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入v萬更

二十一、入v萬更

胡老太君是個雷厲風行的老狐貍, 聽時錦這麽說也不端着,直接就親自帶着她去了後院。

只見胡府後院早已張燈結彩, 到處都是紅豔豔的裝飾,看着便喜氣洋洋的。只是每個人的臉上卻又是愁雲慘淡,同喜慶的裝扮一對比,看起來愈發的詭異了。

“道長,這便是我那小女兒的屋子了。”胡老太君帶着時錦來到了一處繡樓前。

繡樓不過二層高,四處牆壁上卻沒有別的窗戶,只有一個小洞口開着。時錦左右看看,發現這繡樓居然還沒有樓梯。

她皺了下眉頭,沒有吱聲。只見胡老太君一揮衣袖, 眼前的繡樓卻又有了變化, 一扇門憑空出現,悄無聲息地從內打了開來。

胡老太君沖着時錦點點頭:“道長請。”

二人一前一後走進了繡樓, 甫一進門, 時錦便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

繡樓內部十分逼仄,明明外頭天光正好,裏面卻沒有什麽光亮,看起來陰暗潮濕不說, 甚至還隐隐地有股木料發黴同熏香混合之後的怪味。

而在房間的裏面則擺着一張巨大的千工拔步床, 雖說是床,卻更像是一個簡單的小房子。層層疊疊的帷幔将一切都遮擋在了裏面, 讓外人無法窺探內部。

“丹心,有客來訪。”

同面對時錦的時候,和藹且讨好的語氣不同, 胡老太君此刻平添了幾分威嚴,看起來到更像是世俗傳統印象當中的大家長。

然而她在說完話後, 那帷幔并沒有動彈,只是過了半晌,才從帷幔後頭傳來了一個細細的聲音:“媽媽,我……丹心身子不适,還請媽媽和貴客勿怪。”

“身子不适?這個時候不舒服還挺巧的啊。”時錦聞言,不禁笑道。

胡老太君則勃然色變,她展現出了和年歲不符的矯健身手,三兩步便走到了床前。只見她一把掀開了層層疊疊的帷幔。當她看清床上坐着的人是誰時,簡直怒不可遏:“怎麽會是你這只雜毛狐貍!丹心呢!”

只見從床上跳下來一只雜毛色狐貍,渾身灰不灰棕不棕。眼見事情敗露,在受到胡老太君的質問之後,雜毛狐貍抖如篩糠,整個兒貼在了地面上,聲音也顫顫巍巍的:“回……回老太君的話……丹心……丹心他同那個書生私奔了!我……我實在是沒法子呀!”

胡老太君只氣的頭暈目眩:“她……丹心是什麽時候走的?”

“老太君,昨兒個發現的時候,丹心便已經不見了,”雜毛狐貍硬着頭皮說道,“如今……就只剩下了這麽一封書信。”

只見雜毛狐貍将一封書信掏了出來,胡老太君卻不敢去接,只是喘着氣道:“……念!念出來聽聽!!”

雜毛狐貍硬着頭皮,打開了書信,小聲地念道:“媽媽,我不願意嫁給那個什麽妖怪,茂林才不是什麽窮小子,他答應過我,等金榜題名之後,便會娶我做正頭娘子!我如今同茂林走了,媽媽你不用挂念我,你也找不到我……的……”

雜毛狐貍聲音越念越小,站在那兒的胡老太君身形也越聽越晃悠。等聽到最後兩個字,胡老太君臉已經漲成醬紫色。她劈手将雜毛狐貍手中的書信奪了過來,掃了兩眼後,咕咚一下直接仰倒下去。

瞬間,整個胡家兵荒馬亂,哭喊聲震天響,狐貍們仿佛炸了窩,還是在時錦的提醒下,才手忙腳亂地将胡老太君給擡下了繡樓。

好不容易将暈倒的胡老太君給喚醒了,胡老太君卻不肯睜眼,只是躺在床上不住地淌淚:“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她的床邊還圍了一圈的狐女,一起哭起來那叫一個曲調婉轉悠揚。時錦坐在旁邊看着眼前的這一出鬧劇,感覺和聽大戲沒有區別,臉上的笑怎麽都壓不下去。

——人類的悲歡本就各不相通,更不要說人和狐貍的悲歡了。

終于,那群狐貍發現苦肉計好像對時錦不管用。胡老太君扶着旁邊狐女的手,“強撐”着身體,稍微坐起來一點,對着時錦露出了一個慘淡的笑容:“叫道長看笑話了。”

“沒事,我閑得很,”時錦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你們可以繼續。”

一屋子的狐貍聞言面面相觑,而胡老太君則幹咳了一聲,又擠出了悲傷的表情:“丹心出逃,老身的其他女兒也全都成了親,事到如今,只剩下一個法子了。”

“丹書,你且過來。”

随着胡老太君一聲喚,一個女童怯生生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身形瘦小,看起來年方不過四五歲。胡丹書眨巴着一雙大眼睛,神情懵懂,而胡老太君則用力地按着她的肩膀,滿臉痛惜:“孩子,如今家中依舊待字閨中的,便只剩下你一個了。”

“你姐姐不在,就只能夠由t你替她出嫁了!”

胡丹書的大眼睛裏瞬間就湧出了淚水:“媽媽!我……我不嫁!我不想嫁!”

“媽媽也舍不得你呀,”胡老太君哭天抹淚,“可是……可是家中遭難,除了你,如今還能有誰出嫁呢!”

霎時間,房間裏面又是一片哭聲,那叫一個真情實感,任憑誰來看了都會動容。

而時錦則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這一笑,直接将房間裏的氛圍給打散了,狐貍們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

“行了,”時錦也懶得多啰嗦,“演這麽一出戲,費勁不費勁?”

狐貍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一個兩個地都做賊心虛地低下了頭。胡老太君則有些尴尬:“……道長說的是哪兒的話。”

“這小姑娘今年至少兩百歲了吧?”時錦指着胡丹書道,“還在這兒裝懵懂幼童?不合适吧?”

胡丹書聞言,悄悄地往狐貍堆裏挪了挪。

時錦懶得計較,她沖着大小狐貍們揮揮手:“行了,都出去吧,還愣在這兒幹什麽?”

狐貍們聽話地魚貫而出,最後一個出去的胡丹書還貼心地将房門給關上了,哪兒還有剛才那天真單純的樣子?

房間裏面只剩下了胡老太君和時錦兩個人,時錦看着胡老太君道:“胡丹心早就走了吧?”

胡老太君避開了時錦的目光:“道長真是冤枉老身了,丹心只是咱們家看管不力,才教她鑽了個空子,昨兒逃走了。”

時錦嗤笑道:“罷罷罷,事實究竟如何,我也不想去多追究。你不是想要我出手嗎?那行吧,明兒個,我就是胡丹心。”

胡老太君終于得了時錦一句話,心中大定,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來。不過還沒有等她開口,就聽時錦繼續道:“那你覺得一節紫金竹,現在還夠嗎?”

“……道長看中了什麽,盡管說來!”胡老太君咬了咬牙,說出了讓她後悔了許久的話。

——

是夜,子時過了沒多久,一臺大紅的花轎悄無聲息地停在了胡家的門口。

而一同來的還有許許多多的妖魔鬼怪,個個修為不俗,也化形得人模狗樣。只是古怪的是,這些妖怪聚在一起,并沒有發出什麽聲響。要不是能夠感受到他們身上的血氣,還以為是來了一群鬼怪。

山莊裏頭,時錦則已經穿上了大紅的嫁衣。她新鮮地看着身上的衣裳,覺得這真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兩輩子加起來她都沒有穿過嫁衣,沒想到今天居然還能李代桃僵地穿一回。

“道長穿這衣裳還挺合身,”旁邊的胡老太君還在說着好聽話,“比咱們家丹心穿着要好看。”

屋子裏給時錦梳妝的狐貍們也一個個地點頭稱是,完全地昧着良心說瞎話。

時錦翻了個白眼:“搞這麽複雜做什麽?難不成我還真要和那妖怪拜堂?差不多就行了。”

胡老太君無奈,只能夠草草了事,替時錦披上蓋頭的時候,胡老太君還不忘了叮囑:“道長,那妖物最是會惑人,可千萬不要上了他的道呀!”

時錦擺擺手:“放心,我心裏有數。”

時錦在走出房門的時候,敏銳地察覺到,外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起霧了。霧氣很大,朦朦胧胧地籠罩了一切,加上依舊是黑天,讓整個胡家山莊看起來居然多了幾分鬼魅之氣。

不,不止是胡家山莊。時錦用靈識掃視了一圈周圍,發現整個萬靈山似乎都變成了這幅樣子。

胡老太君也已經穿上了紅色的喜服,等着将時錦送出大門。然而時錦卻停下了腳步,沖着胡老太君伸出了手。

——東西呢?拿出來啊。

于是,衆人都看到胡家人苦着臉,将一個蓋着紅蓋頭的女子送上了花轎。狐貍們表情如喪考妣,若是叫不知道內情的人看了,必然是以為狐貍們舍不得家中女兒出嫁。只有她們自己知道,這位道長究竟從胡老太君那裏卷走了多少的好東西!

花轎之中,時錦摸了摸腰間的玉佩,感覺這一趟簡直是滿載而歸。

她本來就是身無分文,如今有胡家願意花錢消災,那麽她為了這些錢冒個險還是值得的——特別是還可以給這些狡猾的狐貍找點不痛快,那簡直是一舉兩得!

就在她陷入思緒的時候,忽然覺得轎子一陣晃動。緊接着,那落在地面上的花轎居然猛地沖天而起,向着遠處飛馳而去!

時錦差點摔倒,她連忙抓住了轎窗邊緣,這才穩住了身形。當她伸頭看向外面的時候,就只看到了急速縮小的胡家山莊,還有那些仰頭看着天空的狐貍們。

轎子在天空中高速飛行着,時錦試探着問了兩句,周圍也沒有人回答,就好像是轎子在自主行動。時錦幹脆也不想着下去,就坐在轎子裏面,等待着轎子飛向目的地。

也不知道究竟飛了多久,花轎的速度終于放緩,開始緩緩下落。等那轎身微微一震,徹底停穩後,時錦便看到眼前的轎簾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給掀了開來。

她試探着探出了頭,左右看看,發現依舊沒有人影出現。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走出了轎子,踩在堅實的土地上,時錦确認了這一切并不是幻覺。

——人呢?說好的成親呢?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時錦的面前,只有一座寬敞的宅院,并一扇深紅色的大門。周圍一色樹木花草全無,看起來就好像是到達了另一個空間。

這什麽鬼地方?

時錦回頭看去,卻驚訝地發現,剛剛坐的花轎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不見了。

她微微蹙起了眉頭,将發髻間縮小的桃木劍拔了下來。桃木劍瞬間化作原形,在時錦的手中躍躍欲試,只等着她一聲令下,便将這一方空間攪個天翻地覆。

不過時錦并沒有貿然行動,她嘗試着想要去外面搜尋一圈,卻怎麽都走不出這一片範圍。時錦心中隐約明悟,重新看向了那一扇朱紅色的大門——這是逼着自己進去啊。

——都這麽邀請了,那就進去看看吧。

拿定了主意,時錦不再猶豫。她大踏步走到了那扇大門面前,還沒有擡手去敲門,就看着那大門忽然慢慢悠悠地向內開啓,正好露出了一條足夠一人進去的縫隙。

時錦忍不住笑出了聲:“稀奇了,說好的要成親,今天都來到這兒都沒見着人,是誠心要成親嗎?”

沒有人回答時錦的問題,周圍只有一片沉默,只是大門的縫隙似乎又變大了一點。

“行,那我進去了,可不能打我哦。”

時錦聳聳肩,擡腳跨過了門檻,走進了門內。

當她剛一進去,那朱紅色的大門便迫不及待地在她背後“砰”的一聲閉攏,關了個嚴絲合縫。而剛才在門外還看不清的門內,也開始迅速地發生變化。

只見原本的黑色霧氣正在迅速地散開,露出的居然是一畦畦的田地。房屋錯落有致,甚至還有炊煙袅袅。就連天光也迅速變化,從剛剛深沉的黑夜,一點一點地放亮,最後定格在了夕陽西下的黃昏時分。

時錦看着天空中的夕陽,感覺到了背後的雞皮疙瘩在密密地攀爬——什麽樣的力量,能夠讓日月都為之變換?!

還是說剛剛其實就是這樣了,只是她被迷了雙眼,這才看不清?

但回想起方才在胡家山莊的時候,确實是剛過了子時沒錯。她一個人被迷了雙眼正常,總不能一大群狐貍跟着她一起被迷了神志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

時錦眼神複雜地看向了來時的路——方才在安靜伫立在那兒的朱紅色大門,此刻已經和那一頂火紅的花轎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着周圍平靜祥和的環境,再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大紅嫁衣,時錦居然覺得這事情有點好笑——算了,既然來了,那她倒要看看,這背後的家夥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時錦順着小路向村莊之中走去,一路上不管是路邊的雜草,還是腳底的泥土,一切都顯得是那麽真實。時錦越走越是心驚——一切都顯得是那麽真實,五感沒有一個是虛假的。

也就是說,這一方天地,是真實的存在,而不是什麽捉弄人的幻陣。

就在時錦思索着怎麽擺脫眼前的困境時,忽地聽到不遠處居然傳來了腳步聲。緊接着,一個人影便出現在了時錦的視線之中。

那是一個挑着扁擔的人,腦袋上頂着一頂草帽,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只是他在無意中擡起頭,看到了不遠處的時錦之後,那人先是怔愣了片刻,旋即便臉色大變,猛地将自己挑着的擔子丢到了地上,飛快地拔腿向村子裏跑去。

本來還想要t喊住人問兩句話的時錦:……

——至于嗎?她是什麽洪水猛獸嗎?就這麽吓人?

時錦無奈地繼續向前走,沒走兩步,突然又看到方才跑遠的挑水人又跑了回來。

那人徑直跑到了時錦的面前,紅着一張臉,将手中捧着的東西遞給了時錦,說話也有點結結巴巴的:“快……快換上。”

“給我的?”時錦看着他遞過來的一套略顯破舊但幹淨整潔的衣裳,“就在這裏換上嗎?”

挑水人張了張嘴:“……我轉過去!你快換上!不然來不及了!”

那人焦急的表情不似作僞,時錦也沒有再問,而是接過那套舊衣服,拎在手裏輕輕一抖,便将身上的嫁衣和其做了個對調。

挑水人見時錦換上了普通衣衫,似是松了口氣。但他還是趕忙又将時錦手中的嫁衣接了過來,從懷中掏出了火絨,直接便在路邊将嫁衣燒成了一團灰燼。

看着火舌将嫁衣漸漸吞噬,挑水人才終于放下了心來。他回頭看着時錦,眼神有點憂郁:“……為什麽要來這兒呢?”

“也不是我自己想來的。”時錦嘗試和眼前的挑水人交流,“這裏是什麽地方?”

挑水人微微嘆了口氣:“這裏是……雙林村。”

雙林村?時錦環顧四周,并沒有看到什麽特別的地方。這個村落就和世間所有的鄉間村落一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你穿着嫁衣出現在這個地方,是很危險的。”挑水人鄭重地對時錦說道,“若是叫其他人發現了……”

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話都到嘴邊了,卻只是咬着嘴唇,不肯繼續說下去。而時錦則笑着看向了他:“那還得多謝你,替我拿來了這一身衣裳。”

挑水人臉又紅了,他讷讷地低下了頭。時錦這才發現,眼前的挑水人看起來身量并不高,甚至還有些纖弱。可一張臉看起來又偏向中性,一時間,時錦居然分不出來眼前的挑水人是男是女。

“你先随我來吧。”挑水人仿佛下定了什麽決心,“我……我可以先藏着你一段時間,你不要随便亂跑。”

他直視着時錦的雙眼,神情十分嚴肅:“這裏真的,真的很危險。”

時錦聞言,不由得看了看周圍——這雙林村,究竟哪裏危險?

跟着挑水人回到他家中的路上,時錦也得知了他的姓名。挑水人姓褚名英,自小生活在雙林村,平日裏靠種田維持生計,每一日的生活都是普通而又單調。将時錦這個外來人領回家,算是褚英這輩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你先在我這裏住下吧,”褚英眼神複雜地看着時錦,“一時間你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吧?”

時錦點點頭,順眼又看向了窗外。她有些驚奇地問道:“方才便已經是黃昏了,怎麽現在……還是黃昏?”

天邊的夕陽從時錦進來的時候,便已經搖搖欲墜。然而時錦此時已經走了很長一段路,又吃了一頓飯,天邊的夕陽居然還是那樣搖搖欲墜。

褚英也看了眼窗外:“夕陽不好嗎?每天最好的時候便是黃昏,我倒是覺得,黃昏要是能更長一點就好了。”

時錦敏銳地瞥了眼褚英,覺得他好似話裏有話。但褚英卻依舊表現得天真單純,一直到他将碗筷都給洗了,那夕陽才真正地落下了山頭。

褚英是個貼心的好人,他早早地就給時錦鋪好了床,時錦也迎來了在雙林村中的第一個夜晚。

她本來是拒絕的,因為身為修道之人,時錦如今并不怎麽需要睡眠。然而詭異的是,天色不過剛剛變黑,時錦便覺得一陣困意開始上湧。

那是從靈魂深處泛起的疲乏,讓時錦忍不住開始一個接一個地打起了哈欠。當褚英将蠟燭點燃之時,時錦已經開始如同小雞啄米一般,眼皮幾乎都睜不開。

她的心中難得地升起了恐懼,時錦終于意識到,事情似乎又一次超出了她的控制。

只是現在已經騎虎難下,哪怕想要逃脫都來不及了。

——為了一根紫金竹,我真的是虧大發了!等回去了之後,一定要讓那群狐貍再給我加錢!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時錦憤憤不平地想到。

——

時錦睡得昏昏沉沉,不知朝夕,卻在迷迷糊糊間,莫名其妙地又清醒了過來。

只是還沒有等她睜開眼睛,便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四肢居然失去了控制,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來。每當她想要開口的時候,卻只能夠發出類似于嬰兒的啼哭聲。

——怎麽回事!

時錦驚恐地張大了嘴巴,情況卻沒有絲毫的改變。而在她啼哭了幾聲後,甚至感受到有人将自己抱了起來,開始輕聲地哄。那個懷抱陌生無比,時錦确認自己并不認識對方,卻莫名地從那人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來自母親的暗示。

這種暗示仿佛直接作用于時錦的內心,讓她盡管意識到不對勁,卻根本無法抵抗。甚至還在那陌生人的哄睡下,慢慢地合上了雙眼。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當時錦醒來時,她還有點茫然——她現在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當中。

“呀,你醒啦?”褚英很是時候地出現在了一邊,“我見你睡得香甜,便沒有叫你。”

時錦盯着褚英看了一會兒,才确認自己回到了那個古怪的村落之中。她皺着眉頭問道:“褚英,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會做夢嗎?”

褚英愣了一下:“……不管誰晚上睡覺都會做夢的吧?”

“不,不太一樣。”時錦覺得這個地方越來越古怪了,她搖了搖頭,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有将夢裏面發生的事情告訴褚英。

她默默地起了身,褚英也沒有将時錦剛才的話放在心上,兩個人圍着桌子,慢慢地吃完了早飯。時錦抽空還看了一眼窗外,她驚訝地發現,居然外面依舊是黃昏。

“你不要出去亂晃,”褚英要出門勞作了,臨走時還不忘了囑咐時錦,“一定想要出門的話,記得戴上這個。”

他拿出了一樣東西遞給了時錦,時錦接過來一看,發現那是個木頭做的面具,刀工粗糙,卻也別有一番風味。時錦點點頭,不客氣地将那面具收了下來:“你放心吧,我不是莽撞的人。”

褚英得了時錦的保證,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門。然後褚英前腳剛走,時錦後腳便出了門。

她并沒有聽褚英的話戴上面具,而是給自己施了個法術,可以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保證不管走到什麽地方,只要她不主動惹事兒,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她。

——時錦到底還是不相信褚英,盡管表面上表現得很親熱,但在經歷過京城那一遭,時錦現在看誰都覺得他心懷不軌。

整個村落并沒有多大,時錦謹慎地探索了一遍,也沒花上多少功夫。在探查的過程之中,時錦發現這個村子之中的房屋分成了明顯的兩派,一邊是類似褚英家的房子,簡單樸素,不過小小的一間屋子,有片瓦遮頂。

而另一邊卻是青磚瓦房,每一家都是三間起步,一看便知道是這村子當中的“富貴人家”。

兩邊房屋以村子當中的主路作為分界線,泾渭分明,隐隐将整個村落也劃分成了兩塊。時錦站在褚英屋子這邊,看着對面的“豪宅”,心裏面愈發地感到好奇。

她不敢随意過去探查,只是沿着主路繼續向前走。說來也怪,一路上時錦一個人都沒有看到,陪伴她的只有無盡的農田和房屋。

終于,在又走了好長一段路之後,時錦才看到了一個新的建築。那是一間祠堂,看起來并沒有多大,但飽經風霜的大門告訴時錦,這間祠堂恐怕是這個村子之中,最為古老的建築了。

而這祠堂之中,隐隐還傳出來了人聲——看來整個村子裏消失的人,就在這個祠堂當中了。

時錦猶豫了一下,剛想要進去看看,卻被人從身後一把拽住。回頭看去,卻發現褚英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這裏。

此刻的褚英滿臉驚恐,他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來,只是拽着時錦,滿臉哀求地用眼神示意她跟自己離開。褚英臉漲得通紅,眼睛裏滿是淚花,模樣實在是可憐。時錦無法,只能夠先跟着他離開。

等回到了褚英的家中後,他又連忙将自己家的大門鎖好,不放心甚至還加了一個門栓,這才算是平靜了一點。

時錦也不說話,就這麽看着褚英動作。等他忙完了,時錦才問道:“那是什麽地方?為什麽這麽害怕?”

褚英眼神複雜地看着時錦:“為什麽一定要知道這麽多呢?知道了對你t沒有好處,好好地在這兒生活不好嗎?”

“我是從外面來的,總有一天要回到外面去。”時錦說道,“早點了解情況,早點脫身啊。”

褚英聞言,卻微微地嘆了口氣:“出不去的。”

“什麽?”時錦沒聽清。

“我說,你出不去的。”褚英鼓足了勇氣,“所有來的人,外來的人,全都住在了這裏。他們也有人曾經想要出去,但是從來沒有人能夠從這個地方逃走。”

時錦微蹙着眉頭,沒有接這個話茬:“那個祠堂是什麽地方?裏面又是什麽人?”

褚英的眼神有些躲閃,不肯回答時錦的問題,要是時錦問急了,褚英就會站起來躲進廚房,總之就是逃避。

就在時錦想着是不是應該用點手段的時候,褚英的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褚英臉色瞬間大變,他連忙用眼神示意時錦藏起來。外面的敲門聲愈發急促,還伴随着人聲:“褚英!你大白天的把房門鎖起來做什麽!快點開門!”

時錦熟練地一掐法訣,重新化作了幾寸高的小人兒,藏進了床上的被子裏。見時錦藏好了,褚英這才打開了門栓,口中還忙不疊地應着:“來了來了,我來……啊!”

褚英一句話沒能說完,只因為外面的人等了許久,早就已經等得不耐煩了。見到褚英開了門,那人二話不說,直接擡手便給了褚英一個耳光,只打得他偏過頭去,臉頰迅速紅腫發燙,看起來頗為可憐。

褚英眼中含着淚水,卻不敢哭出聲來,只能夠捂着臉站在門口瑟瑟發抖。外頭的男人見他那副模樣,嗤笑出聲:“這麽可憐啊?這細皮嫩肉的,打一下就受不住了,那等會兒可怎麽辦?”

“哎,哥哥可不能這麽說,人家好歹也是個男人呢。”

那男人的身邊還有旁人,同他一唱一和,兩個人說話都是一樣的陰陽怪氣,聽得時錦渾身不适。

先前說話的那個男人盯着褚英又看了一會兒,忽然說道:“你這麽長時間不開門,是不是家裏面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褚英先是臉色微變,接着不顧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忙堆起笑道:“瞧大哥你說的什麽話,怎麽可能呢?我這家裏面才多大,有沒有藏東西,大哥你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諒你也不敢。”那人冷哼一聲,算是暫時放過了這件事情,“行了,還愣着幹什麽?快點跟我們走啊,今天晚上可是輪到你了。”

時錦看着褚英又是抖了抖,接着便低下了頭,慢慢地跟着兩個人走出了屋子。臨走的時候,褚英還給了時錦一個哀求的眼神——千萬不要出來,也千萬不要跟過來。

時錦看明白了褚英的意思,心中卻只覺得沉重。

她乖乖地聽了褚英的話,沒有出去尋他,只是在屋子裏面等待着。外面的天光似乎永遠不會變化,一直停留在黃昏時分,時錦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久,才見到屋門又一次被打開。

當時錦看清回來的褚英的樣子時,頓時大吃一驚:“你這是怎麽了?”

不能怪時錦大驚小怪,褚英方才離開時除了臉上有傷,衣着完好身形挺拔。然而如今的褚英,雙腿顫抖,身上的衣服也變得零零碎碎,發髻淩亂不堪,面色卻又慘白。而在他裸露出來的皮膚上,時錦還能夠看到斑斑點點的紅痕。

時錦的心中隐約生出了猜測,但是她不敢說出口。

反倒是褚英,聽到時錦的問話後,對着她艱難地露出了一個笑臉:“沒……沒事的,我沒事。”

為了證明自己真的無恙,褚英還向屋子裏走了兩步。然而走到第二步的時候變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在地。時錦連忙恢複原身,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了他。

接觸到褚英的皮膚,時錦只覺得滾燙,修仙之人五感靈敏,時錦還能從褚英的身上嗅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更加佐證了她心中的猜想。

“先坐下來。”時錦并沒有多說什麽,只是半扶半抱着褚英坐在了床上,接着又去給他擰了一條毛巾。褚英沉默地看着時錦做這一切,當時錦又轉過身去給他倒水的時候,忽地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低低的啜泣聲。

“哭什麽?”時錦尴尬地回頭看褚英,“累了就休息吧。”

“你……你猜到了吧?”褚英仿佛在問,但又并不需要時錦的回答,“也是,我這幅樣子,是個人都能猜到了。”

時錦默默地将手中的水遞給了他:“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我寧願你不知道!”褚英痛苦地縮成了一團,“我……我也想要有點尊嚴!可是……可是生在這樣的村子裏面,我又是這樣的人,生來……生來就是沒有尊嚴的。”

時錦沒有什麽安慰人的經驗,只能夠幹巴巴地說:“若是你想要我幫忙,回頭我可以将那些人全都殺了。”

“殺了他們又有什麽用?”褚英的聲音低低的,“罷了,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麽好瞞你的。”

說着,褚英忽地直起了身子。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時錦,雙手顫抖着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接着,他便頂着時錦震驚的目光,猛地将衣服拉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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