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遇月
28 遇月
「我并沒有一直給你當哥哥的癖好。」
沈遇和這話算是直白将從前溫水煮青蛙的心思展露無疑, 叫舒月半點兒轉圜餘地都無了。
清清楚楚聽完了沈遇和的話,舒月出神怔怔地望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驚慌失措到連呼吸都忘了。
“吓到了?覺得不認識我了?”
沈遇和兩指微屈輕刮過她鼻尖, 一臉坦然的說着過火的話,聲音缱绻又多意,“不要怕,只要你不願意, 我也不會勉強你。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從現在開始, 慢慢适應我, 不是哥哥,而是丈夫的身份。”
鼻尖劃過的溫熱觸感像是在提醒她不要再憋氣,該呼吸了。
舒月這才回過神,長長地深吸一口氣,平複兵荒馬亂的心情。她尚且沒勇氣再與他對視, 轉開視線看向一邊,故作鎮定地搖了搖頭, “我也沒有害怕。”
想起來她剛搬進新家的那天晚上, 她緊張到失眠,他們在深夜坦誠相待,她說自己尚且不能切換過來心态, 不知道如何和他相處。
那時候他同自己講的是不必多想,只将他繼續看作是哥哥就行。
那晚的聊天大大緩解了她對未知的同居生活的焦慮, 天真的以為或許他們會一直這麽互不幹涉的相處下去。可她到底還是太年輕,明明早該意識到, 拿着合法結婚證的兩人,又怎麽可能永遠只會是兄妹的關系。
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假結婚的說法, 只要是合法領了證的,就是真夫妻。
況且她又不可能同哥哥同床共枕。
所以,這樣的他們,這算哪門子的哥哥妹妹?
細思下來,他從前講的那樣的話,無非是想給她建立一個緩沖區罷了,實際上,從一開始,他們雙方就都應該知道緩沖不是永久,他們早晚有做實夫妻關系的那一天。
走向有名有實的那一步是必然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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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舒月不知道,沈遇和今天晚上的話,究竟是為了給舒、沈兩家一個交代的順勢而為,還是說,其實他已經喜歡上自己了?
她當下的心鏡是一片混亂的,舒月既看不透他的心,更理不明白自己的一顆心。
唯一的辦法只能是先選擇逃避。
舒月忍住了沒有繼續追問沈遇和,那個從白天在舟城時候就要她無比疑惑的問題,“所以我也招到你了嗎?”
她不敢刨根究底,生怕真的聽到那樣的答案。
真的撕開紗布一路到底的話,只會是攪亂了現有的一池春水,可她卻完全不知所措、毫無應對之策。
“現在,開始讨厭我了嗎?”
沈遇和指腹輕拂過她微微蹙起眉心,一路溫柔地滑到她泛紅的眼尾。倘若舒月這會兒可以再冷靜些,一定就能發現他此刻連說話的尾音都是發顫的,“我這樣你會不高興嗎?”
指腹劃過的熟悉觸感激的舒月不自覺猛的眨了眨眼睛,此刻她也說不出什麽擲地有聲的話來,只是循着本能搖了搖頭。
哪怕心虛亂作一團,但好在這個問題的答案舒月還是知道的,并且有鮮明的對比驗證。
細細回想起來,她從來不喜歡陌生人的過界觸碰,卻似乎從不排斥沈遇和的肢體接觸,不止兩年前,單是再遇後的這些時日,他摸過她的頭,牽過她的手,也不止一次抱過她。
事實上,如果她真的讨厭沈遇和的話,根本也不會委屈自己嫁給他了。
看到她搖了搖頭,表情乖軟到不行的模樣,沈遇和忍不住勾唇笑了聲,那只傘骨般骨節分明的大手往上,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那就從晚安吻開始适應我。”
話音落的下一秒,在舒月驚訝瞪大的雙眸中,沈遇和傾身湊近她,彼此間的距離越來越縮短,直到他溫熱的唇極輕微地覆上她的額頭吻了吻。
一觸即離。
“小月亮,”他近乎誘惑的聲音遞到舒月的耳畔,“晚安好夢。”
……
舒月以為自己會再次失眠,然而卻并沒有。
那個一觸即離的額頭吻存在感卻是異常強烈,陌生的觸感像是施了魔法一般直接連到了她的心尖,勾起無端癢意,要她沉睡前一直能夠感受到被沈遇和親過的那片肌膚都在微微發熱。
可她依舊如他所言的晚安好夢了,她甚至連沈遇和什麽時候再回的卧室,又如何與她同床共枕的全都不知道。
醒來時大床上仍舊只有她一個人,只是她邊上的枕頭明顯有被人睡過的痕跡,未見他人,舒月只當沈遇和是又早起去運動了。
舒月兩手撐着上半身緩緩坐起身,掀開被子去觀察自己的右腳踝,她幾乎感覺不到什麽不适,外觀上看着似乎也并沒有腫起來,舒月心下松了一口氣。
可她剛挪到床邊準備穿鞋下床的時候,裏間浴室方向突然傳來猝不及防的開門聲。
舒月完全沒預料到沈遇和今天這個點居然反常的還在卧室呆着沒下樓。她一臉詫異地擡眸朝浴室方向望了過去,又在看清楚眼前的一幕後瞬間紅了臉迅速躲開視線別過臉去。
不是!?哪有人一大早穿襯衫還不扣扣子就出來的啊!!
那條玉色綢緞材質的襯衫垂墜感極好,兩邊對開着往下垂,露出來的中間一片的皮膚冷白,紋理明顯。她昨天無意摸過的地方今天早上盡數落入她眼中,甚至比她想象中更肌肉線條清晰明顯。
她連呼吸都發熱了,可沈遇和人卻彷若并未察覺到她這裏的異常動靜,仍舊一臉淡定地任由襯衫半敞開,腳步未停往外邊走邊慢條斯理地扣襯衫紐扣。
走到床邊像是才看到舒月醒過來一般,他聲調平和地詢問她現在右腳是什麽感覺,“你睡着的時候我檢查過,沒有腫脹,情況應該算穩定下來了。”
他人就這麽站在床邊整理衣服,舒月感覺自己避無可避,眼睛往哪裏看都多餘,幹脆羞恥地直接閉上,同他說話也別扭,“不疼也不酸,我感覺我已經好了。”
沈遇和垂眼看着她,她面上的表情盡數落入他雙眸。
明顯是故意逗弄她,明知她閉着眼是因為不好意思卻還偏要問出來,“沈太太,我是什麽豺狼虎豹麽?怎麽還不敢看我?”
舒月緊閉着眼睛并不理他,內心腹诽他自我定位倒是不錯,反正一大早上就露腹肌攪亂別人心緒的男人一定不是什麽正經人。
“好了,穿好了。”沈遇和也沒真要為難她,安安靜靜穿好襯衫。頓了會兒,他才忍笑又出聲,“我記得,你從前比現在要膽子大多了。”
舒月這才睜開眼,嘴硬反駁,接上剛才的話,“我有什麽好害怕的?又不是沒見過。”
她看過的漂亮男人的腹肌,可不止他沈遇和一個,而且她從前是花了錢的,看的也不心虛。
彼時沈遇和并未深究她的話,只當她是嘴上功夫。他自然地将手裏的領帶遞到她了手裏,“那就請夫人幫個忙,幫我把它系上。”
舒月垂眼看着突兀被塞進手裏的領帶,腦海裏不自覺浮現出從前那些看着媽媽幫爸爸系領帶的甜蜜畫面,這好像該是夫妻間的情趣,可惜她并不會。
她勉強捏住手裏的領帶,擡眸望向沈遇和,半天憋出一句,“可是我不會啊。”
可沈遇和還是沒有打消念頭的打算,擡手自然托住她的手腕,“我教你。”
他自然垂下首,帶着她的手将領帶繞過他的後頸,領帶的兩端在胸前相交,“壓住不要松開,然後短的這根從後邊這裏穿過去。”
舒月半跪在床邊,沈遇和在她面前站着,哪怕他已經在彎腰配合她的高度,可兩人間的距離還是因為這個動作拉得很近,近到舒月能夠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一下一下盡數都噴灑在自己的手背上。
她順着沈遇和的話一步步動作。
“然後,用力拉緊。”他沉聲又繼續引導她。
舒月幾乎不過腦地依言照做了,用力扯着短的那根,緊接着就聽到一聲意料之外的悶哼聲。
“對不起!”舒月緊張擡眸,手忙腳亂又去幫他松開,“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明明被一記鎖喉的人是他,可沈遇和瞧着卻是半點兒狼狽都沒有,他垂眸似笑非笑看着她,拖腔帶調的語氣繼續,“夫人不至于做謀殺親夫的事。”
他叫這兩個字倒是叫的越發熟練了。
昨晚話說到那個份上,如今沈遇和似乎越發不再有那些顧忌,說話越發沒邊調了,舒月一個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闖禍精性子,都感覺招架不住了。
他說着慢慢适應的話,可瞧着半分沒有要循序漸進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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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舒月腳已經沒有什麽大問題了,可沈遇和還是推掉了外面的會面,穿戴整齊後也只是去書房開了大半天的線上會議,吩咐事情。
舒月當真像她昨天暗自決定的那樣,一上午也都沒有下過樓,早餐是淑姨端到主卧過來給她的。
再到中午,淑姨又上樓來,詢問她有什麽想吃的,她依樣挑揀了再給她送上樓來。
“遇和人也在家,不如我安排人直接在主卧起居室布置個小餐桌,你們倆就在主卧一起吃怎麽樣?”
“他還沒出門嗎?”舒月詫異地問,“先前不是說過這周末他也有工作的嗎?”
早上他專門還打了領帶,舒月一直以為他早就出門工作去了。
“沒有,他就在書房裏開視頻會呢。”淑姨一臉滿意地笑,還不忘借機替自家小少爺說好話,“你傷着腳呢,就算是天大的事兒哪能有自己老婆的事兒更重要!他擔心着你的腳,哪能真放心出門。”
倒也不必如此陣仗吧……
舒月尴尬地笑了聲,沈遇和不一定是真這麽想,但淑姨和鐘伯每次想要撮合的心思是半分不掩飾,兩邊互說好話,舒月都有些擔心,不知道平日裏他們又是如何在沈遇和面前編造她的好了。
“那午飯還是下樓在餐廳吃吧。”她說。
自己一個人糊弄一下也就算了,要是沈遇和午餐同她一起在主卧吃,那折騰一圈人搬上搬下,與他們倆下樓去餐廳吃去還有什麽區分。
反正伸脖子也是一刀,縮脖子也沒差,舒月也不願意再折騰淑姨辛苦,幹脆還是決定下樓去吃午餐得了。
“那我叫他過來抱你下去。”淑姨說。
“不!不用了!”舒月急忙阻止,“我腳已經完全沒問題了淑姨,別擔心,我能走。”
淑姨像是被說服了,跟在她邊上緩慢地陪着舒月走。
結果走了沒兩步就又那麽湊巧地撞上沈遇和出書房門,舒月到底還是沒有逃過被他輕松抱起來的命運。
解決完午餐後,舒月不想再被他抱上樓,幹脆就坐在客廳沙發那兒抱着iPad刷劇耗時間。沈遇和便也不走,就在她對面的沙發上端坐着,拿着電子屏一絲不茍處理工作。
相安無事的恬靜午後,舒月連追劇都追的打盹兒。
直到門庭處傳來一道陌生的男聲,一下打散了她的瞌睡蟲。
“呦!不是說有事忙抽不開身去嗎?”男人的語氣熟稔的很,“你這是躲在家裏預備孵什麽蛋呢,不是挺閑的?”
舒月好奇轉過頭望向門庭的方位,看到鐘伯緊随其後跟上來。
“陸少爺來了。”
沈遇和像是早預料到他會過來,連眼皮都懶的擡一下,只在察覺到舒月望過來的視線後開口同她解釋了句,“陸宴周,你先前去的TimeLess,就是他開的。”
主人家沒有迎客的意思,陸宴周也半點兒也不拘謹,自在地像是進自己家一樣,晃晃悠悠往客廳過來,老狐貍一樣笑着看着她,“舒家妹妹,久仰大名啊。”
舒月心裏卻是一怔,莫名心慌了一下。
想到她在TimeLess可是有前科在的,她一下把握不住陸宴周的這句“久仰大名”仰的到底是哪個名。
她看向陸宴周,敷衍地扯了個笑,只禮貌問了聲好,半點兒不敢接他這句話茬。
餘光裏看到陸宴周過來,沈遇和将電子屏熄屏起身,幾步換到舒月邊上的位置重又坐了下來。
舒月一時不太明白他突然換位置坐的意圖,遲緩地轉頭看了眼身旁的他。
還沒說話,就又聽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大剌剌坐下的陸宴周又出聲。
“沈九,今兒要不是我親自過來,可真就着了你的道了。”
“沈九?”舒月以為自己聽錯,複述了遍還是覺得奇怪。
“是啊,沈九是他诨號啊,”陸宴周意有所指看了眼沈遇和,笑着又揶揄了句,“他可不就是行九麽?”
舒月轉頭看向沈遇和不解地追問,“為什麽是九啊?”
她記得沈遇和明明是行四的啊。
看小姑娘一臉茫然的模樣,陸宴周一下就來勁了,看起來舒家這大小姐對沈九是半點兒都不了解啊。
“叫他沈九當然是九符合他一貫行事作風的路數啊,”他笑的特欠,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心安理得地點火又澆油,“妹妹從前沒聽過「毒蛇九」的俗語嗎?”
舒月剛想說話,下一秒,一雙溫熱的大手突然就捂住了她耳朵,力道輕柔地将她圈進自己懷裏。
兩手捂住她耳朵其實并未起到什麽隔音的作用,舒月不光仍舊能聽到周圍的聲音,更能聽到自己鼓噪的心跳聲,甚至因為骨傳導要這心跳更為明顯。
“什麽意思啊?”舒月聽到自己不确定的聲音。
“你要的東西,我明天給你。”沈遇和已然掩不住的不淡定,幽幽睨了陸宴周一眼,“還有,少在我老婆面前搬弄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