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醉(1)

大醉(1)

“在下是刻意引誘,此人将來有利用之處。”他柔緩而言,在對她方才所見之舉作解。

“倘若當真有不忠之心,在下也不會将她邀于府中,等着公主回府問罪。”極有耐心地道着,他斟酌着微凝了眉心,語調再而轉柔。

“公主,在下所言可有偏差之處?”

每次講來,他都有理可言,卻将魯莽賴于她身上,容淺奚不願再聽,怒然擡袖指向堂外:“本宮不想聽歪理,你給本宮出去!”

他清眉未展,朝她低聲相言:“在下所言并非歪理,公主需靜心思量。”

此刻不得沉心思索,她冷聲怒喊,眼前閃過那亭中的談笑之景便引得她愠意更甚。

“本宮罰你禁足偏殿,這幾日莫要再出現于本宮眼前!”

向其恭然行上一禮,顧沄止順話而行,無言回了偏寝殿室。

“不許給他送膳!”容淺奚作勢高喊,對着庭院中的仆從吩咐道,“惹本宮不快,本宮便要讓他不得進食,看他能撐上多久!”

“公主……”輕手輕腳地扶公主回于堂內,芸香微耷着腦袋,小聲勸慰着,“公主消氣,奴婢覺着公子應是知錯了。”

鬧了這一陣确為舒暢,容淺奚飲了口清茶,将茶盞重重一放:“本宮堂堂當朝公主,他竟不将本宮放在眼裏。”

“不給他點教訓,他便不知本宮的威嚴何在。”

随後想起了那眉目秀氣,卻總令她感到頗為不悅的女子,她狠狠咬緊了牙關,明眸中掠過一絲鋒芒:“那趙予霜攀上了一個周玦不夠,還想着沾染本宮的面首,還真當本宮是吃素的……”

芸香向殿旁的婢女瞧去,幾名婢女會了意,端着膳肴再次行上:“此次确是公子有過在先,可公子已去領罰,公主氣壞了身子,可謂得不償失。”

鬧騰了良久,這時腹感饑餓,容淺奚執上玉筷,端莊地用起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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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明日陪公主去散心吧。”在一旁見公主怒火已消,這幾日還是別談及公子為好,芸香思來想去,決意帶公主去府外轉轉。

“聽聞近日城中開了家茶樓名為歸期,裏邊茶香四溢,聚了不少文人雅士。據說那裏的茶水味如甘霖,齒頰留香,百姓都為之要去品上一品。”

聽其所道也覺頗佳,她今日勃然大怒,正好出府去解上一悶:“好啊,這茶聽着耐人尋味,本宮便前去嘗嘗。”

隔日之時,容t淺奚潛心梳雲掠月了一番,衣香鬓影,綽約多姿,随着芸香來到了這新開的茶樓。

青磚黛瓦,茶鈞濃濃而來,頗有一份文雅之息。

她倏然仰眸,望着茶樓的牌匾上寫着“歸期”二字,樸素雅致,未有些許庸脂俗粉之感。

瞧見幾位溫文爾雅的公子行入樓館中,她莊肅步入,朝着逢迎的堂倌正色道:“給本宮來一上好的閣樓雅間。”

那堂倌不為所動,擡手輕緩地鞠了躬:“這位客官抱歉,今日雅間已滿,客官可擇一堂中之位而坐。”

心想這堂倌怎如此不識趣,芸香趕忙相言:“你可知這是此乃當朝宣玉公主?如何與公主這般言道。”

對面前之人的身份未生膽怯之意,堂倌淺笑:“歸期處不問身份與名姓,來者皆是賓客,還請客官見諒。”

“你……”芸香正想再作辯駁,便被身旁的如花嬌豔之影止了下。

這茶樓有自己的規矩,本着前來散心的目的,她妥協作罷。

容淺奚朝裏邊觀望,窗側有一處無人落座,倒合着她的心意。

“那本宮便坐那兒吧,臨湖賞景,不失為一件妙事。”

悠然臨窗而坐,微風輕拂,她惬意地賞着湖光山色,另有堂倌快步行來,為之遞上了一本茶譜。

本就不懂茶品,來此只為遠離府邸的稍許煩心之事,思慮片刻,她淡笑着将茶譜遞回。

“給本宮上你們這兒最昂貴的茶水來。”

那堂倌默然颔首,極為恭肅地退步而去。待周遭恢複閑雅,詩詞歌賦之聲隐約飄蕩,她輕而一瞥,卻有兩道身影尤為刺目地令她一怔。

她只覺太是湊巧,竟能在此處撞見周玦,以及與他一道而行的趙予霜。

茶水被送了上,容淺奚正欲斟茶一盞,便被芸香搶先斟滿。

故作鎮定地輕品起清茶,她斂回眸光,遲疑般喃喃:“周大人怎會在此……還有趙姑娘……”

芸香亦是望見了這一景象,猶豫片晌,悄聲問道:“公主,要不咱們換一處茶樓?”

她方才那般大張旗鼓地行進樓館,此二人定已瞧了見,此番若是離去,她便算是落荒而逃……

容淺奚微勾丹唇,傲氣而道:“這裏的茶果真馥郁回甘,本宮喜歡,為何要退離?”

悠閑自若地透過軒窗淺望,時不時地再瞥向那一方雅淡月華,她佯裝鎮靜,心底密閉的牆圍卻因那一人的柔望,裂出了絲絲縫隙。

周玦與身側的姑娘低言了幾語,之後毫不避諱地走了來,淺撩錦袍于她面前坐下。

眸中少女閑然觀景飲茶,似在待他先言語,周玦微垂下眼睫,輕聲啓了唇。

“未曾想微臣竟會在此處遇見公主,微臣記得,公主曾是不愛飲茶。”

她漠然輕笑,話語中藏了絲許深意:“日子久了,喜好自會變。”

周玦自是明了話中之意,這抹明豔将他記恨在心,是他咎由自取,他別無怨言……可有些心緒再不言出,他知是此後再沒了良機。

“宣玉,昨日在太後的壽辰宴……”

“大人是覺着本宮言辭有失妥當?”她秀眉微蹙,不欲聽他言道怪罪之詞,對此不予退讓,“可本宮說的,句句屬實。”

可這一回,容淺奚聽得的,卻是她候了多年的一語回應。

肅冷玉顏嗓音輕柔,透着少許微顫,在字字清晰道出後,他驀然一頓,而後所有思緒皆化作了無盡的柔光玄晖。

“宣玉,我心裏有你。”

她從未知曉自己竟能等來周玦的回語,孤冷皓月為她傾落,許是在初見之刻,他便為她晃動了心神。

沉寂了良晌也不知該怎般作答,容淺奚只感雙頰發燙,悄然望向不遠處獨自品茶的趙予霜,慌忙轉回視線。

“你這話不怕趙姑娘聽了去。”

眸前玉顏染上的嬌羞緋紅似于唇上胭脂融為一色,周玦未有歡悅,目光顫動不已:“是我懦弱,這些年一直聽從家父之命,卻違背自己的心意,辜負了你。”

“長公主暗中攬權,陛下為保江山會穩固皇後之位,加之家父以命相要挾,我只能這麽做。”

唇邊沾上了一縷苦澀,他雖應之,卻無法伴她一世:“你可知如若跟了我,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

原本煩悶的心思煙消雲散,好在他回了念想,她心上懸着的沉石悄無聲息地落入湖底,漾開了千層漣漪……

“有玦哥哥這一番話,我已是無憾了。”

她擡目莞爾,眼底微閃着華光,恰有桃瓣從窗邊吹進,落于她精巧的發髻上:“雖是有緣無分,但我至少不是一廂情願。”

“當然不是。”

他柔聲回得極輕,欲伸手撥下落英殘紅,止于半空中,又立馬收了回。

向來明了他有苦衷在心,容淺奚壓低了語調,頗感她與眼前的孤高大人頓然親近:“這趙予霜是皇姑派來監視你言行的?”

互相道明了情意,她忽覺這世上多了個可坦誠相語之人,無關尊卑,無關争權奪勢,僅是曾在宮道旁偶然相遇的二道身影有了晨光熹微般的互通之意。

周玦眼眸微冷,可凝望她時不覺淌過了一霎的寵溺:“宣玉竟能看得透徹,可真是今非昔比了。”

他對趙予霜是逢場作戲,她才是他最為珍視之人,容淺奚洋洋自得,心底像是開遍了争妍繁花。

他歡喜她,就如同她的愛慕一般,情投意合,兩情缱绻。

不知他是說的何等托辭,竟能來她身邊言道如此之久……容淺奚眸光流轉,顧慮而言:“那你快些回去,再久待趙姑娘怕是會有疑慮。”

“宣玉定要保重自己。”

周玦輕留下幾字,起身再回望了一眼,柔意散去,眼底徒留一貫的肅冷。

今日這臨湖風光當真绮麗如畫,水木明瑟,山輝川媚,容淺奚飲起清茶,任憑心湖蕩開潋滟,任憑桃花勝百花,落盡了春風裏。

瞧出了公主了卻了情思,此刻的歡愉應是無人得知,芸香感慨,不曾想那周大人亦對公主用情至深。

“公主,原來周大人他……”芸香恍然開口,原先對周大人的暗自埋怨少了許多。

這鋪天蓋地而來的喜悅令她唇角微翹,容淺奚很是得意,将茶盞一飲而盡:“這世上果真沒有男子能逃過本宮的掌心。”

“這茶甘甜,再上幾壺來。”

她随性吩咐着,心覺這茶樓算是來對了。

芸香望了望軒窗外,帶公主出府過久實在不妥,遲緩般道着:“可公主……這茶飲不完……”

揚唇微攤着手,她似是全然不在意,玉容含了幾分笑意:“本宮愉悅,飲不完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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