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

第 23 章

正如藤丸澪所言——「人死後就會凝聚出靈魂，越是強大之人越能凝聚出意識清醒的靈魂」。

兩面宿傩非常清楚這點，所以他才無法像那些詛咒師那樣輕易達到成為咒物這一步。強大的新生「靈魂」會吸引各方詛咒與妖物，招來彼岸注意力，阻礙他凝結成咒物。

不過，他早就想出能夠克服此類問題的辦法。且已通過一些狂熱追随者驗證了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可當藤丸澪詢問自己成為咒物之後，靈魂是否還繼續保留？

他卻遲疑了。

“保有靈魂不是什麽好事。”兩面宿傩回過神。

“為什麽？”藤丸澪臉露疑惑。

她的「能力」與那個神所創造出的其它“球形裝置”有些差別，雖也同樣是擁有對生者的記憶就能在其死後複刻出生者原本形态并使用其所有能力，但她想要使用生者能力卻比其它裝置多了一條『必須自身也存儲了該名生者靈魂』的重要前提。

也因這個前提，她才擁有對應被動保存亡者靈魂的「機能」。

這種構成藤丸澪誕生與存續的「意義」，即便是被「叩門者」奪去多數記憶、完全忘了自己必須死死記住之人的重要記憶，也不會忘卻身體為何要保存靈魂。

——為了保存人類史，阻止人類史消亡。

只要她的意識不消亡，「叩門者」就會再次出現。為了再次相逢戰勝「叩門者」取回被奪走的記憶，她必須得到兩面宿傩的靈魂！

這是她接近兩面宿傩唯一目的。

如果兩面宿傩無法保留靈魂……以她現在修行所獲得的力量，能夠抵擋住「叩門者」嗎？

「叩門者」的學習能力遠超于她，如果抵擋失敗，她就會和之前一樣，失去有關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也會徹底忘記……兩面宿傩。

想到後者，藤丸澪不知為何心口忽得又開始變得難受起來。

不知道當時自己與「叩門者」戰鬥，眼睜睜看着記憶被奪走，是否也有這樣的感覺。

“靈魂歸屬于彼岸，強行留在此岸勢必會受到諸多規則限制。”兩面宿傩以人類姿态誕生，就算擁有強大力量也無法更改人類既定的歲月短暫。

但如果是以短時間內所預測到的最強姿态死去并凝聚成咒物，他就打破了人類的既定命運，永存于世。并且還會在新的規則內，重新掌握「自由」。

似曾相識的答案讓藤丸澪再次陷入迷茫。

這應該不是她第一次聽到靈魂有歸屬之地。

既然亡者靈魂都擁有明确的歸屬之地，為何她又會被「神」創造出來？

難道創造她的「神」是引導亡魂之神？因為引導亡魂的工作量太大，忙不過來，所以才創造了她來一起分攤工作？

藤丸澪眨了眨眼，迷迷糊糊中覺得這個猜測其實也……并非絕無可能？

兩面宿傩觀察到藤丸澪在自己回答完問題之後有一瞬間的怪異反應，他仔細分辨，卻仍是難以辨別出所見反應的情緒歸類，因而他傾身靠近了一點藤丸澪，好奇地注視着她詢問：“你在想什麽？”

話音落下，兩面宿傩自己卻先皺起了眉。

“我想不通。”聞言，藤丸澪暫時擱置思考自己的事情，嘆息道：“變成咒物之後就會被術士封印，即便保存了生前最強狀态‘活’下來，卻再也無法感知外界。以那樣的姿态繼續留在此岸，不分日夜地承受着這種結果，難道就不算‘限制’了嗎？”

話音落下，藤丸澪這才發現兩人距離不知從何時開始居然離得這麽近。

“比起因壽命耗盡、力量衰弱而亡留下的落敗靈魂之姿進入彼岸，能夠在鼎盛時期凝聚成咒物被封印所面臨一切狀況都算不上什麽。”兩面宿傩神色嚴肅解答完藤丸澪的疑惑就主動拉開兩人距離，一雙猩紅色眸子裏滿是藤丸澪無法讀懂的情緒。

“果然，你還是因為那名大陰陽師而來。”

蓋住室內大量光線的陰影主動挪開位置，燭火搖曳燃燒發出暧昧的微弱聲響伴随着藤丸澪忽然加劇的呼吸——

“我是因你而來的！”藤丸澪猛地站起身，斬釘截鐵道出心聲。

兩人拉開的距離又被藤丸澪拉近，近到就連往日她不會說出口的明顯反駁話語落下，兩面宿傩都還處于一種極致的冷靜狀态……

往常這個時候，她若是敢用這樣的态度和他說話，早就被削掉腦袋。可是，今晚的他似乎比平時多了點耐心，維持着穩定坐姿，安靜等待藤丸澪的下文。

“不可否認……”藤丸澪聲音因為情緒起伏而略帶顫音，她竭力調整呼吸，以平緩的語調繼續下文：“我對你的了解不夠深。我只知道你很強大，除此之外，我甚至連你的脾氣都捉摸不透。”

“但是——”留意到兩面宿傩表情變化，藤丸澪再次上前，近距離望着他眯起的雙眸略顯急切道：“只要是生靈就會存在有靈魂，靈魂凝聚成形态，漸生意識。”

“在面對危險作出選擇時會猶豫、掙紮。”

兩面宿傩保持着原先坐姿不變，但在聽到藤丸澪将自己與蝼蟻混為一談的話語後不由臉露嘲諷。

“宿傩，你是有形之物，是人類。”

「噼啪」主室內燭火一晃，發出一段即将燃盡的聲音。

藤丸澪一句話點燃了兩面宿傩的殺氣。

兩面宿傩擡手直接捏住近在咫尺之人的下巴，将她一把拉下，猩紅色虹膜以極近的距離倒映着藤丸澪被迫仰起的臉——這張精致漂亮的臉上并沒有露出其他人提醒他「人類身份」時的“悲憫”表情。

“我不會猶豫，更不會掙紮。”兩面宿傩的殺氣漸退。

“而且你還有擁有超乎所有生靈的冷靜。”即便現在交談的角度很怪異，藤丸澪也仍能面不改色繼續話題：“一旦認定目标就會堅定不移執行。”

“你今晚的話語很動聽。”兩面宿傩沉默片刻後，嘴角勾出可以稱之為溫柔的弧度，就連猩紅色的雙眸也淡去了殺氣。

他松開了緊捏藤丸澪的手，“但我還是不會因為你而駐足。”

“如果……”藤丸澪沒有後退，也沒有低下頭，她依舊維持剛才陌生的角度注視着兩面宿傩，“成為咒物也還能留下靈魂，就讓我來保存你的靈魂。”

兩面宿傩雙眼微微睜大一瞬，可僅僅只是一瞬。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