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章

第 33 章

如果夜鬥沒有出現, 自己又無意間得知繼國岩勝對緣一的建議內容，她一定會當天就選擇離開這個村落。

或許她會隐藏起來繼續觀察繼國岩勝，直到查清他身上的惡鬼氣息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否會危害繼國緣一為止。

但絕對不會明顯留在繼國緣一身邊，讓他陷入兩難境地。

所以, 當夜鬥伸出手向藤丸澪發出邀請, 她毫不猶豫就握住了對方的手。

即便她尚不清楚為何夜鬥會知道惡鬼之事以及對其坐視旁觀。

橫跨五百多年時光, 獨自在這個與衆不同的時代醒來, 藤丸澪一直認真觀察這個世界, 努力從這裏面尋找自己熟悉的痕跡。一點一滴、逐步縮小「意外」橫跨兩個截然不同時代的距離。

哪怕是乘上一艘只有她一人、單獨行駛于濃郁海霧籠罩住的海面船只，漫無目的随着海浪上下颠簸。任由疲憊感如影随形來回拉扯着船上唯一旅客，清楚自己并未溺水卻沉浸在窒息般迫切期盼着海霧散去就能立刻看到靠岸陸地的感覺, 藤丸澪都不會感到迷茫。

現在的她依舊沒有看到「陸地」，可卻已經抓住濃霧中不起眼的坐标，知曉陸地就在不遠處, 接下來……只需安定下來順往直前！

第二天清晨。

邁步走出內室的繼國緣一面無表情擡手，讓遠行歸來的鎹鴉降落在手臂。

鎹鴉歪着腦袋遲遲不提當主回複，見緣一沒有任何反應, 鎹鴉立刻又将腦袋歪向另一個角度，暗示明顯——它在尋找藤丸澪。

“她不在這裏。”看懂鎹鴉之意的緣一沉默片刻後緩聲道。

鎹鴉依舊歪着頭, 不明白緣一的話語。

繼國緣一：“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緣一，速歸。”鎹鴉撲棱着翅膀從緣一胳膊上飛起, 簡單的句子重複了三遍。

産屋敷當主沒有直接回複緣一。在聽到鎹鴉帶回來的回音後, 緣一立刻做出判斷——帶兄長大人共同前往鬼殺隊。

繼國岩勝仰頭望向半空中旋着兩人頭頂上空撲棱翅膀飛的烏鴉, 對向自己走過來的繼國緣一道：“緣一, 你是我的弟弟，也是繼國家族的成員, 不該這般卑微聽命于其它家族當主。”

繼國緣一面無表情看着繼國岩勝，沉默。

-

夜鬥知道「十二鬼月」的藏身之處，但是……

“鬼舞辻無慘知道每個惡鬼的位置和狀态，逐一攻擊他們削弱鬼舞辻無慘的戰力也會引起他的警覺。倒不如直接鎖定目标攻擊鬼舞辻無慘，讓他将「十二鬼月」召喚至同一處，節省我們四處奔跑将其逐一擊破的時間精力。”

夜鬥停下腳步，轉身向藤丸澪提議。

鬼之始祖從不讓惡鬼聚集也不允許惡鬼私自制造下屬，即便是「十二鬼月」也沒有被允許留守身邊，甚至還将部隊分散派往距離自己甚遠的各地執行任務。

這也意味着他自信「十二鬼月」每一只惡鬼的戰鬥力都等同于、甚至比任何一支鬼殺隊都還要強。

藤丸澪皺眉：“就我和你？”

“就我們。有什麽問題？”夜鬥看得出藤丸澪的戰力，也認真平衡過他與她的戰力，聯手獵鬼絕對屬于浪費資源行為。

“與其路途遙遠剿滅「十二鬼月」真不如直接鎖定鬼舞辻無慘，讓他召喚「十二鬼月」，既節省時間又能留有餘裕滅鬼。你不這樣認為嗎？”

夜鬥是講究高效率完成任務的武神，當他拉走藤丸澪，得知她打算從最弱的「十二鬼月」開始增加滅鬼難度後，立刻就将前行路線鎖定往扮演人類隐匿身份的鬼舞辻無慘方向。

據他觀察，藤丸澪鮮少戰鬥，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戰鬥力。

所以，不論藤丸澪回答是什麽，他都預備執行最高效率方案。

“我們有聯手滅鬼且不讓他們趁勢不妙逃走的默契麽？”藤丸澪想起了那次在竹林裏逃掉的惡鬼。

『就差一點……』

“別給他們逃走的機會。”被問及最基礎、絕不可能犯下的錯誤，夜鬥身上銳利的殺氣稍縱即逝，“像陰陽師設下「結界」，咒術師布下「帳」一樣，在戰鬥前就斬斷敵人逃走的可能。”

無論是「結界」還是「帳」，都沒一個會使用的藤丸澪：“……”

夜鬥立刻将藤丸澪的沉默當做默認他計劃的信號，低頭調整完氣息，就攬過她的腰一躍而起，直至高空——

“！！！”

藤丸澪從未被人如此親密攬住腰協同前行。她震驚地瞪大雙眼，一時不知該震驚她居然「踩」在高空中，還是該震驚夜鬥居然是攬着她前行而非扛起。

“就在這下面。”夜鬥打了個響指喚回藤丸澪注意力，好整以暇問道：“之前沒有在高空中「行走」？”

“沒有。”藤丸澪誠懇回答。

“奇怪……不論是宿傩還是裏梅都是很擅長在空中行動之人，他們居然沒有帶過你？”夜鬥解開手中刀，緩緩将藤丸澪送達地面。

濃烈又帶着詭異扭曲的熟悉鬼氣與血腥氣撲面而來，藤丸澪飛快擡手捏住鼻子，解釋道：“他們大多數都是徒步行路，只有在心血來潮時才會攔截胧車乘坐。”

胧車會飛行，也算是帶過她了。

夜鬥：“……真不愧是詛咒之王。”

他都沒想過還有攔截胧車這一操作。

“我身上殺氣太重，還沒有靠近鬼舞辻無慘就會被他察覺。澪，你去将他引出來，我在那邊的空曠區域布下結界等你。”夜鬥話說完，擡手指了指附近的空曠區域。

目送夜鬥交代完事情頭也不回地離去，藤丸澪內心湧上一股怪異的感受，她帶着這種奇怪心情踏入無人宅邸。

庭院內的景色很漂亮，是這裏鬼氣和血腥氣最淡的地方。

然而藤丸澪并沒有在這裏停駐，她順着鬼氣與血腥氣越發濃郁的方向前行——

“不是交代你們今晚不要來打擾我的嗎？”

擺滿無數個特制精致容器裝載的人類器官的昏暗地下室，身穿得體貴族服飾的“男孩”聽到腳步聲後神情冷漠地轉過身，當看清來者身影的下一刻，他猩紅色瞳孔就在不斷收縮！

“怎麽會是你？！”

就算對方體态改變，鬼舞辻無慘還是一眼認出了藤丸澪！

那個可惡的、在平安時代重傷他的該死女人！

“換個地方說吧。”藤丸澪視線穩穩落在鬼舞辻無慘身上，語調平靜。

“什……”鬼舞辻無慘怔住。

“你居然如此大膽要求我！？”短暫的t驚悚與害怕急速遠去，鬼舞辻無慘又恢複理智——自己差點死在平安時代的事情已經過去五百多年，當年那個女人明顯是個人類，絕不可能和自己一樣活到現在！

所以面前這個只是假象，他只要打破這個假象……

「轟——！」

“怎麽回事？”随着巨響傳來，剛布下結界的夜鬥明顯感覺到腳下地面在晃動。

快速辨別異動方向，夜鬥愣住：“怎麽提前打起來了？”

藤丸澪遵循夜鬥交代，要将鬼舞辻無慘引向他所在位置，于是她選擇裝作沒聽到鬼舞辻無慘的奇怪話語，友好的與他交流。

可這位鬼之始祖并不講道理，揮手就想要和兩面宿傩一樣削去她的腦袋。

被削去腦袋的感覺實在太過疼痛，不喜歡這種感覺的藤丸澪在看清鬼舞辻無慘動作後，立刻就避開了他的攻擊。但是，她站的位置實在太過巧妙。

誰能想到她正好位于地下室承重柱旁邊呢？

鬼舞辻無慘一擊動作沒有絲毫留力，瞬間就将自己書房的承重柱給毀得粉碎！

失去承重柱，上端巨大的宅邸猛地往下塌陷——藤丸澪心無旁骛，注意力全在鬼舞辻無慘身上，觀他形勢似是要趁機離去，她立刻伸手猛地一把抓住他！

鬼舞辻無慘嘴角扯出嘲諷弧度，順着藤丸澪的方向就用鋒利的手臂貫穿了她的胸膛！

然而藤丸澪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借此拉近鬼舞辻無慘的距離，雙手緊緊鉗制住鬼舞辻無慘，連拖帶拽把他帶到空曠區域！

「咔嚓——」

鬼舞辻無慘嘴角的殘忍幅度越來越深，他另一只手毫不留情扭斷了藤丸澪的脖頸。

藤丸澪咬牙維持着脖頸斷裂的怪異角度，讓傷口上浮現出狀似繃帶之物，緊緊捆住鬼舞辻無慘另一只手！

連帶着另外一只留在她身體裏的胳膊也同樣被狀似繃帶之物牢牢纏裹，比之剛才藤丸澪的雙手鉗制更加牢固的束縛，令其徹底無法動彈！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鬼舞辻無慘飽含憤怒情緒的話音落下，藤丸澪猛地撤掉所有繃帶，将他扔進夜鬥早已備下的結界內！

被夜鬥留在結界內穩固陣眼的神器在感知到鬼舞辻無慘氣息後，立刻發出嗡鳴，下一刻，結界內迸射出無數耀眼光芒！

每一束光芒都像是有意識之物，在結界內與鬼舞辻無慘不斷拉鋸，最後将他徹底纏繞、包裹成純白色的繭，像是向神明獻上祭品一樣，将他高高「舉起」。

“澪……”

留在結界外的夜鬥怔怔望着狼狽的藤丸澪——她渾身上下都是被鬼舞辻無慘造成的傷，每一個傷口都飛舞着白色狀似繃帶條狀之物，它們在空氣中自由擺動，悄聲無息取代了藤丸澪傷口流出來的血液。

「咔嚓——。」

藤丸澪面無表情将斷裂的脖頸按回原位，“我沒事。”

伴随着她的話音落下，在空氣中搖擺的繃帶之物快速修複了她受傷的軀體。

眼睜睜看到藤丸澪身上傷口是如何自愈的夜鬥瞬間沉默。

“只要這樣将他緊緊包裹住，就能将其消滅？”藤丸澪望了眼結界內無法動彈的「白繭」，再看向夜鬥。

夜鬥沉默片刻後神色嚴肅擡手召出另一振的神器：“真正的戰鬥現在才剛開始。”

沒有給藤丸澪多餘的錯愕時間，似猛烈潮水拍打礁石般湧入此處的惡鬼氣息越來越濃重，連帶晴朗夜色都被烏雲密蓋，比往日還要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環境更是映襯出囚住鬼舞辻無慘結界的光亮無比！

鬼王淪難，一直分散各地從不結隊出現的惡鬼都紛紛彙聚此處。

藤丸澪依靠記憶複刻出平安時代削過惡鬼的漆黑太刀，在黑夜中揮出絢爛極致的火焰，飛快地收割湧向結界的低級惡鬼。

他們比平安時代自己所戰過的惡鬼都要弱——「十二鬼月」不在其中！

剛留意到姿态閑适聚在外圍、眼眸神态完全不同适才斬殺之鬼，藤丸澪就被身後強大的靈壓掀起長發！

『無論多困難的敵人，我都會為你斬掉。』

『呼喚我的名字吧。』

“緋器！”

夜鬥比之剛才更快收割四周惡鬼逼近「十二鬼月」，與手中刀配合默契的他快速斬斷下弦肆的腦袋！

與适才被他處理的惡鬼不同，下弦肆的腦袋被切下瞬間就從身體內冒出強烈白光，在空中凝聚出複雜的花紋。

即便如此，上弦們還是選擇作壁上觀，他們悠哉地操控場內所有惡鬼纏住守着結界的兩人，一點都不急着救鬼舞辻無慘。

反倒是下弦們營救鬼王的積極性前所未有高漲——

『鬼殺術——深眠。』

“呵呵。”被夜鬥手中利器無力架在脖頸上的上弦壹露出無比享受的愉悅笑容，“成功抓到你了。”

他舔舐了一圈嘴角，望着被低級惡鬼團團圍住苦戰無法到達此處的藤丸澪露出純然無害的樂觀笑容，“就算是末等神明，他的血液也比稀血罕有，既然為我等獻上如此大禮，那我等也只好……”

上弦壹故意停頓話語，惡劣地看着場內獨自戰鬥的藤丸澪，見她忽得擡頭與自己對視，當即露出驚喜無比的神情！

今晚，他就是最大的功臣！

鬼舞辻無慘大人一定會賜予他更多的血液！

然而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居然無法操控場內少女的精神？

接下來，對方的表現又讓他覺得驚喜，她居然放下了手中的太刀！

“呵呵，看到神明失敗慘相無法再繼續戰鬥了嗎？”

放下武器的藤丸澪馬上就被四周惡鬼前赴後繼撲向，一層又一層，徹底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風！

“哈哈哈哈哈……呃啊！”

上弦壹驚疑不定的視線緩緩往下，直至落入一雙充滿殺意的藍色雙眸。

“你，太吵了。”夜鬥毫不猶豫斬下上弦壹的頭顱。

「……」

時間忽然靜止。

『夜蔔，快點離開這裏。』

緋催促着夜鬥。

聞言，夜鬥第一反應是看向藤丸澪所在的區域。可一眨眼，人就被緋帶到了離結界極遠的高山。此處視線毫無障礙，輕松就能遠眺到下方空曠區域的戰況。

“我……托大了嗎？”夜鬥聲音微顫。

“夜蔔的觀察從未出錯，她沒有死哦。”緋臉上露出笑容望着夜鬥。

看着緋此刻流露在臉上的笑容，夜鬥莫名感覺到心底發冷。

“緋，你……”

“噓。沒事的，夜蔔。”

緋笑容依舊：“本來就是她想要斬殺惡鬼的，不是嗎？夜蔔只是輔助，今晚還幫她殺了兩個下弦，這等戰績對于鬼殺隊任何一名獵鬼人而言都是至高榮耀。”

“就算為此而死，也不該覺得不滿。”緋話到這裏，轉過視線看向空曠區域，“何況，她并不會絕于此。”

“夜蔔，你看。”

夜鬥僵硬着脖頸轉過視線，只見遠處惡鬼全都被半空肆意漂浮的白色繃帶條狀之物「圈禁」，下一瞬，藤丸澪原先所站立位置由白色繃帶之物緩緩構築出本不該存在這個時代之人！

“領域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