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什麽叫無能狂怒

七、什麽叫無能狂怒

時錦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就想要往後退。等後背靠上泥胎之後，她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正藏在土地公的塑像之中，那個士兵頭領按理說應當是看不到自己的才對。

只是那士兵頭領還是朝着塑像走了過來，時錦的心跳随着他的接近而一點點地加快，當男人走到土地公面前的時候，她的心已經懸到了嗓子眼兒。

——距離皇宮大亂已經過去了三天，但是時錦現在身上的傷勢并沒有好轉太多，丹田中的靈力也不過是稀薄的一點。如果真的被發現了，時錦并沒有把握能夠從這地方逃脫。

而那士兵頭領站定在了土地公前。他擡頭看着土地公的神像，和他對視了片刻後，忽地沖着自己的手下道：“不知道為何，總覺得這土地公仿佛有靈呢？”

同袍也湊了過來，撓了撓後腦勺：“這……這土地公看着好像是有些不一樣。”

時錦連大氣都不敢喘，她将自己縮成了一團。緊接着便看到那士兵頭領對着土地公拜了拜，口中小聲地念叨着：“土地老爺，保佑我加官進爵吧。”

說完，在破廟裏四處搜查的士兵也正好全都回來了，果不其然是一無所獲。士兵頭領也不意外，只是率領着手下重新出了那破廟。一直到他們的身形消失不見了，時錦才松了一口氣。

小乞兒重新打開了土地公的塑像，看着時錦從裏面爬出來，他後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可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被他們發現了！”

“你被他們發現了可不要緊，萬一要是連累到我可怎麽辦？”小乞兒話鋒一轉，便又開始沒有個正經。時錦瞥了他一眼，擡手給了他一個腦瓜崩。小乞兒痛呼一聲，連忙捂住了腦袋：“你怎麽回事！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嗎！早知道先前就應該用你去換良田黃金啦！”

“是，多謝你救了我的性命。”時錦正色，盡管身上衣衫褴褛，但還是勉強理順了一些，沖着小乞兒鄭重一拜，“你的恩德，我來日必會報答。”

這下換成眼前的小乞兒滿臉別扭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好……好了！救你性命就是救了，哪兒來什麽報答不報答的，我可不是為了這個才救你的。”

時錦微笑：“我知道，否則你早就用我去換了良田黃金，哪兒還會讓我在這廟宇裏面暈上三天呢？甫一見面，我便曉得你是個好孩子。”

小乞兒不服氣地挺起了胸膛：“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現在是大人，我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說着，小乞兒又看了看時錦，哼了一聲道：“你究竟從宮裏面偷了什麽東西出來？我看你渾身上下穿的破破爛爛，也沒有地方能藏東西啊，也就是那一把木頭劍了，那又能值什麽錢？”

時錦看向自己手邊的桃木劍，明黃色的龍氣依舊萦繞在上面，讓桃木劍看起來少了幾分淩厲，反而多了幾分霸道。她微微嘆了口氣，看向了破廟大門：“我偷了什麽東西？我偷了皇帝的命根子。”

小乞兒：？？？

——

“廢物！全都是廢物！”

寝宮之中，皇帝正在屋內咆哮，而宮門內外所有服侍的宮人全都低着頭，一個個止不住地瑟瑟發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引起皇帝的注意，到時候小命不保是小事，連累了家人，還落個魂魄不得安寧，那就是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了。

而皇帝則瘋狂地往地上砸着東西，手邊有什麽砸什麽，不管是瓷器花瓶，還是硯臺鎮紙，無數的東西落到地上成為了碎片，皇帝卻依舊無法冷靜——他被閹了，他被那個瞧不起的宮女給閹了！這讓他怎麽能夠平靜下來！

明明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宮女，為什麽突然就成了修行者？而且還趁他不備之時，一劍斬斷了他的命根子！偏偏那宮女還将他的東西丢進了香爐給t燒了，當宮內的供奉趕來的時候，那東西已經徹底地燒成了焦肉，完全失去了接上的可能。

更重要的是，那個女人還削走了他幾乎一半的龍氣！

人皇在世，君命天授。他身上的龍氣同地脈、星宿是各自相輔相成的。如今龍氣被削，天空中的紫微帝星搖搖欲墜，只有龍脈還在勉強支撐。可如果他要是拿不回龍氣的話，只怕龍脈也支撐不了多久。

宮中供奉嘉德道人早已來到，此時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任由皇帝發洩着心中的怒火。眼看着皇帝有些砸累了，嘉德道人才捋了捋胡子說道：“陛下還是多歇息歇息吧，如此長時間纾解心火，卻也是勞神，加之陛下身上有傷，還是得多靜養才行。”

皇帝紅着眼睛看向嘉德道人：“仙長，這麽些年朕供奉你，吃穿用度從未落下，你說你做不到肉白骨，因為君身不似尋常人身，朕便也勉強信的。可那龍氣，你必然要替朕尋回來！”

嘉德道人不着痕跡地皺了下眉頭，接着卻又一甩手中拂塵，朗笑道：“陛下無需擔心，貧道便是拼了一身本事，也必然要替陛下将那龍氣尋回的。”

皇帝得到了嘉德道人的承諾，卻還是不放心：“仙長打算怎麽替朕尋回龍氣？”

嘉德道人呵呵一笑，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說道：“ 小賊身上被我所傷，三天難以好轉，只要追蹤那氣息，必然能夠尋到小賊所在。”

皇帝閉了閉眼睛，努力地壓制了半天自己的情緒，這才稍微平靜了一點：“……那便交由仙長了。”

嘉德道人口中稱善，又安撫了一下皇帝之後，才帶着小道童走出了殿門。剛剛出了寝宮，嘉德道長的臉色便沉了下來，一旁的小道童膽戰心驚地問道：“師父，您現在回去就要起卦嗎？”

“不急。”嘉德道人回頭看了一眼寝宮大門，臉上露出了一絲譏諷的笑容——往日裏對他客氣，是因為這人畢竟還是人皇。但是事到如今……被閹了的人皇還能算是人皇嗎？

更不用說這人皇還被削去了一半的龍氣。

想到那龍氣，嘉德道人的心中便不由得一動——若是可以找到那個小賊，那這龍氣是不是也可以歸他所有？他卡在築基巅峰已經有一段時日，眼看着壽命一天天地減少，身上的異化也開始蠢蠢欲動，若是能夠得到龍氣，旁的不說，至少能夠多上不少壽命。

再想想，若是能夠将龍氣煉化……那麽這個人皇的位置，他是不是也能坐的？

想到這兒，嘉德道長難掩心中的火熱，連忙幹咳了一聲，重新恢複了那副仙風道骨的模樣：“童兒，随我出宮去。”

小道童并不知道自己的師父心中打的是什麽主意，只是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破廟之中，時錦正坐在火堆前，等小乞兒歸來。她将耳朵上的一對金耳環給了小乞兒，請他去換了錢買些吃食和一套衣裳。小乞兒畢竟在市井之中摸爬滾打多年，經驗豐富，很快便買了一套幹淨的麻布衣裳和饅頭回來，還将剩餘的錢也給了時錦。

時錦接過錢，沖着小乞兒道了聲謝，便轉到土地公神像後頭換上了麻布衣裳。當她重新出來的時候，小乞兒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你長得還挺好看的。”小乞兒絞盡腦汁，想要說出自己心中所想，“不對，不是那種普通的漂亮，是……是那種……”

他想了半天，才一拍手掌道：“看着像那種道觀裏的牛鼻子呢！”

時錦忍不住笑出了聲，她動作輕柔地将手中換下的破衣服扔進了火堆，一邊焚燒一邊說道：“皮肉表象罷了，千年之後皆為白骨，漂不漂亮又有什麽區別呢？”

經過了宮中這一遭事情，時錦的心态已經有了很大的轉變。昭敏夫人同她素不相識，卻願意給她仙根教她修行，還願意将天下至寶給她，只為了換取一絲搏倒天道的希望。昭敏夫人是為天下蒼生而救了她的性命，時錦也不得不背上這個沉重的責任。

也許這就是她在被泥頭車創了之後，莫名其妙來到了這個世界的原因吧？

時錦的心中升起了這樣一個略有些荒謬的想法，旋即便又笑着搖了搖頭。小乞兒坐在她身邊，好奇地問着：“你之前說你拿了皇帝的命根子，是不是真的啊？”

“自然是真的，”時錦微微颔首，“不然他怎麽會全城戒嚴，到處搜尋我的蹤跡？”

小乞兒眼中冒出了興奮的神色，他不僅不覺得害怕，甚至還吭哧吭哧地小聲笑了起來：“那你可太厲害了，皇帝有很多嫔妃，可他還沒有孩子呢！你拿了他的命根子，豈不是絕了他的嗣？”

皇帝剛愎自用，認為依靠吞吃帶仙根的嫔妃便能延壽千年，自然是不願意這麽早生出後代來給自己找麻煩，如今卻反而成了一個大問題。

時錦随着小乞兒笑着，忽地，她偏過頭看向了窗外。

小乞兒見她動作，也跟着看了過去，卻什麽都沒有看見，不禁奇道：“你看什麽呢？”

“不，沒什麽。”時錦收回了眼神，神色淡淡。

——也許是錯覺吧，不知為何，總覺着方才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外面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