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戲,是搶來的

戲,是搶來的

“兄臺,下雨了。”

閉眼之前還跟我緊緊擁抱的葉洸此刻正居高站立,還是剛才那身鹦鹉服,手裏提着兩包藥,另只手撐起一把傘,看這架勢,估計剛剛是用藥袋子打醒的我。

看來是沒有悟錯我的意思,這麽快就傳送過來了。

穿越也不慌不忙的我扭頭環視四周,發現自己居然背靠在一座石獅子像之上,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蝶骨被硌的生痛。

伸手摸了摸被雨打濕的後頸,心道原是我自作多情,哪裏來的淚水。

翻身從地上爬起來,自覺忽略掉藥館的屋檐,我判定此處沒有半個能夠避雨的地方,堂而皇之地擠到撐傘伫立的葉洸身旁say hello。

可惜此時的葉洸好像又不認識我了,擡起高傲的下巴,用眼睛把我從頭頂到鞋面子全方位掃視一遍,冷飕飕問道:“兄臺何意?”

邊說還邊警惕地向後挪了挪傘,讓我獨立雨中濕冷交加,好不凄涼。

面對面□□超清欣賞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做出這種狂霸酷炫拽的小表情,我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身體上每一根寒毛都在歡騰地跳海草舞。

“啊?你失憶了還是我失憶了?。”

雖覺得魔幻,但從一開始在殺青片場看到“葉洸”的時候我就默認接受這種設定了,所以現在出現在這樣一個跟拍攝場地沒什麽差別的建築前,我唯一好奇的是自己和這位“葉洸”的關系到底有沒有變化。

不會這個問題在下一秒鐘就得到了解答。

一把小刀的鋒芒在葉洸的袖口閃現。

好吧,他是劇裏的葉洸,不是那個悲戚戚的劇本葉洸。

“你看看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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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連忙自救,跑到石獅子一側防止剛來到這裏便一命嗚呼。順帶朝他腰間瞟了一眼确認沒有長刀挂在那裏。

嗯,還好,拍戲的時候沒有在這裏就真的沒有。

不然我恐成為出師未捷身先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穿越第一人。

葉洸擰眉,袖口的寒光收回,一雙眼睛仔細看了看我的臉,提防的神色裏多了一絲難言的辣眼睛。

一般人面對雙胞胎的臉會是這種不忍卒讀的表情嗎?

慢着,不忍卒讀也不是這麽用的吧?

這兩個問題同時讓我糾結起來。但當下最重要的,是照一照我這張亞洲第七十七的帥臉有沒有什麽變化。

于是我上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臉。

滿手灰。

順手從袖子裏的口袋摸出一面我随身攜帶的折疊小鏡子,準備正式診斷一下自己現在的慘狀。

結果剛翻開蓋就被一記強風打翻在地。

“啊!你幹嘛!“

我措手不及,嗓門兒一下子就高起來。怎麽也沒想到葉洸會用傘抽我手背。

鏡子應聲而落,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我低頭看去,髒兮兮的一張臉上粘滿胡須,配合着從額角一路蜿蜒下來的傷疤,簡直慘不忍睹。

不像少俠像海盜。完全就是套用了當初在劇裏跟我住一個牢房的逃犯妝面。

難道我穿到npc身上了?

不對啊,鏡子是我這件九重紗攜帶的啊。

“我以為是暗器,對不住。“

誤傷我的葉洸認真抱拳,束起的傘丢到門前挨着,但還是難逃我的法眼。

剛才他袖口裏又出現了寒光閃爍。

呵,像一只頻頻亮出尖爪的野貓。

“只準你藏暗器,就不準別人照照鏡子麽?”

如今的局面我實在沒有頭緒,說話開始口無遮攔起來,嘟嘟囔囔的不懼生死。

心想着從殺青那會兒就亂糟糟的,說不定現在種種不過是一場光怪陸離的夢,等到實在捋不清楚的時候沒準兒就醒了。

這樣想着,心思逐漸大膽起來,張口胡謅道:“我們當年可是好兄弟啊。”

被我這一句晃暈的葉洸繼續皺眉,貌似這是他表現思考和疑惑的唯一神态描寫。

我不禁感嘆,人還是要多觀察琢磨自己的表演,這些公式化的動作太過一板一眼,真搬到了屏幕前,會給人一種我上我也行的錯覺。

鐘傑的表演模式跟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高興就大笑微笑偷笑嘿嘿笑,悲傷就嘆氣癟嘴抹眼淚,耍起花招的時候眼珠子咕嚕咕嚕轉,瞎子才看不出他要使壞。

大喜大悲,大悲大喜,全部寫在臉上。記準公式只能在做題的時候拿到高分,放在演戲上面,能及格就不錯了。

當然,這也不能只怪演員。畢竟劇本就是這麽寫的,譬如:葉洸皺眉,覺得不對,心中提起一絲猶豫。

再譬如:簡居闕眼色晦暗,閃過三分提防。

再再譬如:簡居闕面露不悅之色,嘴角卻是擠出一個笑來,自帶五分冷意。

被無數讀者觀衆吐槽主角眼睛嘴巴全是餅狀圖的評論編劇是一個不看,把人家作者好端端寫的各種外、語、動、心、神全部大改特改。

特別喜歡邪魅一笑的簡居闕,擅長扭曲怪叫的遲碧,以及總是淡淡的的葉洸。

我看劇本的時候真的會懷疑是編劇穿越了。

穿到古早小說的年代,直接照本宣科的把當時寫作技法謄寫紙上。

但是,姐,時代變了。

大家是喜歡看狗血,但不是狗寫啊!

“你自說自話什麽呢?”

不得回應的葉洸瞪眼挑眉,身體力行地向我展示編劇的創作藝術。

我曲指托腮,摸着嘴唇在心裏點評他略顯浮誇的神态,如果說眼前的人即是劇裏的葉洸,那這樣的表演确實算是十分尊重劇本了。

還有,演技差是真的會給外貌減分,雖說我跟眼前這位葉洸是同一張臉,但是他給我的感覺真的帶有一股非常強烈的假人感。

如果多加磨砺,還是有一定可能擺脫這種外露型演法的。

雖說我的演技也沒拿過什麽獎,但是以我入行多年的經驗,對葉洸這種只“拍”一部戲的新人稍稍指點一下,不算過分吧?

呵呵,這一次輪到我做導演,“南方沒有你的消息”(編劇id)請你睜大你的卡姿蘭大眼睛看着我是怎麽用你的劇本來扭轉乾坤的吧……

我越想越覺得解氣,忍不住嘴角咧開,嘿嘿嘿地笑出聲來。

葉洸看我盯着一張五大三粗的臉傻乎乎地在那裏笑,更覺得古怪,不疊向後退了兩步,把靠在門前的傘拾起來。不出手傷人,也不願跟我接近。

“你到底在笑什麽?”

聽到他飽含怒氣的質問,我趕緊收回游離的思緒,收了笑,改作出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惡人先告狀:“不是吧,小光,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葉洸好歹是個主角,在不和某位渣男演對手戲的情況下,智商設定并不算低。被我冷不丁地反咬一口,也沒有分毫失态,只仰着下巴,冷冷地看我要怎麽編。

我言語激動,神情委屈,道:“小光,你真不記得我了嗎?你我、陳汝、還有劉振瑛,咱們四個小時候不是玩的最好嗎?”

作為一名從業五年的演員,我還是很相信自己業務能力的。就是不知道這一臉黑泥胡須會不會擋住我細致入微的微表情。

我準備在葉洸面前扮演一下書裏的男三號徐如松。

這位角色在書中可不是跑龍套的小啰啰,作為從小和葉洸玩到大的竹馬,數次救四處闖禍的葉洸于水火,最後甚至還替葉洸頂罪,扮成他的模樣被押入大牢廢去武功,挑斷手腳筋。

可以說這個角色擔負了小說裏所有的虐點。

當然,妙筆生花的編劇怎麽會允許有除了葉洸以外的人受到傷害,當即以男三戲碼累贅對于主線劇情無甚作用的理由把徐如松這個角色給抹掉了。

只是在開篇介紹葉洸的兄弟團時稍稍着墨兩筆。

也好在劇本裏有寫上那麽一兩句,劇裏的設定中便會存在這個人。

拍攝的時候無法詳盡無遺地把每一條設定都拍出來,常常一轉鏡頭就是十天半月後,但是其中角色的的确确是一天一天活過來的。

徐如松在原著中為葉洸而活,我此次來到這裏也是為了葉洸。

二者大同小異,借徐如松的名號躲避殺身之禍就算是圓原著設定了,佛祖和葉洸都會原諒我的。

編劇不想要這個角色,那我撿來用還不成嗎?

果然,葉洸的眉頭又又又擰住了,我直接就能夠看出來他真的有在思考掙紮和疑惑。

于是趕緊又趁熱打鐵地說道:“咱們幾個少時關系最為要好,如今一晃十幾年過去,能夠再次見面,實在是緣分、緣分啊。”

心存疑惑的葉洸仔細回憶了一下少時在京城的幾位好友,的确能和我說的名字對上號,便幽幽問道:“哦?那你又是誰?”

話雖這麽問,手中剛撐起的傘卻是向前挪了挪,戒備心顯然放下不少,看得出來是心中已有确定人選。

我是何等眼力見兒的人,坦然然地從石獅子的庇佑下挪出來,湊過去挨着,面對質疑,不慌不忙,四平八穩地回答道:“我姓徐,當年我父親和你父親在朝中左右為相,關系密切。十二歲那年,我父親告病還鄉,咱們幾人便漸漸走散了。”

因為劇本走線崩潰,我把小說看了足足十二遍來緩解心口郁悶。

對,就是這麽有零有整。倒背如流稱不上,但是每個主要人物全都揣摩了一遍,寫篇人物小傳什麽的不在話下。

不然怎麽能做到站在主角面前依舊臨危不懼,不失風範,扯起謊來手不慌腳不亂的?

不僅如此,我的演技甚至真實到鼻腔酸痛,就差掉兩顆金豆子了。

既然劇裏沒有徐如松的戲份,那在這個世界裏,一人分飾多角總沒什麽問題吧?

葉洸看我鎮靜自若的神情,不似有假,埋藏心底的陳年舊事于這場雨下揭露一角,原本黯淡的眼睛終于擦亮一點星火,啓唇欲言:“你是……”

熟透樣板戲表演套路的我微微一笑,将最後的殺手锏淡定抛了出去。

“誰說過長大以後要嫁給大松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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