩,你帶上藥箱和三千金幣跟安伯兩隊一起趕往坦桑城,一隊前往吉恩子爵的住宅,托他盡量打點好斯蒂文在監牢中的一切,另外一隊守在監牢外面,随時給我最新消息。”
他的聲音并不急躁,在此刻卻能平定所有人緊張的情緒。
“是。”富賓恩應了一聲,下意識問道,“那您呢?”
“我去拜訪阿萊恩伯爵,這件事情需要貴族出面。”許願下樓道,“準備出發吧。”
“是。”所有人齊聲應道,将東西搬上了馬車,馬車前更是直接縛了三匹馬。
雙行出發,在出了莊園并行了一段後走的卻是不同的路。
不僅是騎隊,連馬車疾行的速度都很快,其上沒有坐人,只是随着馬隊在夜色中奔波。
富賓恩那兩隊先行抵達到了城門,在用金幣解釋清楚只是入城的事之後迅速劃分兩隊,趕往了不同的街道。
“哦!誰大半夜的在跑馬!”
“吵死了……”抱怨的聲音在其從窗口望出,看到了疾馳的馬隊時戛然而止。
“出什麽事了?”
“坦桑城要發生戰争了嗎?”
……
“很抱歉,富賓恩管家,子爵正在休息,請您早晨再來拜訪吧。”吉恩子爵府邸的管家說道。
“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跟他商談,必須現在見到他才行。”富賓恩鼓足了勇氣鄭重道。
“哦,再重要的事也要等他醒來。”管家嚴肅道,“您的主人不能因為子爵脾氣好就肆意冒犯他。”
許願則在黎明前趕到了阿萊恩伯爵的封地,那裏說是莊園,卻已經擁有了類似于城池的規模,城堡建造在其中,十分的華貴顯眼。
只是他也得到了近乎同樣的答案。
“主人正在休息,如果想拜訪的話請先寄來書函。”守在城堡外的士兵并沒有因為馬隊的前來就有絲毫的客氣。
“希望你能幫我通報一聲,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與阿萊恩伯爵商談,結果一定會讓他滿意。”許願将手中的錢袋遞了過去道,“這是酬金。”
士兵本有些無所謂,甚至想要推辭掉這看起來十分鼓囊的錢袋,卻在看到其中露出的金色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将錢袋接了過來,看了面前十分客氣的人一眼,将其揣進了懷裏道:“我只能通報一聲,但主人見不見你我不能确定。”
一聲通報換一袋金幣,即使被訓斥一頓失去工作也值了。
“好,麻煩您了。”許願說道。
士兵态度緩和,轉身匆匆去了半晌,城堡的門由裏打開了,一位穿着盔甲的漢子走出,上下打量了他兩下道:“跟我來,主人讓你進去。”
“多謝。”許願跟上了他的身影,踏入了這座幾乎可以稱之為軍事堡壘的城堡之中。
這裏即使在夜晚也亮着火把,更是駐守着不少穿着盔甲重裝的士兵。
貴族有獲取方式和等級之分,阿萊恩伯爵的爵位是通過征戰和軍功獲取的,比起繼承爵位而言,十分的穩固和富有權力。
許願跟随穿過了這裏,在那座鋪着厚重華貴的地毯,堆放着天鵝絨毯以及放置着武器的大廳裏見到了那位穿着絲綢長袍,長相十分威嚴的阿萊恩伯爵。
而在他的身邊,還匍匐着一只在燭火燈光裏看不分明的黑豹。
“很高興見到您,尊貴的阿萊恩伯爵。”許願停下腳步行禮道。
“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結果,我會讓你走不出這座城堡。”坐在天鵝絨毯上的男人撫摸着黑豹的皮毛,聲音裏透着不耐的冷意。
“我希望借用您的手幫我救一個人。”許願開口時,那頭黑豹撐了個懶腰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圍繞着打量。
“誰?”阿萊恩伯爵并不喚回那頭豹子,只伸手梳理着有些淩亂的發絲,終于擡頭打量着面前看起來十分俊美卻鎮定的年輕人道。
“斯蒂文,聽說他與您交情不錯。”許願說道,“他現在被艾德隊長以殺人的罪名抓了起來,只有您才能将他救出來。”
“哦,那個野性難馴的家夥?”阿萊恩伯爵看着那豹子将雙爪搭上年輕人的肩膀,卻沒能使那雙金色的眸産生什麽慌亂情緒的場景,棕色的眼睛略微眯了起來,“但我跟他可沒有什麽交情,甚至有些不愉快。”
“我可以知道原因嗎?”許願感受到頸側的輕嗅和顫動的胡須,卻沒有伸手去制止。
想要救出斯蒂文而不留任何後顧之憂,阿萊恩伯爵是最完美的人選。
“哦,告訴你也沒關系。”阿萊恩伯爵擡手道,“好了,奈哲爾,過來,不要吓到這位客人了。”
黑豹的喉嚨裏發出了呼哧的兩聲,這才從許願的肩膀上下去走到了男人的身邊,舔了舔他擁有着十分有男人味的胡須的臉。
“他獻給了我一塊十分稀有頂級的香料,希望能夠借我的名義不至于受到欺負。”阿萊恩伯爵推了推那張豹臉說道,“我覺得他的身手十分不錯,很适合成為我的近衛,但被他拒絕了,布蘭德先生,我對你的商品很有好感,但如果我救了他的命,他就得為我賣命。”
“這點我無法向您保證。”許願說道,“我不能替他做決定。”
“那麽你能付出什麽?”阿萊恩伯爵冷哼了一聲道。
“一萬枚金幣。”許願略微揣度開口道。
這是他觀察下來最有可能打動這位伯爵的數目。
阿萊恩撫摸着豹頭的手一頓,這一次正色的看向了面前的年輕商人,一萬枚金幣,這是一筆他絕對無法拒絕的財富,即使他有很多錢,但一萬枚金幣也需要這片土地一年的耕種與稅收再加上所有的商業貿易才有可能獲得。
一萬金幣救一個人,如果沒有見到這個人之前,他會覺得他的腦子壞掉了。
“你确定嗎?”阿萊恩伯爵确定面前的青年十分的清醒理智,他甚至摸清了他絕對無法拒絕這次財富。
“是的。”許願看着他說道,“可以嗎?”
“當然,只要你不後悔這個決定。”阿萊恩伯爵起身揚聲道,“路易斯,跟布蘭德先生走一趟,救出斯蒂文,告訴艾德那家夥,有什麽事過來找我。”
“是!”站在門外穿着十分華麗厚重盔甲的男人說道,“布蘭德先生,請。”
“非常感謝您的幫忙,金幣會搬運進來,請您清點一下。”許願颔首,轉身出了門。
“喂,斯蒂文是你什麽人?”阿萊恩伯爵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對這件事情産生了好奇。
那個小家夥來到他這裏的時候孑然一身,膽子很大,卻窮困潦倒的厲害,身上連一枚金幣都沒有,卻能将那塊頂級的香料獻給他,請求庇佑。
但他應該是沒有這麽富裕的親人的。
“是朋友。”許願轉眸給了回答,踏出了大門。
阿萊恩伯爵聞言沉下了氣息,半晌後抓了抓黑豹的頭道:“那小家夥還真是交到了非常不錯的朋友。”
即使是他,也沒有願意為他付出一萬枚金幣的朋友,雖然有人願意為他賣命,但未必願意為他付出一萬枚金幣。
“利奧,讓人将馬車裏的五個箱子搬進去。”許願出門時對停留在士兵盯視下的傭兵們道,“做完後返回莊園。”
“是。”傭兵們齊齊應聲道。
“路易斯先生,我們可以出發了。”許願拉過了一路騎來的馬道。
路易斯本是聽着他吩咐時十分和煦的聲音,新奇着那些傭兵們十分聽話的狀态,聞言拉過了士兵牽過來的馬道:“好,您注意跟上。”
許願颔首,牽過馬缰上了馬,兩匹馬幾乎同時疾馳了出去,以極快的速度離開了這座莊園,奔向了坦桑城。
黎明已去,天空破曉。
……
“考慮的怎麽樣了?”艾德看着坐在牆角處一動不動的青年問道,卻沒有得到絲毫的回應。
“斯蒂文,一個夜晚已經過去了,你不會真的打算考慮三天吧?”艾德有些煩躁的盯着那垂着頭的人道。
他的心情很不好,雖然抓到了斯蒂文,現在卻沒辦法做什麽,本以為只有莉娜夫人那裏的選擇,沒想到吉恩子爵也試圖來摻上一腳,讓他對斯蒂文照顧一些,不要那麽苛刻,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商人也在關注着他。
他的問題仍然沒有得到回應,艾德眯起了眼睛,下一刻從腰間解下了一個錢袋在手中掂了掂,在看到青年略微的動靜時嗤笑道:“原來斯蒂文只對金錢感興趣的傳聞不是假的,想聽聽它的動靜嗎?這些可是你狼狽逃竄了許久才帶回來的。”
坐在牆角的青年手指微動,艾德打開了錢袋,從裏面取出了一枚金幣,随手扔在了他的腳下。
金幣叮當作響,在晦暗的牢房中卻十分的明亮奪目,以至于靜坐了一晚的青年似乎都被它的明亮所驚豔,而動作大了些。
“好了,現在回答我的問題,考慮好了嗎?”艾德詢問道,卻只見青年的手指落在了那枚金幣上,然後再沒了動靜。
他的臉色一瞬間有些猙獰,下一刻冷笑了一聲,從錢袋裏抓出了一把金幣,在旁邊牢房中的人翹首以盼中将其抛灑了進去:“既然斯蒂文不珍惜,那就分給你們吧。”
金幣抛出,瞬間引起了旁邊牢房的争搶歡呼,也讓那垂着頭的青年迅速擡起了頭,露出了那在晦暗牢籠中仍然十分漂亮的雙眸,碧綠如翡,哪怕落入了泥淖之中,也無法掩蓋他的明亮珍貴。
只是以往總是光芒流轉十分靈動的眸,此刻卻有些無機質般的擡起,蒼白的唇邊輕喘着氣,仿佛只是這個動作就足以耗費幹淨他所有的力氣。
“說吧。”艾德看着他潮紅的臉頰,手再次在其他牢房中人渴望的神色中伸進了錢袋裏道,“你要是病死在牢房,我會沒辦法交差。”
青年的眸顫動了一下,開口的聲音帶着幹涸和嘶啞:“還沒有……”
“那你要考慮多久?你不會覺得拖延三天就會被放出去吧?”艾德改抓為撚,從裏面撚出了一枚金幣道,“早點做出決定對我們都有好處,我沒有這麽多時間跟你耗。”
“你看起來……咳,很着急。”斯蒂文的手指輕輕撫摸着身旁的這枚金幣道。
他全身都在發冷,可觸碰到的這枚金幣卻很冰涼。
這是他千辛萬苦攢起來的,耗費了無數的心力,奔波了許多歲月,到頭來卻像是一場美夢,可被人随意舍棄的時候,心髒還是很痛。
他想要做很多的事,可是身體并不聽使喚,就像以往他會忍不住剁掉艾德那只手,但現在只能看着。
“當然,我迫不及待想要看着你死去。”艾德将手上那枚金幣丢了出去,他看着青年波動的眸,沒忍住笑了一聲,将那錢袋倒了過來,看着其中所有的錢幣噼裏啪啦的落地,沾染上牢房中的泥濘,在腳踩上去時,再次從那雙碧綠的眸中看到了憤怒的情緒,也看到了他微微顫抖的身體。
“哦,真可憐。”艾德似乎有些難忍的笑了出來,“一向驕傲的斯蒂文也會露出像狗一樣的神情,如果你現在爬過來,說不定還能撿回去一些,要不然以後可就被士兵和囚犯們撿完了。”
斯蒂文并不在意他的羞辱,他想要将他的錢撿回來的,即使再也無法花出去,那也是他心血彙聚而成的,但他即使掙動身體,也無法輕易挪動過去,反而是腦海中的眩暈讓他有些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
“卑賤的人就應該卑賤的活着。”艾德在其上碾動了幾下冷哼道,“現在告訴我你的答案。”
答案?
斯蒂文心中冰冷,答案是權力位于頂峰,所有的感情與尊嚴在它的面前都無足輕重,無論他有多麽努力想要擺脫,它時時刻刻都壓在他的頭頂。
令人誠惶誠恐,令人低頭跪拜,令人生死不由命。
這個世界不論對錯,只論利益和權力。
“有沒有人……來過這裏?”斯蒂文的身體緩緩沿着牆壁下滑,視線一片模糊。
哪怕一個人都好。
“沒有。”艾德抑制着心裏的煩躁,無情的破滅着他的希望。
“是嗎……”斯蒂文躺在了地上,呼吸有些急促,也直到這時,他才察覺了身體和呼吸極熱,“那我還真是……”失敗。
他的眼睛緩緩閉上,隐約間卻好像聽到了急匆匆的腳步聲,眸光中似有金光閃爍。
是他掉落在地上的金幣嗎?
“艾德隊長,我是奉阿萊恩伯爵的命令來的。”
“艾德先生,請讓開。”
有點冷,但很像布蘭德的聲音。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一直待在他的莊園裏,即使想要收到消息,也要過幾日。
他聽到時或許會想來救他,但這對于一個商人來說太困難了,他只有金幣,卻沒有權力,萬一卷進來……
“斯蒂文。”耳畔響起的呼喚聲很像,溫柔到幾乎讓人熱淚盈眶。
是幻覺嗎?
身體一輕,在脫離地面時斯蒂文再次感受到了那令身體覺得滾燙的溫度,快要失靈的鼻子嗅到了那熟悉又溫柔的味道,頭似乎枕在了誰的肩膀上,視線所及是幹淨的下颌,只是以往常挂着笑意的唇角微平。
“布蘭德……”發白的唇輕輕呢喃。
“是我,我帶你出去。”許願抱着渾身血跡,身體燒的滾燙的青年垂眸說了一聲,在那雙眸似是安心的合上時轉身走向了牢門。
而在那裏,艾德蹙着眉看着這一幕,眸中有着深深的厭惡:“沒想到你會攀上阿萊恩伯爵。”
一個商人,低賤到令人不屑一顧,卻能夠操縱貴族,讓他束手,簡直就跟斯蒂文一樣令人厭惡。
“路易斯先生,還要拜托您一件事。”許願的目光落在了守在一旁的路易斯身上道。
“您說。”路易斯對他很是客氣。
一萬枚金幣換他走一趟,他當然要負責處理好所有的麻煩,讓主人和這位先生都滿意。
而除了金幣,他對這位布蘭德先生也很欣賞,能為朋友付出這麽多的朋友,他很樂意與之結交,保持良好的關系。
“艾德先生手上是斯蒂文的錢袋,他既然無罪,我希望巡邏隊也能将他的財産如數奉還。”許願說道。
“當然沒問題,這是應該的。”路易斯看着艾德瞬間扭曲的臉色,心中有些快意。
驕傲的看不起平民們的艾德,卻被人忽視到這種地步,簡直就是将他貴族的臉面放在腳下踩。
好吧,誰讓他曾經也是一位平民呢。
“謝謝。”許願低頭走出了地牢,抱着懷裏的人一路順利的出了門。
而在監牢外面,看到他出現的數人紛紛圍了上來。
“天吶,斯蒂文這是怎麽了?”這是老伯特的聲音。
“艾德這家夥……”這是摩頓的磨牙聲。
“能出來就行。”這是班森松了一口氣的聲音。
“主人,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富賓恩辟開道路道,“需要找醫生來嗎?”
“去請。”許願抱着人上了馬車,将他放在座椅上靠在身上,拉上車門前對車外的人道,“我會照顧好他的,請放心。”
“好……”老伯特對此深信不疑,因為布蘭德先生一夜之間真的把斯蒂文救出來了。
這聽起來簡直像一個奇跡。
馬車離開,原本守在這裏的幾個老家夥們有些面面相觑,然後各自招了招手離開了。
哦,他們一點也不關心斯蒂文那個吝啬的家夥,只是不忍心看到坦桑城中亮眼的風景消失而已。
這是愛美之心。
馬車停靠在了商店的後街,許願抱着懷裏渾身滾燙的青年踏進了這家後來租賃下用來居住的二層小樓道:“富賓恩,讓人準備熱水和幹淨的衣服。”
“是。”富賓恩應下,轉而去安排傭人們的具體事宜。
許願則抱着人上了二樓,進入房間後脫去了他身上濕漉漉的罩袍和丘尼克,這才将襯衫上再度染上血跡的人放在了床上,摸了摸他頭頂的溫度。
很燙,相比于他天然很熱的掌心而言都是相當滾燙的溫度。
只是隔了一個夜晚,昨日還能跟他說笑的青年此刻卻意識混沌,奄奄一息。
【宿主,美人沒事吧?】系統趴在床頭有些擔憂的問道。
【放心吧,我不會讓他有事的。】許願解開了青年身上的襯衫,小心用剪刀剪開了他傷口粘連的衣服。
本已經清理過灑了藥粉将要愈合的地方再次撕裂不說,還因為沾了水有無法愈合的跡象,斯蒂文發熱的原因有一晚上的濕冷受凍,也有傷口再次撕裂,失血過多的原因。
還有一種,許願看着那沾染了牢房中污濁粘稠血跡的衣服,輕輕斂了眸。
城市污濁,自然有病症橫行,在普遍的放血療法下,能活下來的都是自身産生了一些抗體,或是盡量避免接觸一些可能觸及的源頭。
但監牢那種地方是避無可避的,或許呼吸和接觸可以避免,但是有外露的傷口,感染的幾率是成倍上升的。
“主人,熱水燒好了,現在要送進來嗎?”傭人在外問道。
“主人,醫生過來了。”另外一位傭人說道。
“熱水放在門口,燒好了再送上來。”許願起身拉上了毯子,走到門口說道,“讓富賓恩負責接待醫生,付了診金後送他出去。”
“是。”傭人們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放下東西離開了。
許願則打開門,将盛着水的瓦罐提了進來,将其中的冷熱水分成數份,洗過手後打開了從莊園帶來的藥箱,從最底層的地方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陶罐,從裏面倒出了一枚不那麽規則的藥片。
【宿主,你要用抗疫藥?】系統有些驚訝的看着宿主手中的藥片。
美人竟然不止是受傷和發燒!
【有備無患。】許願坐在床邊,将那深陷在枕頭中的人扶了起來,将碾碎混水的藥捏開下颌小心的喂了進去。
這個時代疫病橫行,他雖然不受其擾,但也想過将一些常備藥做出來,但很可惜,時代的進步一直站在前人的肩膀上。
在科技發達的時代可以輕易制作的東西,在這個時代很可能連最基礎的材料都找不齊,沒有合用的機械,很難輕易達成的無菌環境,沒有顯微鏡和離心設備,只用手工制作的抗疫藥需要進行大量的菌株培植以及反複提純,最終也只得到了幾片而已。
“咳,咳咳……”喝進藥的青年蹙着眉頭咳了幾聲,臉色愈發潮紅,許願撫過他的胸膛順着氣,确認口中無殘留物時才将昏沉的人重新放在了床上。
傷口再次清理包紮,然後兌了溫水,一遍遍擦拭過青年滾燙的身體,待到氣息微平,他再次兌了偏熱的水,掩實了房門,解開了青年有些潮濕的發絲。
溫水稍微清理,又用幹布一遍又一遍擦幹,直到整個發根幹透,幾乎摸不出什麽水汽,青年才被再次放進了重新換好的床鋪之中,頭上搭上了毛巾。
“主人,午餐已經準備好了。”富賓恩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稍等。”許願起身開門,看着站在門口的富賓恩,接過托盤時輕舒了一口氣道,“謝謝,忙碌了一晚,你先去休息吧。”
“那主人您呢?”富賓恩詢問道。
“他的情況可能會有反複,我需要看着他。”許願轉眸看了眼床上沉睡的人道,“不用擔心,我會自己注意休息的。”
“是……”富賓恩雖然有些擔心他的身體情況,但到底還是應下了。
“放心吧,有事我會叫萊安他們的。”許願說道。
“是。”富賓恩再次應了一聲,匆匆下樓去了。
斯蒂文對于主人來說,已經不止是重要能形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