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為了一個重要的合作項目,景林已經連續小半個月加班到淩晨,他揉了揉漲疼的太陽穴,準備起身泡杯咖啡繼續手裏的工作,才起身,突然的頭暈目眩讓景林的腦袋重重砸在地上,周圍湧起一陣騷動,辦公室內紛紛嚷嚷,景林卻什麽也聽不見了,失去意識前他看着窗外亂想——五彩斑斓的霓虹燈光可真好看。
昏昏沉沉中,景林只覺身處白茫一片中,被攪亂的意識迷迷糊糊間還聽見幾句聲響,似是有人囔囔自語。
“勾錯魂了……可咋辦呢。”
“孩啊,你反正是回不去了,做個毛茸茸怎麽樣啊?”
一團黑影似乎在詢問些什麽,但景林感覺自己難受極了,睜不開的雙眼,擡不起的手腳……實際上他根本聽不清面前的東西在說些什麽,只是本能地哼唧了兩聲。
之後,白光一閃,景林又一次失去了意識,這一次他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而再度醒來,還未睜開眼,敏銳的嗅覺率先複蘇,景林覺察到自己好像身處一片草地上,他的鼻尖嗅到泥土的特有的清新。很久沒有擁抱大自然的景林猛嗅一口青草的芬芳,才剛醒來的腦袋還不太靈活,景林只記得自己剛才在加班趕進度,至于後面的事情,他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小心翼翼睜開眼,準備打量周圍的環境,結果還沒等他仔細看,一扭頭,就瞧見三個毛茸茸大腦袋湊在自己面前,似乎在對他這具香噴噴的午餐做什麽烹饪研究。
景林頓時又暈了過去,這次是吓的。
靠得最近的公虎面上橫着一道疤,紅紅的糊在焦黃的虎臉上,還未結痂,似是才新添的傷痕,他擡起自己的虎爪又扒拉了一下關着景林的籠子,見景林沒有動靜,才悠悠得出結論。
“毛毛又睡着了。”
“诶……幾個月沒見,毛毛回來招呼都不打,就知道睡覺,鏟屎的又打擾虎睡覺了?”中間的那只公虎也擠了過來,搖頭晃腦地,吐着粉色的舌尖。
“也怪不了鏟屎的,畢竟是毛毛,他最喜歡睡覺了。”離得最遠的公虎看起來沒有探究的心思,他見景林躺倒後,也原地趴下,現在正舔着爪子梳理自己臉上的毛發。
三只老虎齊齊守在關着景林的鐵籠子前,陽光正好,已經開始有虎安逸得翻出肚皮曬太陽。
落在緩緩睜開雙目的景林眼中,此番和諧安逸的景象就變了味,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時間,同樣的三個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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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虎視眈眈”四個字在景林面前具象了,落入虎口的景林也終于發現自己的處境不妙,他現在被關在籠子裏,籠子外,看守他的是三只兇猛的東北虎。
這籠子……關的怎麽不是虎,是人呢?
景林的心雖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叫苦連天,他一個胳膊上沒幾倆肉的打工人何苦勞累三位虎兄護駕,随便一位擡起爪子都能拍扁他……
越想越害怕,景林連忙晃晃腦袋,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全甩到一邊,他目前的處境,需要考慮的事情應該是如何在三只東北虎的監視下順利逃生。
企圖自救的景林擡起手嘗試着推動鐵門,結果剛剛擡手,映入眼簾的不再是人類的雙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茸茸的虎爪。
咦?
下一秒,虎爪落在毛茸茸的虎臉上,景林捧着虎爪捂住自己圓潤的大臉,震驚地發現自己不止長出了爪子,身後還有不受控制的東西在胡亂擺動。
景林:“!”
這個夢,好真實啊,他竟然長出了尾巴和爪子……
景林下意識給自己扇了一爪子,随之而來的疼痛使得景林不得不接受了自己變成動物的事實,他不自在地站起身,巨大的身軀在小小的鐵籠裏顯得十分局促。
鐵籠随着景林的動作發出好大一陣響動,成年東北虎四五百斤重的身軀壓得小小鐵籠吱呀亂叫,景林焦慮地在籠子裏轉圈,躺倒在籠子前的三只公虎聽見響動,除了離得最遠的那只不為所動,剩下兩只都紛紛探頭看向他。
“毛毛你又醒啦!快從鐵旮瘩裏出來,我們一起玩呀!”離得最近的一只公虎撒歡撲了過來,黑色的爪墊扒在虎籠上,鼻腔中盡是“嗯哼哼”的氣息。
看見突然撲過來的大老虎,初為虎的景林被吓得連連後退,虎背都貼上了後邊的鐵欄,呆呆的虎臉上原本立着的雙耳也貼到腦後,一副吓壞的受驚模樣。
緊張的“對峙”持續了五六分鐘,剛剛撲上虎籠的公虎失望地退到一旁舔舐自己的爪子,他時不時擡頭看向景林的方向,疑惑這位昔日的睡覺搭子怎麽突然性情大變,難道是被揍出後遺症了?
“毛毛啊,你不能因為被缪哥揍了,就怕我們所有虎,自從你被揍到步行區養傷,缪哥現在都單獨關一個籠舍,不和我們睡一塊了。”
毛毛——似乎是這具軀體的名字。
景林歪了歪腦袋,他終于察覺離籠子最近的虎子沒有什麽敵意,雖然面上橫着的疤看起來吓人,但比起景林印象中的老虎,這只公虎此刻的神态更像一只放大版的貓咪。
他現在也不知道這幾只老虎該怎麽稱呼,為了不露出什麽破綻,他沒有說話,但在心裏已經偷偷給最活躍的老虎取了個代號——刀疤兄。
事已至此,再遲鈍的兩腳獸也該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只老虎,景林淺淺回憶了一下上輩子為人的經歷,生命結束的淡淡悲涼頓時煙消雲散,心情變得開朗,甚至有幾分雀躍。
有鐵籠子,那他所處的位置可能是一家動物園,生存的危機暫時解除,景林慶幸自己再次獲得生命的同時甚至已經給自己的這段經歷取了個好名字——重生之我在虎園當老大。
短暫的幻想後明晃晃的現實把景林拉回鐵籠裏頭,要習慣變成爪子的雙手真挺不容易,景林伸出爪子準備扒拉一下籠門,但等看見覆蓋白色絨毛虎爪時,還是會被殘存的人類本能吓到,而在瞧見鐵絲網外面那把大鎖後他終于徹底把半懸着的心髒到了胃裏,籠子的門關的很嚴實。
景林謹慎地在鐵籠裏環視一圈,沒瞧見密林遍布,反而遠處有一抹白牆,景林再次證實了自己的猜測,現在他百分百确定自己所處的位置是某個動物園。景林的神情稍稍放松下來,卷曲的雙耳立回腦袋上,但面對籠子外三位虎兄,內心依舊保持警惕,他試探詢問這個“缪哥”的信息。
“敢問這位缪哥是誰?”
“毛毛你是不是被缪哥揍壞腦子了?你還記得我是誰嗎?”正在閑适舔着爪子的刀疤兄震驚地朝景林看過來,睜大的眼珠子配合上仰的虎臉,景林第一次,在一只老虎的臉上看出了不可置信。
不過這位熱心腸的虎子倒是給景林提供了一個好借口,初來乍到,在沒有搞清楚所有情前,只能裝失憶了。
于是景林頗為艱難地搖搖頭,努力擺出一副迷茫的樣子,這下面前這只虎的神态更不好了,仿佛遭遇了什麽大事一般,緩緩倒在了地上,兩只毛茸茸的虎爪蒙上臉。
景林沉默地看着面前這只倒地的大貓,老虎在他心中威猛機智的形象又減了幾分,他還能抽空亂想:果然貓科動物都是有點神經質,還自帶演戲天賦。
“我的睡覺搭子好不容易回來……結果現在又沒了嗚嗚……”癱倒在地上的刀疤虎兄開始嘤嘤嗫嚅,景林謹慎思考如何開口,他覺得自己也許應該安慰一下。
結果最後面那只一直安靜觀察的公虎率先受不了了,他走到刀疤兄的旁邊,擡起爪子就給刀疤兄臉上又新增了一道爪印。
景林突然就明白為什麽這只老虎臉上會有這麽新鮮的爪印了……
這個刀疤兄看起來和原虎的關系很不錯,想到物以類聚的法則,景林的直覺驚覺不妙,或許原身也不是什麽正經的大貓,可能比刀疤虎兄還欠。
“所以……你們是誰?”景林嘗試着打破僵局,既然這是一家動物園,那飼養員把自己的籠舍放在這邊肯定有他的道理,想到目前身上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保護傘和鎖得好好的鐵門,他放松地趴在地上和籠外的三位虎兄開始正式交涉。
正在躺倒悲傷的虎子聞言一個翻身,又湊到籠子跟前擡起自己的爪子趴在鐵門上,逐漸适應這種景象的景林驚喜發現,他現在聽見的虎嘯,還帶了一絲撒歡。
“我是胡爍呀,剛剛揍我那只叫胡孬,沒什麽反應那只是木木。”
“胡說”,“胡鬧”。
這名字……還真是一目了然。
“……那我叫什麽?”這簡單粗暴的取名風格讓景林短暫懵了幾秒,他以赴死的心态準備接受原虎奇奇怪怪的名字。
“就……毛毛呀。”胡爍的虎臉上露出一點迷茫,他的虎爪還沒有從鐵門上摘下來,他稍微用力曲了曲黑色的肉墊,滿臉失落地看着景林,“完了完了,毛毛什麽都不記得了,可缪哥前幾天剛剛接受了你做他老婆。”
“等等,我還有兩個問題。”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還算正常的名字,景林的大腦就又遭受了新的沖擊,他僵硬扭過頭正視籠子上趴着的胡爍,崩潰地問道,“首先什麽缪哥?其次什麽老婆?”
景林突然對自己的性別産生了懷疑……他謹慎地扭過虎頭,在看見尾巴根底下藏着的那兩顆鈴铛後,深深呼出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至少目前來看,他還是公的。
“缪哥……缪哥就是你拼着被揍個半死也要騎的公虎呀,你可喜歡他了毛毛。”胡爍歪着虎頭,完全不理解景林為什麽這麽大反應。
總不能是因為終于得償所願太激動了吧?
哦!好像也很有可能——
這邊胡爍得出結論後深以為然地垂了垂虎頭,那邊籠子裏的景林突然覺得,整個世界都昏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