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萊拉剛到現場, 就被那些活動方的人看見了她的裝扮,二話不說把她拽進了角落。
漆黑的巫師袍被人一把扯下,精美的銀色華服手腳麻利地穿戴在了她身上,還沒等她看清楚給她裝扮的人是誰, 眼前一黑t, 直到冰涼的觸感覆蓋在了她的臉上, 萊拉再睜開眼的時候, 就看見了對面的蕾絲面具。
面具下的人拍了拍手,“完美!這樣才是一個參加假面舞會的合格對象。”
說完,她和萊拉擺了擺手, 就開始去捉下一個沒有打扮的人,為他們進行裝扮。
萊拉被擠回了人潮中, 所有人身上都穿着精美的華服, 臉上帶着各色的面具, 根本分辨不出來誰是誰。
她試圖從這些人當中找到熟悉的身影, 可是很快就失敗了,帶上面具, 披上外袍的大家看上去沒有太大的區別,很快她就看得眼花缭亂。
最後萊拉放棄了, 剛找了個角落就聽見了一道前不久才聽過的聲音。
站在臺上的年輕院長戴着半邊黑紅面具, 漆黑的面具邊緣, 在鼻梁橫向一道醒目的緋色,格外特別。
“很高興能在這裏見到大家, 話不多說,今天是為交換生準備的接待日, 為了促進兩院溝通,我們舉辦了假面舞會, 現在——請大家閉上眼睛,跟随音樂,找到你今日的假面搭檔,盡情玩樂吧!”
輕柔的音樂随着聲音落下,緩慢響起。
萊拉感覺到整個大廳裏籠罩着一股奇妙的氣場,音樂響起的剎那,眼睛便自然而然地閉上了。
輕柔的音樂悠揚而舒心,讓人仿佛置身于雲端之中,她甚至能感覺到那種柔軟的觸感,腦海裏的所有思緒都在逐漸地遠離,被輕飄飄的雲霧填滿了整個腦海。
這種危險的放松,讓萊拉潛意識還沒有徹底消失的理智一緊,她掙紮着試圖去抓住那根理智,可腦海像是被淹入了海水之中。
她陷入海水之中,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不斷沉入海底,直到那種輕飄飄的感覺再次席卷而來,柔和的光線讓萊拉睜開眼睛,想要去觸碰毫無波瀾,泛起金輝的水面。
就在她指尖即将觸碰到水面起,眼前突然出現一塊巨大的石頭,她擴散的瞳孔驟然一縮,短暫回來的理智讓她想要躲開,可身體就像是被禁锢了一般迎面撞了上去。
就在她準備迎接疼痛時,那巨大的石頭在接觸到她時化作一道極為刺目的光芒,等她适應下強光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回到身體的感覺還沒緩過來,目光卻被一雙淺綠色的眸子牢牢地抓住。
大廳停下來的舒緩音樂,再次響了起來,輕快而扣人心弦。
萊拉感受不到四周的人群,她直直望向不遠處同樣捕捉到她視線的淺綠色眼眸。
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控制不住地揚起弧度,可那雙淺綠色眼眸的主人卻是一愣,逃避地垂下眼眸,轉身就準備離開。
萊拉深吸一口氣,快速地穿過人群想要去拉住戴着銀色面具的少年,可就在一陣躁亂推搡中,再擠過去的時候,哪還有什麽熟悉的身影。
她也沒有氣餒,目光在人群中快速地掠過,在過程中與好些人對上視線,在對方穿過人群前來邀請她的時候,她非常歉意地說明原因婉拒了,然後繼續尋找。
最後,她是在一個角落裏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她之前待過的那個小角落。
她挑了挑眉,剛準備上前,沒想到這時候有一個先她一步走了過去,看上去是直奔角落裏的孤僻少年而去。
萊拉的腳步一頓,随後她若無其事地裝作尋找搭檔的落單者朝那邊靠近。
原本掩蓋在人群中的對話逐漸清晰。
“……如果你不喜歡在人群裏跳舞,我們也可以這樣聊聊天。”與倫斯特搭讪的女生聲音非常幹淨,即使被拒絕也沒有離開,而是依靠在角落裏,和身旁沉默的少年一起看向人群,感慨,“沒想到奧瑞恩教授居然想到了這樣一個為戰鬥學院接風洗塵的活動。”
“你猜,這些人哪些是戰鬥學院的,哪些人是咱們學院的?”
倫斯特沒有接話,她也沒有喪失興趣,自己接上了自己的話,像只是想找個人聽她說話而已。
“其實還挺好分辨的,嗯?”
她忽然站直了身子,“那個戴着黑紋面具的人在看我們,”她眯了眯眼睛觀察,“雖然她用鬥篷罩住了頭發,但那幾縷飄出來的紅發實在是讓人忽略不了,那是你——”
她回頭,發現剛剛一直不知道出神想着什麽的少年忽然站直了,目光直直穿過人群,看向那邊靠近的紅發的黑面具少女。
她挑了挑眉,“看來真是認識的?”
原本她以為身邊的銀面少年會有點什麽表示,可沒想到他只是這樣看着,然後在那邊的紅發少女看過來的時候匆匆別過了臉,起身就準備離開。
她看不過來眼了,餘光瞥了眼那邊好幾個想要去搭讪少女的人,于是提醒他,“你不過去嗎?如果你現在走了,那她身邊的紳士們可不會因為你這個不敢上前的人而離開。”
“……”
她看見銀面少年果然停了下來,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她拒絕那些人了,正在朝你走過來。”
少年僵硬的身軀,讓她忍不住想要大笑出聲,不過她還是很給面子忍不住了,只是含笑的眼睛在對上走過來的那雙黑眸時,俏皮地眨了眨。
紅發少女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笑容,她大為滿足,然後揮了揮手,就深藏功與名地離開了。
剛離開,她就碰見了一直在等的人,挽上了對方的臂彎,笑眯眯地湊到男伴的耳邊,兩人很快就融入了人群當中。
一縷的紅發被上方半掩的窗戶傳來的風吹拂,從縫隙中鑽入的金輝化作向上飛旋的塵埃,落在那縷紅發上,耀眼得灼人目光。
古典的音色從大廳最深處流淌而出,就像孜孜不倦想要将逐漸靠近的兩人拉攏。
泛着金輝的紅發逐漸靠近,倫斯特的眼睫微顫,他放在身側的手指微曲。
“叮”
音樂清脆的一拍,少年的心也随之一空。
而這時,窗外的風再次吹了過來,掀起了倫斯特潑墨般的發尾,濃郁漆黑的發絲接觸到靠近的紅發,糾纏纏綿。
兩人之間形成了一個小型的空間角落,而在他們的不遠處,那些穿着華服戴着面具的人們已經從輕慢優雅的舞步一轉,“嗒嗒嗒”輕快的舞步逐漸激烈。
男女相交的手臂衣擺,随着激昂的音樂不斷糾纏分離,衣袖裙擺拉扯難分。
薄薄的一層汗覆在他們面具下的額頭上,但那一雙雙含笑張揚的目光,訴說着暢快。
直到音樂變奏。
激昂被平緩所替代,是整首音樂最舒心的一段。
倫斯特的手心随着那些音樂與舞步滲出一層薄薄的汗,而那個讓他備受煎熬的人就站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看着那些人跳舞旋轉。
翻飛的裙擺,摟腰的手臂。
讓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當初生日宴,那場至今難以忘懷的開場舞。
“……”
萊拉伸出手,在少年看過來時,她微微笑了笑,“要不要再一起跳一首曲子?”
微涼的手掌在握住她的手指後,萊拉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她注意到了倫斯特在伸手之前,掌心在身後蹭了蹭。
那只微涼的手,還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的潮意。
上一首曲子恰好結束,下一首就應時響起。
輕快的音樂,俏皮的女生突兀響起,但很快,原本還驚訝的衆人就被那歡快的旋律所吸引。
“Stupid cupid, you're a real mean guy(Stupid cupid)
愚蠢的丘比特你真卑鄙(愚蠢的愛神)
I'd like to clip your wings so you can't fly(Stupid cupid)
我想剪掉你的翅膀 你再也無法飛翔(愚蠢的愛神)”
耀眼的紅發與濃郁的黑交纏,少女黑曜石般的眼眸始終緊緊地盯着眼前看似鎮定的少年。
在他撞上視線的時候,她嘴角攥着一個明媚的弧度,在歡快的旋律中,一只手捏着少年的手,腰循着少年微微彎曲的手臂一轉,裙擺旋出一朵開繁的花。
淺綠色的眼眸中,少女的身影越來越近,直到雙手自然地落在他的雙肩上,黑色的面具側面在靠近時輕輕撞上了他的銀面具,就在他僵硬之際,少女松開了他。
得意地晃了晃空空蕩蕩的雙手,紅潤的唇一張一合做着口型,“剪掉你的翅膀了。”
倫斯特瞳孔驟然一縮。
“I'm in love and it's a crying shame(Stupid cupid)
我墜入愛河你讓我哭泣蒙羞(愚蠢的愛神)
And I know that you're the one to btlame(Stupid cupid)
而我知道這一切都怪你(愚蠢的愛神)”
紅發少女的後背即将撞上另一對戴面具的黑發少年時,倫斯特緊繃地牽着她的手,将她向自己懷中一拉。
直到少女那雙黑眸得逞的笑意一閃而過時,倫斯特就知道她是故意的了。
如同蝴蝶撲入他懷中的少女,額頭抵在了他的肩頸,溫熱潮濕的呼吸撥人心弦,又癢又讓人不舍得推開。
他低下頭,那柔軟張揚的紅發在他的手臂滑動,仰視他的少女嘴唇輕啓。
“Hey, hey, set me free,
嘿你還我自由,
Stupid cupid, stop pickin' on me。
愚蠢的丘比特不要再來招惹我。”
柔軟的觸感,在動人的尾音落下時,毫不猶豫地貼了上來。
倫斯特不記得那天的假面舞會是怎麽結束的。
只記得少女輕快而飽含着小埋怨的歌聲,那個極為短促但又像是過去一個世紀的吻。
而這段時間,他總是能在不經意間看見某個紅發少女,人群中耀眼的紅發如同燃燒的烈焰,點燃了他緩慢跳動的心髒。
倫斯特上完課以後,收拾好東西離開教室時,少女柔軟的發絲吹拂至他的手臂,遺留下那舞會仍然未褪去的戰栗。
他眼睫輕顫,擦肩而過之際,手臂被一只溫熱的手抓住,他側目,就對上了一雙極亮的黑眸,黑曜石般的瞳孔與他而言卻猶如最危險的漩渦。
他強忍住想要後退的沖動,表情如常問:“有事嗎?”
“有、事、嗎?”少女盯着他一字一句的重複,“倫斯特,我以為那件事過去以後我們至少不會是現在這樣。”
她踮腳看了眼現在已經坐滿,正在一臉好奇看過來的同學們,随後眼睛一轉回到了少年身上,“等下課以後我來找你。”
她的指尖從那只微涼的手臂下滑,與那微張的指間一觸即分,滑落時勾起的指尖在那印有紋路的指腹打了個圈。
“千萬別躲着我。”
一旦你躲着我,那我很難找到你。
她不知道倫斯特有沒有聽懂她的言外之意,不過她在注意到少年在她說話時視線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唇上時,心情頗好地翹了翹嘴角。
現在的倫斯特,如果不是有太多人看着,她真的很想像上次一樣吻上去。
那微妙的觸感讓她念念不忘。
她輕咳了一聲,打斷了腦海裏的畫面,抵着少年的肩膀往外推,“別忘記了。”
等正式上課以後,萊拉撐着下巴聽着歷史課教授授課,思緒卻早就飛了出去。
這種陌生的,情緒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覺非常奇妙,萊拉的羽毛筆在她的指尖極其輕盈地轉動,就像那天歡快旋律下的舞步。
而且也就是那個時刻,她終于确定下了一件事。
她或許喜歡上倫斯特了。
那個從一開始接觸時,她眼中傲慢且冷漠的少年,想到第一次和他見面,她心中篤定她絕對不會喜歡這樣的人。
可是沒想到不過一年左右的時間,兩個人會經歷那麽多,原本淺顯的表面印象被一再推翻。
萊拉換了個姿勢,她雙手交疊,下巴放在前面盯着教授那雙鷹眼發呆。
不過顯然,上課的時候千萬不要一直盯着你的教授看,因為會讓他誤以為你真的在認真聽。
比如說現在,
“瓊斯小姐。”
走在她桌邊的鷹眼教授敲了敲他的桌面,“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萊拉遲鈍地眨了眨眼睛,不過很快在教授危險的注視下,她任命地站了起來,猶豫了片刻,餘光就瞥見她身旁的女孩在紙上寫寫畫畫,不着痕跡地挪向她。
女孩那歪歪扭扭的字讓她差點沒繃住,不過在鷹眼教授危險的目光即将落下的時候,她緊繃着下巴,挺直了背,“嗯,魔法學院的院長向來是由皇帝欽點的人選,歷來都有些皇家血脈,唯獨這一任院長……”
她微微皺了皺眉,想要把那個字看得更清楚一點,結果一只手忽然橫了過來,一把拿起了那張寫滿答案的紙條。
“……”
萊拉幾乎是剎那間的功夫,将手放在了身旁女孩的肩上,免得她一個激動下做出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瓊斯小姐,”鷹眼教授冷笑一聲,将手中的紙條晃了晃,“你可真是有本事,當着我的面傳遞小抄?而對象居然是一個——”
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她身旁瞪着他的安妮,“居然是個戰鬥學院的交換生。”
萊拉一邊安撫安妮驟然點燃的情緒,一邊在鷹眼教授輕蔑的目光中笑了笑,在他厭惡的目光中緩緩開口,“教授,我回答不出來答案固然有錯,但我也想為我身邊這位戰鬥學院的同學争取一個認可。”
“她一個上第一節課,就能夠回答出來我一個五年級學生都回答不出來的問題,難道不應該得到鼓勵嗎?而不是得到這樣一個……不太友好的眼神,我以為現在的魔法學院居然願意接納交換生,那麽也應該将他們也一視同仁自己的學生?”
“當然,”她非常抱歉地點了點頭,“我願意為我剛剛偷看旁邊同學的答案而接受懲罰,”她在鷹眼教授眉頭一皺還要說什麽時,繼續補充,“還是你要連帶着懲罰我身邊的這位年紀頗小卻極為歷史天賦的交換生?”
“教授,我記得你以前可不是這樣,之前幾次我都很疑惑,你似乎對我好像很有意見,我有一個不太明白的點,”她環視了四周都豎起耳朵的同學們,“你總是對我格外特殊呢,其他同學們犯了一點小錯你都可以一笑而過,可是到我,你都會額外地說一句‘戰鬥學院派來的轉學生’,教授,”
她不解地歪了歪頭,“這次對安妮也是這樣,教授你這樣讓我很容易誤會的,難道你也有學院歧視心理嗎?”
“我記得——”
“出去。”
萊拉的話還沒說完,鷹眼教授強壓着怒意。
萊拉點了點頭,非常禮貌地朝他做了個标準的屈膝禮。
安妮早就按耐不住了,她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就追了出去,“萊拉等等我!”
鷹眼教授掃了一眼下面蠢蠢欲動的學生,下巴緊繃,“繼續,布朗先生,你來回答剛剛的問題。”
離開了長長的教學走廊,安妮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看上去心情頗好的紅發少女,“萊拉?”
萊拉微微低頭,那雙黑眸亮晶晶的,“怎麽了?”
“我以為你很生氣,可是你現在看上去?”安妮有些不明白,剛剛她出來的時候還在絞盡腦汁想着該怎麽安慰人。
其實她一開始也是非常憤怒,可在聽到萊拉那些話以後,她也漸漸冷靜下來了,但還是覺得那鷹眼教授讨厭極了,其實不只是剛才,在她進入教室的那刻起,或者說來到魔法學院以後,這種眼神就從來沒有離開過她。
那種骨子裏的傲慢,連這座碧麗堂皇的學院裏猶如呼吸一樣簡單,排斥着他們這些所謂的“下等人”。
安妮看向眉眼彎彎的少女,明明方才在教室裏萊拉始終在維護她,可現在她不知道為什麽,原本想要一吐為快的心情居然淡了不少。
她不應該讓萊拉因為自己而陷入苦惱中,她們現在終究是不一樣的。
安妮垂下了眼睛,而身旁的少女的步伐忽然一停,耀眼的紅發在她面前晃過,滿滿的懷抱下是少女安撫的嗓音,“安妮你要記得,你是一個戰士,不要因為別人的目光而讓自己陷入自我懷疑中,在我心中,你、我們,我們都是最棒的,我們不為我們的出身為恥。”
退開懷抱少女黑曜石般的眼眸極亮,“你要記住,那是我們的盔甲,泥做的盔甲或許沒有金子耀眼,但它是燒不化的。”
“甚至會更加堅韌,安妮,”她蹲下身子,與迷茫的女孩平視,“我和你一樣,即使現在的我披上了一層看上去昂貴的金紗,可我的骨子裏,我每一次呼吸的機會都是在貧民窟生根發芽,我們是一樣的,一直都是。”
“你感受到了嗎?”她牽起女孩的手,放在了心口,“我的心在委屈,安妮,你有什麽一定要告訴我好嗎?就像我們以前。”
這個放心口聽心聲的小動作,是萊拉和安妮獨特的小約定。
安妮現在都還記得,她幼時被抛棄在貧民窟時,就是眼前這個紅發女孩珍惜地把她抱在懷裏,陪她長大。
聽心聲,是有一次萊拉為了保護安妮,被一群喝醉酒的壯漢打得半死下,為了安慰那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女孩知道自己還活t着,血肉模糊的手捉住那只髒兮兮的小手,探到她正在跳動的胸口。
鼻青臉腫的紅發女孩裂開一個得意的笑容,口齒不清地說:“我還活着呢安妮,咳那群垃圾被窩收拾幹淨了,不會再欺負咳欺負你了。”
當時的安妮因為她的這句話哭得更厲害了,兩個年幼的小女孩一身血混泥,倒在貧民窟最深的角落裏,互相取暖。
回到現在,不同的場景同樣的舉動,讓安妮的鼻頭一酸,脹熱的眼眶在少女溫柔擦過她眼角後決堤。
“嗚嗚嗚嗚萊拉……”她死死地環住少女的脖頸,眼淚不斷地浸濕了昂貴的魔法袍,精美的繡紋印在她的臉頰,傳遞的卻是懷抱人溫熱的體溫。
最後分開的時候,安妮羞紅了臉,她低着頭甚至不敢擡頭看少女的眼睛。
萊拉被她的小動作逗笑,忍不住挑眉調侃她,“怎麽了?現在我們的小哭包知道害羞了?”
“才不是小哭包!”安妮擡頭瞪大了眼睛,結果沒想到眼眶裏還沒流幹的眼淚順勢就淌了下來。
不再逗快要被自己沒出息的眼淚窒息的安妮,萊拉笑着揉了揉女孩溫柔的金棕色短發,“好了好了,我們的勇士安妮怎麽會是小哭包呢?她最勇敢了。”
安妮壓都壓不住不斷上翹的嘴角,別開腦袋傲嬌地輕哼一聲。
不過一轉頭,她看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咦?那個人不是剛剛你進教室遇到的那個誰嗎?”
萊拉轉過頭,就看見了身着魔法袍的黑發少年,而在他面前的少年身影極為眼熟。
那人轉過身來的時候,安妮眼前一亮,“是阿爾!”
阿科維爾斯冷笑,“你都不知道我那位好母親去了哪裏,我這個兒子又怎麽會知道?畢竟和她一起住在赫爾南德斯莊園的是你不是我。”
“而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眯了眯眼睛,“在萊拉和你失蹤之前,我似乎有見到過她,雖然只是遠遠地望了一眼,但是那個人就算是化身骨灰我也不會認錯。”
“倫斯特啊倫斯特,你究竟做了什麽?那件失蹤案裏你又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受害者?”他嗤笑,“恐怕不是那麽簡單吧?”
倫斯特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的紅發少女身上,別在耳後的赤發露出半邊側顏,正溫柔地安撫着她身旁哭泣的女孩。
在那邊小女孩看過來,驚訝地叫旁邊的人時,他下意識想要別開目光,可落在少女身上的視線卻怎麽也無法挪開。
身體裏那股翻滾的毀滅欲再次席卷而來,流淌着魔力的血液燙得人發麻。
倫斯特在兩人目光相觸的剎那,匆匆地別開了視線,可餘光中靠近的影子,濃郁的黑如同鑽進了他的肌膚毛孔之間。
眼前的人仍然嘲諷着質問他,猶如砸在他心頭的鐵石,“萊拉她知道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她知道了這些,她會怎麽看你?”
“我不管你們現在是什麽關系,赫爾南德斯。”
“但是我了解她,如果被她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她不會原諒你,她會厭惡你,鄙夷你。”
阿科維爾斯看見他緊縮的瞳孔,扯了扯嘴角,“你好自為之吧。”
轉身的時候,他看見了正往這邊走來的一大一小,原本冷硬的嘴角上揚,自然地挑了挑眉,“剛剛還聽說你們把歷史教授氣到下課就去醫療翼了。”
對上萊拉“那可不”的小表情,他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你,我早就看那老頑固不順眼了,每次要不是莉莉絲盯着,我早就掀桌子走人了。”
萊拉眼前一亮,“你們的關系果然緩和了不少。”
要知道以前每次莉莉絲提起阿爾,都是一副恨不得他早點去作死,把自己作到遣返回戰鬥學院眼不見為淨好。
沒想到現在已經進展到能看住他別讓他犯蠢了。
阿科維爾斯聳了聳肩,在注意到她身邊安妮的時候,彎下腰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安妮,我們下節課可是禮儀課,要不要去我那開開眼?”
“我要!”安妮征求同意地扯了扯萊拉的魔法袍,眼神懇求地望着她,軟乎乎地問,“萊拉,我可以嗎?”
萊拉被她這小樣逗笑,她眨了眨眼,“當然可以,你想去哪不需用征求我的同意,去就好了。”
“勇敢地去冒險吧,”她正了正女孩身上的衣領,“我們的安妮勇士!”
“保證完成任務!”安妮敬禮,“等我回來驗收成果,我要和萊拉一起跳舞。”
“我相信你,你永遠是最棒的女孩。”
目送阿爾和蹦蹦跳跳的安妮走後,萊拉剛剛轉過身,就對上了那雙熟悉的綠色眼睛。
咳、咳咳。
萊拉瞬間有種身體裏沉寂的翅膀,忽然伸展開了羽毛翅膀,撓得她心癢。
明明之前見面還好,可輪到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她的耳根居然微微發燙。
她扭捏地用足尖在地上輕輕磨蹭。
但她的眼睛卻不願意從那雙只有她身影的綠色眼睛挪開。
萊拉看見瞳孔裏的紅發小人正逐漸變紅,她吞了吞唾沫,發出的聲音輕得她自己都覺得難為情,“倫斯特,你是專門在這裏等我嗎?”
哦不,這蚊子大小的聲音他真的能聽到嗎?
萊拉你究竟怎麽了,拿出你以前的模樣啊,你現在這樣根本就不像你自己。
在倫斯特眼裏,眼前的紅發少女的模樣讓他喉結微微滾動,不過很快他挪開了目光,少女的聲音很輕可落在他耳邊卻不斷放大再放大,攪動着他本來逐漸黏稠的思緒。
他垂下眼簾,輕“嗯”了一聲。
得到回應的萊拉眼前一亮,“那,那一起出去走走?”
等說完以後,她含含糊糊地補充,“你等會沒課吧?”
“沒有。”
兩個字眼在倫斯特的喉間碾碎滾出,他目光落在少女與他逐漸交疊的陰影。
在沒人的角落,他眼睜睜地屬于自己的墨色影子不斷地扭曲不成人形,黏稠在靠近少女影子時猛然張開,恨不得将她吞噬入內。
可在起伏的邊緣即将觸碰到的時候,它只敢懸空一段小小的空間,将其小心翼翼地包裹其內。
不能靠近,否則真的會将她徹底吞噬。
倫斯特與萊拉并肩,那種自體內複蘇的躁動讓他很不好受,可少女的邀請他又怎麽可能拒絕。
兩個漫無目的地走在校園裏,看見了不少從戰鬥學院的交換生,有認出她來的和她打招呼,然後驚訝的目光落在了她身邊的黑發少年身上,“阿科維爾斯沒和你一起嗎?我記得他也在魔法學院。”
萊拉歪了歪頭,“他正帶着安妮到處玩呢,跟着那家夥比跟着我有趣多了。”
和她對話的交換生被她的自嘲逗笑,“誰會嫌你無聊啊,不過以前也是,每次安妮黏着你,阿科維爾斯就跑過來把她拐跑了,安妮那家夥最喜歡的就是你們倆了。”
他身旁的交換生煞有其事地點頭,“可不嘛,那時候我們還一直以為你們是一對,畢竟你們從來形影不離,而且在你轉到魔法學院以後,他也……嘶!”
“怎麽了?”
“沒事,奇了怪了,”那人撓了撓頭,“剛剛突然一冷,半邊身子都麻得很,像是……”
“像是什麽?”萊拉迷惑問。
“像是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
“可是這裏怎麽有蛇呢?大概是我最近來這裏多少有點水土不服了,”交換生疲憊地揉了揉臉,“好吧,這魔法學院真不是我們待的不是嗎?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總是發生。”
“萊拉?你的臉色怎麽回事?”他大驚。
萊拉很快恢複了正常,笑了笑,“沒事,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你們繼續吧,我們先走了。”
她朝戰鬥學院的大家揮了揮手,然後轉過身的時候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倫斯特。”她輕聲喚方才始終沉默的人。
“剛才的事是你做的吧。”不是疑問,肯定的語氣讓倫斯特瞳孔一顫。
等離開那些人的視線範圍以內後,她停了下來,轉過身沒想到少年與她相距極近。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少年吃痛地一眨眼讓她感覺仿佛做錯了事。
可萊拉很快從那種模糊歡愉的感覺清醒過來,這一次她沒有後退,而是緩緩靠近,因為他們現在站在有坡度的地面,兩個人平視的角度,甚至萊拉還帶着俯視。
她聲音很輕,“倫斯特,你告訴我,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呢?為什麽要用魔法,哦或許不是魔法,是符文術?畢竟在幻境裏你說過魔杖只是一種限制的工具而已。”
“讓我猜猜,”她彎了彎眼睛,“是因為他們都是戰鬥學院的學生,因為他們都是貧民窟出來的孩子?t就像你當初經過貧民窟的鄙夷一樣,你還是看不起他們是吧?”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一雙黑眸被飛揚的紅發染紅,像是徐徐燃燒的烈焰,質問着她身前步步後退痛苦的少年,“是嗎?那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覺得惡心極了?可是你為什麽不對我施咒呢,我和他們不是一樣的嗎?我不過是披了一層假皮而已……倫斯特,我吻你的時候你是不是惡心得想吐呀?”
“萊拉我……”
“噓,我知道我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所以我不想聽你說任何話,因為現在你的任何一句話就會随時點燃我,”萊拉起伏的氣息很冷,“或許那只是我的猜測,或許猜錯了委屈了你,可是倫斯特你真的以為我察覺不到你做了什麽嗎?”
“你不該對我的同類動手的。”
她伸出手,就在指尖即将觸碰到少年的臉頰時,她收攏了手指,無視他絕望懇求的目光,抽身後退一步,“步散完了,我發現學院裏的風景好像也就那樣,總是充斥着我不舒服的氣息。”
“就像那些莫名其妙的惡意一樣,”她将被風吹的一個勁往黑發少年方向張牙舞爪的紅發收了起來,非常冷靜地點了點頭,“晚安,赫爾南德斯先生,希望今晚的你能睡一個好覺。”
她轉身,沒有看見自己的影子被顫抖的少年影子咬下了小小的一塊。
兩個糾纏的影子在主人離開後,少女的影子給了那個咬她的家夥一拳,然後飛快地追上了看上去一切如常的主人。
倫斯特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緩慢地伸出了手,緊緊地抓住了心口的布料,想要大口呼吸,可嗓子眼就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