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日莊園（五）
血日莊園（五）
衆人見他表情有異，不由心中一慌。
游郁說完話後，從江側耳邊移開，看着他定定開口：“所以你是選擇相信我還是？”
“我……”江側神色緊繃，猶疑不定，面前這個人看上去自信滿滿，莫非他說的是真的？
他暗自思量，一旁的白山等不及問道：“怎麽了，江小夥，他跟你說什麽了？！”
江側觑他一眼，不予理睬。白山見狀也沒再問，見肖悔又想說什麽，攔住他搖搖頭，示意他也別問。
還剩十五秒。
江側将游郁方才說的那番話，颠來倒去的分析。在這期間，畫室安靜異常，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最終答案。
十，
九，
八，
……
江側煩躁地揉搓碎發，內心糾結萬分。
五，
四，
……
江側徹底抓狂。
二，
一。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游郁斂神無笑，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們一同看向江側，後者此刻氣血翻湧，在這短短數十秒內，經歷質疑、糾結、焦躁、憤懑……
最終——
【玩家江側本輪棄權，将會代替玩家游郁受罰】
這條訊息在倒計時結束時，立即更新在衆人眼前光屏上。
“來吧，快點，別讓小爺等！”江側顯然已經做出決定，對着空氣大喊一聲，再看向游郁，眼中盡是戲谑。
話音剛落，他的數條肋骨，像是承受無形外力般，發出毛骨悚然的碎裂聲，下一秒，劇痛洶湧襲來，他忍不住痛哼一聲，單膝跪地，只能用手強撐身子。
【玩家江側遭遇攻擊，損失 13點星力值，目前狀态良好……】
江側看着光屏上更新的訊息，露出一副鄙夷的笑：“下手還，還挺輕的嘛……！”
再一擡頭，游郁已經來到身側，朝他伸出手：“怎麽樣，沒騙你吧，相較于那三種而言，是不是只是個輕微懲罰。”
江側嘁了一聲，沒有應答。
二人就這樣達成某種奇怪的默契，以至于其他人仍在猜測，游郁到底跟江側說了些什麽？能讓他甘願承受碎骨之痛？
只是這種猜測并未持續多久。挂鐘再次開始倒計時，老者白山受審，行刑人是黃影三。
當白山聽到夫人說出這個名字時，渾身一涼，如墜冰窟。他惶恐萬分的看向黃影三，後者面色陰冷，眼底一片狠戾。
“小……小夥子，我也沒得罪你吧，要不然，你就幫幫我這老頭子一次行不行？！那些懲罰，我這副老骨頭根本就承受不了的！”
黃影三面沉似水，冷冷審視着他。
白山見狀，以為自己誠意不夠，又慌忙加碼：“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虧待你！錢我有的是，等出去這個游戲後，我給你十萬，行不行？！不，不！五十萬，我給你五十萬，你看這……”
話音至此，卻聽到黃影三赫然提高嗓門，揚聲大喊：“我選剝皮！”
剝皮？！
在場其餘人俱都一驚，夫人也是頗有意味擡眼掃視他們一圈。
至于白山，第一反應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他渾身抖如篩糠，正準備朝游郁和江側求救，還未開口，四肢生出的撕痛已自痛覺神經傳入大腦。
他的四肢內側，猝然被切出從上至下的刀口，精準無比地劃破表皮。随即自刀口處向外翻卷，就像是被一張無形之手毫不留情撕扯開來。
轉瞬間，四肢皮膚便被硬生生褪去，裸露出鮮血淋漓的肌體！
“啊啊啊——！！！”
白山撕心裂肺的叫喊聲，沖蕩着整座畫室，旁觀者一陣膽寒，難以憑想這種痛楚。
他倒地蜷身，活像一只剛出蛹的蠶，裸露的四肢血肉觸目驚心。雙瞳也因過度疼痛往外暴突，幾乎就要迸落下來。
“你，你這個廢物！！！你這個社會底層的敗，敗類！！！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死了也要纏你一輩子！！！”
白山聲嘶力竭，宣洩着對黃影三最惡毒的咒罵。
黃影三冷笑磔磔，不以為然。
“我怎麽會為了一個老不死的，讓自己受那份罪？”
“我又為什麽要救你？”
“你死不死跟我有什麽關系？！”
白山目眦欲裂，怨恨鑽心，一旁衆人幾乎聽見他大腦血管砰的暴裂。
“你……你！！你……”
他的七竅呲出鮮血，用盡最後氣力，擠出噙着血淚的字句。
半分鐘後，話音偃息，從他失去氣力的喉間走脫。
【玩家白山自行死亡，淘汰出局。】
【編號：N.1353 ‘血日莊園’游戲副本剩餘玩家 6 名】
*
南國時間 2021 年 5 月 20 日夜。
此刻的蘇城西環高架上擁堵不堪，車潮綿延十餘公裏。所有駕駛座上的司機，無不是面色難看，惶恐不安。
在這其中，一輛白色奔馳，艱難在車流縫隙中變道，駕駛座上的車主，右耳垂着根紅箋，眼神在手機屏幕和前路間來回移動。
如她預想一般，此次突發事件，毫無疑問占據着所有網站的新聞熱榜，評論區裏，是整個南國網民的恐懼和哀怨。
南國最大的社交平臺 ——“綠洲”上，更是喧鬧不息，沸沸揚揚。
【艹啊，聽說那個叫小愛神的代理人，一出手就殺了一個班級的學生！】
【怎麽辦啊？我身邊好多朋友都被傳送進了游戲，我好怕！】
【我現在就在蘇大的“原星直播器”的下面看直播！死了好多好多人！唉，半小時前還有存留玩家 30532 萬名，現在已經跌落到 30000 萬左右了！】
【歪個樓，你們知道星紋要怎麽用嗎？？我好想看看我男朋友現在怎麽樣了，好怕他出事啊！】
【其實吧這樣也好，哈哈哈啊哈，至少不用上課了，啦啦啦~】
【說不用上課的那個是 SB 吧？！建議去腦科門診挂專家號！】
【世界末日，一定是世界末日來了！】
……
各類讨論以指數量級增長，恐慌在整個南國持續發酵。
她面無表情的滑過這些信息，浏覽到有些厭煩後，關掉綠洲 app，視線轉移到左腕處的星紋上。
在星紋最初烙印在身體上時，她就發現可以用意念進行控制。
此時她在腦海中傳達啓動星紋的指令，幾乎立刻，光屏湧至眼前，屏上是瀑布流式的各個游戲實況直播間，頂部還有根顯眼的搜索欄。
她簡略掃視一眼這些實況後，利用意念在搜索框中輸入一個名字。
屏幕上立即閃出加載動畫，須臾後，顯示出唯一一個精準搜索到的直播間。
【已找到玩家游郁所在直播間，房間號 BMN1353 】
她立即控制意識點擊直播間，剛一打開，一個四肢被剝了皮的老者屍身，猛地鑽入眼中。
老者面龐極度扭曲，還凝固着生前最後一刻的怨恨和恐懼，他的身體正在消失，猶如數據般快速被抹除。
零散站在他四周的，是和他共同參與這場游戲的玩家，其中一名正是游郁，此時正在同江側私語，眼神偶爾飄向不遠處的時隐。
他同江側說完後，悄無聲息來到時隐身邊，又同後者交流起什麽。
她在看到游郁的一瞬間，眉眼不由微蹙，終于起了些情緒。又看了會，确定游郁暫時安全之後，才關閉直播間，将星紋收納。
車外嚣鬧不絕，夜景晦暗陰澀。
她按下駕駛座車窗，将手垂在外面，熱風拂過，宛如熾熱星芒。
在變道間隙中，她再次打開“綠洲”，點開發送框，快速寫下文字，按下發表按鈕。
下一刻，在海量的綠洲微文中，會有一個 ID 名為 “游楹絕不屈服” 發布的這麽一條——
“游小郁，給我早點死回來！”
*
游郁一個沒忍住，噴嚏差點打在江側臉上，幸好後者反應夠快，躲了過去。
他用手輕揉鼻尖，在這危險至極的環境中，卻突然想起：往常打噴嚏時，總會發信息問游楹，是不是又罵我了？游楹一般秒回，幹幹脆脆三個字 “不然呢？”
可眼下，他不知道游楹是否也被選中進入游戲，是不是知道他被選中進入游戲，她現在危不危險，是不是……還活着？
一想起這些，再加上白山老人的死亡，一股莫名煩躁登時上湧。
要想消除這種煩躁，只能贏下這場游戲。可眼下時機還未成熟，還沒到可以動手的時候。
他同江側交換眼神後，看向時隐。時隐意識到他的目光，側過頭像是在回應他。
二者四目相對，心領神會。
這時，夫人再次開口，說了個“你”，指向肖悔，意示他将是懲罰晨曲的行刑者。
“我？！我……我不要！我不想殺人！！”肖悔聽到這話，吓得身子一軟，差點跌倒。
“所以你是要拒絕？”夫人問他，身段慵懶，語氣疏淡。
“我，我……”肖悔不敢再答，偷瞥一眼晨曲，顫身抹汗，似是在權衡利弊。
作為受罰者的晨曲，此時歪靠在一座畫架上，面白唇紫，微聲開口：“雖然我，我不想死，但是你也不用勉強……我害了人，這，這是我應得的懲罰……”
“可是……！”肖悔雙拳緊攥，看了看一旁的江側，扪心自問：我能承受那種痛苦嗎？那可是肋骨斷裂！
可……可我又能眼睜睜看着這個女孩去死嗎？她已經斷了條手臂，懲罰應該夠了吧……
到底該怎麽辦！！！
無數設想在他腦中翻騰，就在這期間，夫人再次起身，朝晨曲漫步走來。
她的身子霧氣般由濃轉淡，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瞳中，分明透漏出一絲詭異的欣喜。
“你說你甘願受罰？”
是一句好奇的疑問，那雙雪手再次輕撫在晨曲的發上。
晨曲自嘲般無力笑了笑：“那又怎麽樣，我已經——”
話音至此，一陣清叱猝然打斷她。
“趁現在！！那副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