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變成了一種身份
二十二、變成了一種身份
時錦猝不及防, 一下就看清了褚英的胸脯。
——沉甸甸的……哪怕被裹在布條下,也顯得十分呼之欲出。
時錦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她擡頭看看褚英的臉,再看看他的胸口,一時間甚至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舌頭:“……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男是女。”褚英苦笑着重新将衣襟合上,“我生來便是這幅樣子,我……我有兩套器官。”
說出來這句話,褚英像是卸下了什麽包袱,肉眼可見地輕松了不少。
“我們這個村子裏,如我一般的人不在少數。”褚英低聲說道,“除了我們之外, 還有另外一部分人, 那些人是……是男人。”
“本來村子裏面是有女人的,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女人就變得越來越少了。”褚英的臉色有些迷茫, “後來終于有一天,最後一個女人也徹底地死去了。而在女人死去了之後,村子之中便只剩下男人,和我們這樣不男不女的人了。”
“所以……你們這種人就被迫充當了女人的角色。”
時錦覺得自己真相了。
褚英笑得十分慘然:“這也是為什麽我不讓你出去, 若是你被發現的話, 你必然也會被那些男人給抓走的。”
說着,他像是回憶起了什麽不堪的記憶, 臉色變得驚恐起來:“他們說我們不是正常人,生來就是被他們驅使的。而正常的女人在村子裏面……又十分稀缺,完全就靠着外來人補充。”
“外來人如果是男人, 就會加入他們,成為村子裏的男性。但如果是女人……”
褚英嘴唇抖了抖, 沒能接着說下去。不過不用他說完,時錦已經能夠想象出來那個慘狀,臉色也變得不好看了起來。
“外來人有修行之人嗎?”時錦想了想,問出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褚英努力地回想了一番,卻搖了搖頭:“那些外來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以前都是直接出現在祠堂的。像你這樣出現在村口路上的,還是第一次。那些外來的男人會融入進村子,女人就會被他們抓走關起來,再也不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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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褚英還擔心地拉住了時錦的衣角:“你……你千萬不要去那個祠堂,不能随便亂闖,會有禍事的!”
“你放心吧,”時錦拍了拍褚英的手,“我自有分寸。”
時間已然不早,褚英本想做飯,但時錦見他被蹂躏的可憐,便自告奮勇做了頓簡單的晚飯。兩個人在吃過了飯之後,那熟悉的困意又一次排山倒海般向時錦襲來。
她很想抵禦這種澎湃的睡意,但是不管時錦用了什麽辦法,甚至還握着桃木劍,當她犯困的時候,時錦便會讓桃木劍戳一下自己的大腿,還是沒有用。
時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等她恢複意識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昨天夢見的地方。
她複又變成了昨天的那個孩子,只是不一樣的是,不再是嬰兒的模樣,而是變成了一個十幾歲的少女。
時錦自從開始修行之後,早就沒有了那種氣血兩虛的感覺。靈力充盈自身,再加上長生金丹的t加持,時錦幾乎沒有感受到什麽虧空。
但是現在,時錦盯着自己瘦骨嶙峋的手,感覺到從身體裏泛出了一股股的無力。這是力量驟然失去後的不習慣,時錦甚至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變成了這樣,還是在做夢。
“還愣在那兒幹什麽?大早上起來不幹活。”一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從屋子裏面走了出來,他惡狠狠地沖着時錦斥責道,“要是不把活兒幹完了,今天你別想吃一點東西!”
時錦很想要反擊,但是身體卻自動地行動了起來。拿起了一大桶的衣服,向着小河邊蹒跚走去。時錦努力了兩次,發現沒有作用,便幹脆地放棄,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了起來。
——她隐隐約約地能夠猜到,自己應該是在經歷一個女人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這個女人在溪邊沉默地洗着衣服,時錦沒辦法控制身體,就只能這麽無聊地看着。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做夢經歷的時間十分漫長,眼看着日上三竿,那一直低頭洗衣服,仿佛不知疲倦的女人忽地擡起了頭。
緊接着,時錦便看到,在小河的另一頭,出現了一個穿着長衫的少年。當少年看到少女的時候,立馬便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這兩個人認識?
時錦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少年越過了小河,走到了少女的旁邊。兩個人應該是在交流,但是具體說了什麽,時錦自己卻聽不清內容。她只能夠模糊地感受到,眼前的少年似乎因為自己的話語而變得十分高興。
——他們兩個是青梅竹馬嗎?
少女心中的激動不似作僞,但是表面上表現得還算是有禮。少年也沒有別的動作,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後,少年忽地拿出了一樣東西,遞給了少女後,便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時錦接過來一看——那是一個小小的香囊,看起來并不精致,但是卻帶着一點點的餘溫。
——
“你醒了?”
時錦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聽到了褚英的聲音,還有鍋裏米飯的香氣。
“快些來洗把臉,正好要起來吃早飯了。”褚英笑着催促了她一下,“不餓嗎?”
時錦坐起身來,她還沉浸在剛剛的夢境之中。那人的生活經歷真實無比,關鍵時間還很長,時錦仔細算算,竟然驚訝地發現,自己好像在夢境之中度過了整整一年!
時錦的心中頓時生出了無邊的危機感——如果繼續睡下去的話,這個夢境是不是會變得越來越長?
雖說她如今身懷長生金丹,不懼壽命。但是總不能真的一直困在這個地方吧?
“怎麽了?”褚英見時錦臉色不太好,關切地走到了她身前,伸出手來探了探她的額頭:“也沒有燒呀?是不是覺得哪裏不舒服?”
時錦搖搖頭,只是在一直到吃早飯的時候,她的思維都還在飄。一直到米飯落入了胃中,時錦才終于找回了實感。
同時也讓時錦下定了決心:“我今天要出門。”
褚英怔了怔,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你會被抓起來的!”
“被抓起來也得去,”時錦平靜地說道,“我不能被困在這裏,我得找到出去的辦法。”
同款的茅草屋和青磚房并沒有什麽好探查的,唯一還值得時錦去看看的,便是那個大祠堂了。
褚英明白,自己攔不住時錦。他只能夠默默地收拾了桌字,接着又拿出了一套自己的衣裳和面具來,遞給了時錦:“你……你可以裝作我的樣子,我今天不用輪班,我躲在家裏不出門。”
“這樣……就算是你被抓到了,也不會那麽快暴露。”褚英看起來很痛苦,他還想要再勸一勸,“你真的不用去的,我雖然沒有什麽本事,但是……我可以養你啊,咱們兩個一起生活不好嗎?”
時錦看了一眼褚英,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等我找到了出去的辦法,我就可以讓你恢複正常了。”
“到了那個時候,你是想要做男人,還是想要做女人,都是随你的。”時錦按着褚英的肩膀,給他描繪出了一副充滿希望的藍圖,“你不想要擺脫現在這樣的生活嗎?你難道真的願意在這個地方呆一輩子,一生都那樣被人折辱嗎?”
褚英的眼神先是迷茫,旋即又變得哀傷。他嘴唇翕動,最後只是低下了頭:“……我不想要這樣。”
“我也不想,”時錦直起身來,“所以這個祠堂,你還知道什麽消息,現在全都告訴我吧。”
——
田間的小路上,一個穿着補丁衣裳的人正在晃悠着,偶爾那人也會遇到一兩個村民,村民間或會同他打招呼:
“褚英,上哪兒去啊?”
“褚英,你怎麽又戴了這個面具啊?”
“去地裏看看,有沒有草拔一下。面具是因為……臉上有點傷。”
時錦含混地回答着村民的問題,本身褚英便是雙性,時錦也不用做太多僞裝,只是将聲音變了變,努力同褚英更加靠近一些。
很快,時錦便走到了祠堂邊上。那祠堂看起來依舊幽深,大門緊閉,只是不同的是,今天祠堂兩邊居然還站了守門人。
那守門的兩個壯漢在看到了時錦之後,立馬出聲驅趕:
“去去去!祠堂是男人呆的地方,女人滾開!”
“你若是再敢靠近一步,今天就別想囫囵出去了褚英。”
時錦低頭看看自己的身形,想到兩個男人口中所稱呼的“女人”,只覺得一陣荒謬的好笑。
——在這個村子裏面,女人不是一個性別,而是成了一個身份。
當女人還存在的時候,那麽女人的地位是最低的。當女人不存在了,那麽一部分弱小的男人就成為了“女人”。
她并沒有出聲反駁,而是乖乖地走遠了。等确定兩個看門人看不到她了之後,時錦悄悄地繞到了祠堂西牆。
——褚英說過,祠堂平時牢靠的就像個堡壘,但是偏偏西邊的牆上,有一個小小的狗洞。因為被雜草覆蓋了,所以沒人看得見。
果然,在時錦扒開了一片草叢之後,一個破損的洞口赫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