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血日莊園(四)
血日莊園(四)
随着夫人一句“懲罰結束”,衆人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他們看着被斬斷小臂的許實和晨曲,腦海中波濤洶湧。
“救……救救我……好疼……”面色慘白的晨曲倒在血泊中,捂着斷臂,虛弱着朝其餘人呼救。
許實也好不到哪去,狗吟般痛呼不止,聽上去比她還要凄厲。
“這這這……有必要懲罰的如此嚴重嗎?!”白山被吓得不輕,哆哆嗦嗦指着二人,目光卻望向面色無波的夫人。
夫人置若罔聞,眼神只是在許實和晨曲身上來回逡巡,聲線柔媚如常:“繼續說出你們做過最陰暗的事——馬上。”
一直靜觀事态的游郁沉臉看着夫人,眼神諱莫如深。
許實聽到夫人說的話,渾身猛地一顫,他知道:自己和這個女孩,肯定要被這個游戲逼着說出實話,但……但是!
說出來真的就沒事了嗎?
他艱難地思考掙紮許久,才牙關緊咬着道:“我……有暴力傾向,幾任妻子都被我家暴折磨過。真的,真的就這樣了!求你信我,求你了!!”
夫人用晦澀眸光盯着他,似乎在确定此言是真是假。
沒過太久,她突然笑出聲。許實看到這笑,背後蹭上一陣寒氣。
“啊,抱歉,你又撒謊了。”
話音剛落,白山和晨曲被吓得頭皮一炸,下意識朝許實投去略帶同情的目光。
許實已然瞠目結舌,眸光呆滞,半晌後,瘋也似的咆哮:“我……我沒有撒謊!我沒有!你……你不能這樣,你,你以為你是誰?!能對我濫用私刑!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他罵的極為難聽,嗓音撕裂幹啞,像是浸着鮮血。
他極度害怕,害怕懲罰,恐懼撕扯着咽喉,令他難以呼吸。
可夫人只是冷笑望着他,好似洞穿了面前這個人類的全部心思。
毫無預兆,又是一陣陰冷的切肉聲。
盡管衆人已然做好心理準備,可當許實左耳被一柄隐形刀刃割斷時,當他的慘叫再度回蕩畫室中時,心髒還是被狠狠揪了一把。
□□缺失帶來的劇痛,讓許實險些暈厥,他橫倒在觸目驚心的血泊中,嘴中不停低語着什麽。
這陣低語,讓離他不遠的晨曲渾身震顫,痛哭流涕。她看着許實血肉模糊的斷耳,仿佛看到自己接下來的樣景。
“我求你了,夫人!能不能放了我,我,我求求你,我給你磕頭,磕頭!!”
她涕淚齊下着跑到夫人面前跪倒,磕的額頭流血都不敢停。
夫人就靜坐在金色座椅上,宛如皇後居高臨下俯視着腳下仆人。
“繼續說,不要浪費時間。”她沉冷下達着命令,沒有絲毫餘地。
晨曲聞言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聽的一旁觀者心生恻隐,不忍再看。
事實上,待最初的恐慌過後,所有人分析完規則,心中基本都明了:無論說謊與否,都無可避免要承擔風險。現在已經證實了謊言将會遭到嚴厲懲罰,那麽想必作為“最陰暗的事”,大概率也會有對應的懲處方式。
更何況,倘若這種懲處是按照陰暗程度來定的話,那結果會怎樣,想必只有各人心裏最清楚了。
所以晨曲此時不光是在害怕謊言帶來的懲罰,更怕一旦說出實情,所要承受的未知後果。
“我……我不光散播流言中傷了那個班花,還,還勾搭了她那個男友……最後把她害死了。”
晨曲絕望的一字一句說完,無力癱倒在一旁。她此時已經忘了在意異樣目光,只是垂首對着地面啜泣。
夫人不置一詞,放下交叉着的雙腿,從椅子上優雅起身,踱步朝她走來。
奇異的是,在這過程中,她的身體猶如霧氣般由濃轉淡,直至晨曲面前時,已如薄霧般氤氲。
夫人伸出雪白無暇的右手,溫柔撫摸晨曲的頭發:“好姑娘,這次你說的是真話。”
晨曲艱難擡起頭,與她四目相對。淚眼中的這個女人妖冶至極,真切又殘忍。
“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們?”
她從喉間擠出這兩句話,近乎絕望。
夫人綻出微笑:“因為這是神的旨意。”
她說完這句,偏頭看向許實:“繼續說。”
許實被這道目光擊中,身體猛地一顫,他拖着身子蹭到夫人腳下,不住求饒:“我求你,放過我!!我很有錢,你要什麽我都能滿足你!!求求你,我不能死,我有一家老小,求求你!”
他跟晨曲方才相同,磕的頭破血流,哀嚎不止。
夫人面無表情,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轉身走向金色座椅。
許實見狀,停止嚎哭,失魂落魄般癱軟下來。
衆人看向他,流露出無言同情。人總是這樣,自身難保時還是習慣于憐憫弱者,即使此人可能罪大惡極。
可當游郁掃了許實一眼時,卻在他眼中看到隐忍着快要噴薄而出的狠戾。
下一秒,許實的身影在他面前一閃而過,随即而來的,是許實歇斯底裏的嚎叫:“你這個婊.子!!為什麽要置我于死地!為什麽!!我要跟你同歸于盡,臭婊.子,死.賤.貨!!”
在衆人瞠目之中,他拼盡全身氣力,如一頭暴怒瘋牛,高舉右手,直直沖向背對着他的夫人。
夫人顯然聽見他的謾罵,依舊朝前走着,步伐紋絲不亂,嘴角勾出同情弱者似的嘲笑。
事态急變,以至衆人不及思考,許實這麽做會承擔怎樣的後果,下一秒,這後果已經昭然若揭。
只見近乎發狂的許實,就快要接近夫人時,那種赫人的切肉聲再度響起,聲響之時,他猛然滞住腳步,雙瞳迅速充血。
他的頸、腹、膝蓋三處,出現三條細縫,整個身體被切割成三部分,而後自斷裂處分離,以一種詭異角度滑錯開來,跌向地面。
那些內髒和血水從殘體內滾動而出,就像奔野獸脫缰般,在空中扭曲叫嚣。
就在墜地間的短短兩秒內,這些殘體好似被抹除的數據,連續不斷消失,最終泯滅不見。
衆目睽睽下,許實被殺死,又被清除。
夫人全程未看他一眼,像是見慣這些場景,乏味的很。
也在這時,衆人面前光屏開始更新訊息。
【玩家許實因違反規則二,被強制淘汰出局】
【編號:NO.1353 “血日莊園”游戲副本剩餘玩家 7 名】
他們快速掃過這兩條,在晨曲掩面崩潰的痛哭聲中,心緒湧動。
說到底,都只是現實世界中的凡人,眼睜睜看着一條生命被剝奪,實在讓他們一時難以接受。
可即便如此,眼下游戲還在繼續,兇險未知,他們也無法對許實的死亡,産生過多感觸。
他們看向已經坐上金色座椅的夫人,不斷猜測着,接下來又會是怎樣的游戲規則。
游郁、時隐、和江側,則是一個沉靜、一個冷漠、一個自始至終都帶着不以為然的笑。
對于眼下處境,游郁已經有了些許眉目,不過他還需要一個驗證,驗證他的想法究竟是對是錯。
“第三條游戲規則”,夫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游郁和其餘七人一道,擡頭看向她身側畫板,上面寫着——
【第一輪過後的剩餘玩家将參與本輪游戲,無罪者除外】
【各個玩家将會因為自己的罪行接受懲罰,行刑者由夫人在剩餘玩家中進行挑選】
【被選中的行刑者若是放棄行刑權力,将要代替受罰】
【懲罰選項:放血、骨碎、剝皮】
【每輪限時一分鐘,超時雙方都将受懲】
也就是說,參與本輪游戲的人為:游郁、江側、白山、黃影三、晨曲、肖悔。
時隐因為無罪,不必參與。這點倒是讓衆人頗感意外。
盡管嘴上沒說,他們也很難不認為,如他這般氣質孤冷,眼底帶着仇恨的小孩,恐怕過得并非正常生活。
“現在,就從你就開始。”毫無預兆的,夫人突然開口,擡手指向游郁。
話音剛落,畫室內側牆壁上的挂鐘,再次開始倒計時。
游郁眸光暗沉,不置可否,倒是其他人用目光透露出對他的恻隐:哥們,兩次都從你開始,臉夠黑的……
他們原本以為游郁也是同樣想法,可定睛一看,見他并未有絲毫異樣神色,相反,這個少年的面上,竟溢出不言而喻的笑。
「那個驗證已經有了,我的想法是對的。」
他已經看透了這個游戲的隐藏之處。
不過即便如此,眼下讓他無法忽略的是:夫人已經選好了對他進行懲罰的行刑者,一個非常棘手的人。
當游郁聽到“江側”這個名字時,不得不承認,自己着實是慌了一慌。
手拿一本少女心爆棚的粉色筆記,一言不合就敢拿刀割人喉,總而言之,這人恐怕是個反社會人格啊……
更糟糕的是,自己眼下是生是死,很大程度上都會由這個瘋子來決定。
于是當江側走到面前,一臉譏笑看着他時,他多少露出些不願被窺破的心慌。
“游……郁是吧?來,放血、骨碎、剝皮,自己選一樣?”
話是直接了點,不過游郁聽完後,知道自己并不能怪他。
規則說的很清楚,若是行刑者放棄行刑,自身會代替受罰。問題是,誰也無法得知這懲罰究竟有多嚴重,如果是規則中的這三樣,那自身将會遭受極大痛苦,甚至于會因此丢命。
為了個陌生人,冒着搭命進去的風險,正常人會怎麽選應該不言而喻了吧?
這麽一想,他通達了,時間還剩五十秒,必須馬上采取行動。
“江側是吧?我想說的是……”
“好了,別拖延時間,你也知道這 NPC 的脾氣,讓她等太久,小心她……懂了吧?”江側一副看透游郁的表情。
游郁聞言笑出聲:“唉,那我就直說,我倆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江側倒是有點興趣,“你有什麽籌碼?”
“當然有,要不怎麽能說是交易?”
“哦?”
“怎麽樣,有興趣了吧?”
“emm……”江側當真思索起來,右手轉着粉色筆記,表情頗為認真。
三秒後,思考完畢,幹脆的給出回答:“沒有。”
游郁面上閃過一絲錯愕。
“還有四十秒,小爺心情好,讓你三選一,機會難得你可得把握住啊!”
江側邊說邊掃了眼牆上挂鐘,用一種饒有興味的眼神打量着游郁。
原以為他會像其他人一般,慌裏慌張的吓個半死,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這人,只是雙肩一聳,看破塵世似的開口道。
“那也行,那大家一起死呗。”游郁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又朝其餘六人道,“你們看到了,我給了你們生存機會的,是這人不替你們把握。”
六人面面相觑,猶疑萬分,互相交換眼神後,白山老人試探道:“小夥,聽你這話的意思……難道你知道怎麽通關這游戲?”
游郁觑了他一眼,淡然回:“是或不是,要看你們的行動了。我勸你們,還是讓他先聽聽我的籌碼再說。”
“這……”白山喉結一動,後面的話強行咽了回去,他望了眼挂鐘,只剩三十秒不到。
「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年輕人說的是真是假,但嘗試一下,怎麽想也不會對我有什麽壞處。」
念及至此,他上下嘴唇一阖,朝江側道:“江小夥,你還是聽聽游小夥的話吧,萬一真是過關方法,你讓他受懲罰了,他……他死了,這可就糟了!”
“對,對……”肖悔也在求生欲的慫恿下跟了句。說完,繼續幫臉色慘白的晨曲包紮傷口。
面對着二人勸說的江側不以為然,只是側頭看了眼游郁,心下鄙夷:跟我玩這套?你以為我會屈服?
移目時,又恰好觸上黃影三的目光。
黃影三原本默不作聲,躁動不安,恨不能立馬将游郁這張嘴撕開,看看他到底賣的什麽關子。
可一與江側四目相對,這些想法頃刻間煙消雲散,立馬将目光移走,繼續裝死。
江側冷笑一聲,沒再理他,正準備再開口時,耳邊是晨曲細若游絲的聲音。
“求求你,江側哥,答應游郁哥吧,我,我還不想死……”
江側眼角一抽,側目看向晨曲。她正卧在肖悔懷中,眼尾淚水都快要溢出。
艹!
他暗罵一句,沉吟片刻後,最終還是朝游郁開口:“快說,只給你十秒!”
游郁一聽,立馬朝他走來,奸計得逞般的笑在臉上綻出。
江側看着他這樣子,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刀了他!
二人就這樣互相對視,直到游郁走到他面前停住腳步。
時間還剩二十秒。
衆人眼見游郁開始附耳跟江側說起什麽,心頭不由猜測起來。
就在他們的注視下,原本一直面無表情的江側,面色卻愕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