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端王府,“櫻花處”內。
這是端王世子祝時鳶,專門建造用來飲酒作樂的地方。
日上三竿時,內裏絲竹之聲已不絕于耳。成群絕色舞女随樂起舞,不為別人,只為此刻正斜卧在玉床之上的祝時鳶。
祝時鳶手中颠着杯花酒,眉眼微垂,像是有什麽心事。
那些舞女不住将熱烈的目光投向他,企圖獲取到哪怕一眼的垂青。
要知道眼前此人乃是權勢滔天的端王之子,手握重權的貴胄。一旦跟了他,財富、地位,要什麽便有什麽。
就算排除了這些,他這絕美近妖的面容,華貴雍雅的身段,哪一點不是凡夫女子欣然向往的。
祝時鳶卻對她們這些熱烈幻想視若無睹,只将手緩緩一擡。
底下方才還妖媚多情的舞女們,乍然間花容失色,紛紛撲通跪倒,不住磕頭求饒。
“一群俗物,不要讓我再看到她們。”
祝時鳶只是淡然一句,這些舞女就被一擁而上的府兵拖拽去行刑室,挨個二十鞭,才被胡亂丢出府外。
聽着這些舞女的慘叫,祝時鳶只覺得心煩意亂。下了玉床來到酒池前,将杯中的酒倒了進去。
剛剛交融的一剎那,身側閃過一道黑影。
“少爺,有個消息....!”
來者是祝時鳶的貼身侍衛疾沖。
祝時鳶餘光掃他一眼,見平日冷言少語的他此刻竟有些慌張,便問:“什麽事?說。”
“我好像見到,海......海羽......”
只這兩個字的名字卻讓祝時鳶驚掉手中的酒杯,他一把抓住疾沖的衣襟,表情都有些猙獰:“你說,什麽?”
*
“羽羽子護理中心”一經開放,瞬間在全城引起轟動。
每天排隊的人都過了兩個街口,這讓海羽即興奮又疲乏。無奈之下,只得再多招兩個人。這樣一來二去的,又費掉不少時間。
不過好處也顯而易見,“銀鑽任務一的賺取 10000 金幣”的目标,越來越近。再依照現在的趨勢,半年之內用于開分鋪的銀兩應該也能賺取到。
這麽一想,心裏頭那個踏實啊!
可最近這幾天,生意卻是冷清許多。海羽有些納悶,便問舒愠:“愠愠,最近城裏是有什麽大事嗎?”
舒愠想了想,抿着嘴搖搖頭。
他那“尊老愛姐”的親弟弟舒浔見狀給了她一個腦瓜崩:“笨啊你,明日不是‘胧月游會’嘛,一年一度的大節日啊!”
舒愠被他敲的爆痛,瞬間從人畜無害的溫順小綿羊,切換成“親弟不殺,天理難容”的冷酷親姐,照着舒浔的胳膊就是一拳。
舒浔理虧,一邊閃躲一邊求饒。
“呦呦呦,挺熱鬧嘛!”店門口傳來一陣熟稔的聲線。
海羽一聽是年姻,頓時來了精神。二人認識也有月餘時間,彼此間自然熟悉了起來。
“年姻,年姻!方才我聽他們說‘胧月游會’,是什麽?”
“嗨,巧了,我這不就為這事來的。”年大小姐往椅子上一坐,示意海羽也坐下。
海羽應勢坐在她旁邊,問道:“游會與寵物店有何關系啊?”
年姻一聽,直嫌她腦筋是直的:“當然是請你去參加游會啊!”
“啊?!”
此言一出,店裏的夥計們也好奇湊了上來。
“年小姐,你是說要帶我們掌櫃的去參加游會?”
“當然啊,你們掌櫃的好歹也在我的力捧之下成了雲城的風雲人物。自然可以去游會。”
“不會吧,年小姐,那你捎帶我去行不行?”
“你?你在家泡澡不好嗎?”
海羽在一旁聽他們聒噪地說了一堆,也差不多了解了這游會是什麽。
原來所謂的“胧月游會”乃是雲城風雅富貴之人們自發組織起的一種宴會。
宴會之所以出名,是因為它的門檻極高,能參加的人都是非富即貴,背景匪淺。上至天潢貴胄,下至商賈大家,妥妥的一個名利之場。
早年那會,還只是舞詞弄藻,詩酒書畫,圖的就是一份潇灑淋漓。後來,由于周邊鄰城各個派系的加入,宴會也慢慢變了風向。
宴會的傳統,是在酒席之間,組織詩、畫、武,三種比試。參加宴會的人至少選擇兩項參與,不得棄權。
過程之中,比試雙方可以互相增設籌碼,或是十萬兩黃金、或是價值連城的古玩,總而言之,籌碼十分誘人,代價也十分巨大。
海羽聽到這,心頭連連腹诽:“有錢人惹不起,惹不起!”
但經不住年姻的一再請求,再加上自己也着實想去看看,這游會是不是真的這麽唬人?
于是便和她約定好了時間地點,屆時一同前去。
*
翌日申時,二人如約碰面。
年姻的巨無敵豪華轎子,載着她們來到一處名叫“雲頂天閣”的樓閣前。
海羽将頭探出轎子看了眼,眼前所見驚得她連呼三個妙字。
原來這“雲頂天閣”不像往常的宅院一般坐落于地面,而是利用巧妙的建築技法,懸于半空之中。又由于閣體恢弘,一眼望去,十分地震撼。
二人經過一串曲繞的“天梯”,路過繁花似錦的四季花林,這才來到游會的主廳。
盡管她們來的算早,但主廳已經紛紛雜雜,人不算少。打眼望去,公子小姐們各個都是富貴華衣,小厮傍身,仿佛閉着眼都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銅臭味。
年姻拉着海羽來到安排好的坐席之上,靜待宴會開始。
剛一入座,廳內忽然掀起一陣窸窸窣窣的驚呼聲,海羽心頭一凜,為何這氣場如此熟悉?
擡眼一看,來人一襲青絲祥雲袍,側臉精妙,宛若冷月,在衆人豔羨目光中安然入座——
就在她對面。
海羽暗吸一口氣,心裏不知為何七上八下。她偷觑白聞時一眼,卻見他正在望着自己。
目光中......竟帶着一絲恨?難道是因為之前拒絕賣店的事?
“白公子,是白公子啊!”
“我知道,彩瑜,矜持矜持啊,這裏什麽場合......”
海羽耳中充斥着類似嚣聲,擾的她沒法再想,嘆了口氣:呵,女人!
見一旁的年姻也是一臉不屑,以為她也見不慣這些“女粉”的狂熱,結果她來了句:“這個白冷臉,天天一副不食煙火的神仙模樣,不過,不過還是好帥啊.......”
海羽:“......”
“好了,諸位,既然人已全部到齊,那我宣布,今年的‘胧月游會’,便正式開始!”
此次宴會的會儀——“嚴氏布行”的少東家嚴禮成,在月臺上一聲宣布。
從各個游廊依序前來的小厮們,便開始布菜、斟酒。正廳一時推杯換盞聲不絕。
觥籌交錯間又過片刻,游會的詩詞比試,也在嚴禮成的一聲吼中開始。
于是乎,自诩文彩無雙的豪貴之子們,紛紛登臺獻藝。結果搖頭晃腦架勢擺的是足,就是吟出口的詩句耳不能聽。
最後就連什麽:“一三五七八.九十,我在宴會上寫詩”都出來了!
啊這,說好的古代詩人遍地走呢?
作為會儀的嚴禮成顯然也受不了了,趕緊打斷他們:“諸位,諸位!夠了,你們請回吧。”
“好,正好也借此機會,同諸位介紹一個人,她就是首次參加游會的新人,‘羽羽子寵物店’掌櫃海羽姑娘!”
言罷,廳內頓時響起一陣交頭接耳之聲。
“真是海羽姑娘嗎?她真來了嗎?”
“可不是嗎?這雲城還有哪位叫海羽的,就算有,有哪位能長的像她這般标致?”
原來,這次參加游會的富家公子,很多人都是沖着海羽而來。
也難怪,海羽本就生得清俏,今日一身梨煙百水裙,梳了個垂鬓分肖髻,淡妝攏襯,顯得她無比馨雅秀美。
嚴禮成自然也是饞她模樣,走過來禮邀她上臺作詩。
作詩?我哪會作什麽詩?
看着她一臉發懵,坐在她對面的白聞時倒是微微噙起半月淺笑。
“快上去啊,海羽!這是我特地為你争取到的機會。”年姻在一旁催促她,“在座的都是雲城乃至鄰城有頭有臉的人物,跟他們熟識了,對你寵物店的發展有好處!還等什麽啊?不用謝我,快上去!”
海羽內心:“......我謝謝你昂!”
雖說根本不想登臺,卻又盛情難卻,只能硬着頭皮在腦海裏瘋狂搜索詩詞。
她剛一登臺,底下又生出另一陣聲音。
“長的倒挺标致,可聽說她是白公子府上的丫鬟出身,才沒多長時間,就成這樣,這背後,指不定有什麽咱不知情的東西呢......”
“是啊。真想不清楚請這種身份不搭的人過來做甚?”
“哎呦,姐妹們,別介,她既丫鬟出身,想必大字不識幾個,我們哪,就看她如何出醜罷!”
說到盡興處,幾名嚼舌的富家女子捂口笑出聲。
海羽聽着這些讒言,心裏白眼翻上了天:打從進正廳就見你們對我瞥來瞥去,一群麻雀嘴叽叽喳喳的,就因為老娘長得比你們美?!
心上想着,腦子不敢停,搜羅半天後,終于被她記起一首,宋代著名女詞人李清超的《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
“清照前輩,我是個詩盲,實在沒辦法,借用一下您的詞作,拜謝拜謝了!”
剛欲開口,底下卻響起方才嚼舌富家女子們的倒彩聲。
“行不行啊,磨磨蹭蹭!”
“一個賣貓罐頭的,哪會寫什麽詩啊?要我說,咱別為難她了,行嗎?”
說罷,幾人又發出那種嗡嗡嘲笑。由于聲音太大,再加上嚴禮成也實在聽不下去,只得小聲提醒幾句。
海羽聽着心裏這個氣啊,但還是要保持微笑,只得松松喉嚨,緩聲道:“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