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肖似(1)

肖似(1)

階上明豔淺笑一聲, 随之将目光落至一老臣處:“段大人可有何見解?”

被喚之人明顯一怔,霎那間聽出了話外之音,額上不由自主地冒出了細微冷汗。

“公主所言字字珠玑,句句箴言, 無可非議, ”段之烆恭肅回道, 萬般謹慎地不欲再多言一語,“微臣首肯心折,從公主之意。”

眸間笑意未褪,她而後轉眸,直直地瞧向了行立于一側的李琚。

“李大人呢?李大人可有異議之處?”容淺奚道得平心靜氣, 新月般的清眉柔緩揚起,“聽聞儀妃娘娘近日幫着母妃打點後宮,頗為勤快……”

“本宮想着,可将儀妃娘娘列出父皇的殉葬之儀。”

這言下之意旁人聽不明,李琚卻聽得太為明了。

儀妃跟随長公主左右已有了一些時日, 與寧貴妃針鋒相對,水火不容。如今先帝駕崩, 後宮妃嫔理應要随着先帝入葬, 儀妃自是難逃一死。

可倘若公主不計前嫌, 寬恕上一二, 倒可保下儀妃的性命。

李琚雙手顫抖不已, 眸光微閃,朝前而拜:“謝公主開恩……謝公主開恩……”

見勢嫣然輕笑,她端坐于大殿之上, 緩聲回道:“此番也不能說是本宮開恩,追随父皇而葬乃是天賜之恩, 只是母妃有太子需照看,這後宮大小之事委實需一人打點。”

言此一頓,她若為惋惜着拉長了語調:“可倘若娘娘尚存異心……”

“舍妹此前鬼迷心竅,已迷途知返,”李琚忙恭敬回應,已然打消了他念,如同死死攥着這一株救命稻草,顫聲道,“有微臣在,公主可高枕無憂。”

儀妃已是朝不保夕,宣玉公主若願以拉上一把,便是予他救命之恩。想必儀妃得此訊息,也會喜極而泣,再是不會投靠長公主。

此番目的已達成,容淺奚阖了阖杏眸,擡袖讓其退了下:“有李大人這句話,本宮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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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啓奏,無事退朝吧。”

示意曹崴撤下殿外駐守的禦林軍,她莊重起身,遣散了衆臣。

待金銮殿內唯剩靜谧落寂,她收斂回思緒,出了宮牆,行上馬車,朝着周府方向而行。

經過今日這番示威,朝堂上便無人敢再将她輕視,而她也是輕而易舉地點出了與容煙婕暗中勾結之人,倘若仍有佞臣如鄒複那般膽大肆意,她也絕不姑息。t

周府上下深知公主在大人心中的分量,大人亦是下令,若是宣玉公主前來,不必通傳。

她于此來到周府,無需等着禀報,便可随性而入。

映秋正端了膏藥出寝房,瞧見她時,俯身退至一旁。

眸底淌過一絲柔意,映秋輕緩道着:“周大人剛換了藥,傷勢好多了,公主可入內瞧探。”

容淺奚颔首,輕步行入,見周玦正垂目理着衫袖,清癯身姿籠罩着揮抹不去的冷肅之意,瞥見她的瞬息,眸色清明了些。

“今早玦哥哥不在,可惜未見滿朝老臣對我奉命唯謹的場面,”步子很是輕快,憶着方才朝堂之景,她傲然撇唇,與之簡明而道,“那李琚和段之烆畏怯得直哆嗦,近幾日應不會再有他心。”

周玦聽得斂眉輕笑,似乎能想象出大殿上的她是何等威嚴:“短短幾日,宣玉已能獨當一面,令人刮目相看。”

“再過些時日,都無需微臣輔佐在側了。”

眼前之人談笑自如,面色已不若昨日那般蒼白,她舒緩了心境,不經意又瞧上了窗外落英:“玦哥哥在說笑呢,哪有人這麽短時間便能通曉朝堂大小事宜的。我只是向那些老臣施施威,讓朝臣不敢再有二念罷了。”

察覺這抹花顏嬌姿極愛桃花,他便吩咐府中下人将滿園綠植皆換作了桃樹,此時一見,她果真是喜愛的。

“微臣記得宣玉最喜桃花,便命人種了滿園的桃樹,”周玦跟着望向軒窗之外,桃花如紅雨凋零而下,惹人神迷意醉,“如今過了桃花盛開的時節,桃瓣都落了下,可仍是灼然驚目。”

窗臺處落紅無數,他眸色溫和,柔語道。

“宣玉可去園中賞一賞落花。”

僅是欣喜了片霎,窗旁明姝卻收回了視線,瞧他傷勢已無大礙,便不欲作停留。

“今日便不了,有些緊要之事還需與常陌商榷,我先走了。”

昔日裏那如長河般隐藏不住的心意,當真蕩然無存……

“宣玉,”周玦輕喚,千萬思緒浮動于星眸間,“如若起初微臣未那般糊塗,對你百般推卻,還将一面首相贈,無意讓你難堪,今時你可會多瞧上微臣幾眼……”

她聽罷無瀾而笑,眼底無悲無喜,釋懷般回着。

“不會,我與玦哥哥之間的鴻溝,和顧沄止毫無幹系。玦哥哥天性孤高,我亦如此……”

“生性傲然者,注定不得相守。”

話語微止,她輕言細語道:“玦哥哥還不明白嗎?”

“微臣也可不要。”身後素影忽而如是言說,引得她茫然若迷。

她不解而問,止于窗臺前不明其意:“不要什麽?”

周玦落寞低笑,輕阖雙目:“不要那些所謂的孤傲與尊嚴……”

床榻上坐躺的孤高身影宛若于寂靜中掙紮,似願竭盡全力将其留住,讓她為他騰出一地,哪怕是極不起眼的一角。

“這滿園落花嬌豔如火,灼灼生光,已并非是昔時枝頭那含苞待放的模樣……”枝頭芳菲所剩無幾,容淺奚尋思半霎,又如清風徐徐而言,“玦哥哥總有一日會發覺,我與曾經你歡喜的那個宣玉已是不同了。”

“走了,玦哥哥好好養傷。”

她輕道一聲,未落下些微留戀。

“警惕映秋。”

身後驀然傳來幾字,輕柔沉穩,令她神色一緊,心底一陣發涼。

本是柔緩的清眸肅然沉下,周玦正色相告:“昨夜有人前來禀報,映秋獨自一人出了府。微臣派人跟蹤,見她深夜與一侍衛見了面。”

他正聲一頓,慎重再言:“而那侍衛最終行入的,是長公主的府邸。”

自從顧沄止離了府,她便覺時常有人透露謀策,卻始終不知是何人所為。

府中何人會知曉得如此清晰透徹,連薄物細故之事皆能掌握在手……

她對所有府殿下人皆起過疑,卻唯獨未懷疑過映秋。

“多謝玦哥哥告知。”

對房中孤月之影道謝一言,她了然在心,快步行走了出。

哪知身旁最是親近的映秋早已投靠了容煙婕,她徒然而驚,想來映秋近些時日接近常陌,是為了探聽籌謀。

此般不知不覺,竟連常陌也未曾覺察……

詫然之餘,她容色逐漸黯沉,是時候該除掉容煙婕置于身側的細作了。

映秋仍端然伫立于幾步之遠,見公主行出了寝房,忙緊跟上其步調,

似于心裏斟酌了良久,映秋随行旁側,小聲言道:“公主,周大人已可下榻而行,奴婢可否随公主回府?”

“這裏的下人奴婢一個不識,奴婢想服侍公主……”

容淺奚故作漫不經心一望,這婢女面若芙蓉,秋眸盈盈,惹人憐惜得緊,心下震顫未歇。

昨夜傳遞情報時,映秋興許是發覺到了異樣,怕身份暴露難以行事,畢竟回了公主府,所受管束會寬松許多。

她暗暗冷笑,決意陪這婢女演一出戲,今晚便将之擒拿。

“好,那你便随本宮一同走吧,”自然而然地回落下目光,她語聲轉輕,為這道秀顏作答,“周大人替本宮挨了一箭,于情于理,本宮都該報以救命之恩。”

“怪本宮太是勞累,又受了驚吓,只得委屈你代為照看。”容淺奚無奈而嘆,言裏言外皆再在說着懷歉之意。

聞言,映秋吓了着,忙搖頭回應:“奴婢明白,聽命于公主本就是奴婢的本分所在,奴婢不委屈。”

周玦遣人行事向來謹言慎行,一絲不茍。這婢女應還不知,僅用了一夜,周大人已将其底細摸了清。

想着那心腹芸香為救主喪命,她眸色黯淡,低語道:“如今芸香不在了,你便是本宮最信得過之人,有些事本宮将來只道與你一人聽……”

“奴婢定當不負公主所望。”映秋鄭重以回,眸底掠過微不可見的竊喜。

回府途中不禁想起昨日遇見的溫雅玄影,容淺奚輕轉眸子,于茶肆酒樓間行入了一條街陌內。

秋陰不散,霜紅飛晚,她駐足一立,随後安閑道:“在回府邸前,本宮想去見一個人。”

“你且在外候着。”

行至宅院處,輕望一院幽草,她回眸與映秋留下一語,便閑庭信步地入了院。

院內無人跡,炊煙袅袅從裏屋升起,待走入堂舍,她瞧着溫讓正低身收拾着碗筷,方桌上擺放着食剩的菜品。

那幾盤小菜擱置在桌,膳具粗陋,佳肴卻顯精致,她僅盯了幾眼,就覺有些饑腸辘辘。

“這些是你做的菜肴?”容淺奚從然而坐,莞然笑着,“本宮正好還未用膳,就在此用了吧。”

見此景不覺左右為難,溫讓思忖少許,立馬行去備膳。

“我再去為公主燒些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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