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将門巾帼(28)
将門巾帼(28)
不一會兒, 去報官的呂才就回來了。
“京城司主事官呢?”
韓戰先迫不及待地問。
“趙大人沒來。”呂才跪在地上,小心回禀。
“大膽,伯侯府報案他敢不來?他不敢得罪将軍府, 難道就不怕我伯侯府嗎?”
“趙大人沒來, 但是請了別人來。”
“誰?”韓戰先怒道:“除了他趙天才,還有誰夠格審将軍府?”
“本宮夠不夠格啊?”
太子大步t流星地走了進來。
侍從周正跟在身後。
“太子殿下?”
嘩啦啦, 所有人都跪下了。
太子在最顯眼的位置坐下, “昨兒個本宮和趙大人徹夜下棋, 便在趙大人府邸睡下了,今天一早就聽見你們報案。倒是挺有意思的,這天下還有人敢到伯侯府放火。”
太子沒開口, 所有人都不敢起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所有人,只擡了擡手, 讓周正把紀青黛扶起來, 回床上躺着。
“聽過來報案的人的意思,這火是将軍府放的?”
“是。”
韓戰先擡起頭, 一臉‘太子若是包庇将軍府,他誓不罷休’的表情,“太子殿下,是伯侯府的奴才親眼看見将軍府的人偷偷從臣院子裏小廚房的狗洞鑽了進來放火。”
“是嗎?”
“是。”韓戰先直接讓人把剛才的證人又帶了過來, 将剛才說過的話再說一遍。
韓戰先痛心疾首地說道:“太子殿下, 青黛剛剛懷孕, 還不足二月, 這是我的第一個孩子,它甚至極有可能是個男胎, 此事将軍府若不給我和青黛一個合理的交代,就是鬧到皇上面前, 我們也決不罷休。”
韓母伸手阻止不及,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太子輕輕地撫摸着手上的扳指,深邃如湖泊的眼睛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周正,去将軍府,把人都叫過來。”
“是,太子殿下。”
過了一會兒,黎京安,李渡風,瑜花都被叫了過來。
其實主要叫的是黎京安和瑜花,李渡風純粹是不放心跟過來的。
三個人跪下。
韓戰先一見到瑜花,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仿佛紀青黛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是瑜花害死的一樣,瘋了般地沖過來,擡起手就要打瑜花。
太子一個眼神過去,周正手一伸,随身佩劍擋住了韓戰先的手,“韓世子,事情還沒有審清楚,請你稍安勿躁。”
韓戰先仇恨地瞪了周正一眼,恨恨地收回了手。
瑜花吓得臉都白了,但還是耿着脖子說:“太子殿下,我冤枉。”
“你有什麽冤屈?你這個賤人。”韓戰先指着瑜花的鼻子罵,“你當初就貪慕虛榮,給我下藥,妄圖爬上我的床,事情敗露,青黛心善,饒了你一命,将你發賣出府。沒想到你心存怨恨,居然回來對青黛下此毒手,還害了我和青黛的兒子!”
“對,我是心存怨恨。”瑜花毫不掩飾自己對伯侯府的恨,她面向太子:“太子殿下,我是恨韓世子,恨伯侯府。我恨夫人當日挑撥我給韓世子下藥,爬床,又刻意引誘紀姑娘過來捉奸,我也恨韓世子不把我當人,把我吊起來,差點要了我的命。但是我有什麽理由恨紀青黛這樣一個蠢貨呢?她比我還蠢,從頭到尾都被人利用而不自知,腦子裏只有那點子可笑的情啊愛啊的,簡直蠢到不可救藥的地步。我恨她幹什麽?她的報應在後頭呢!”
瑜花擡了擡下巴,一臉‘老娘豁出去了,有種打死我’的倔驢樣,“我承認我想報複伯侯府,但是我沒什麽本事,也沒什麽腦子,更知道自己對韓世子和韓夫人造成不了什麽傷害,我只是想讓他們不痛快,所以鑽狗洞進來往小廚房放了一把火而已,我根本沒想傷人,小廚房是給韓世子做夜宵的地方,子時之後根本沒有人,距離紀姑娘的院子更是遠到了天邊去,怎麽可能燒到她姓紀的房間?”
聽完瑜花的內心剖析,黎京安,李渡風和太子同時沉默了。
尤其是太子,他上下打量着瑜花。
美則美矣,毫無靈魂。
還蠢。
不說狗膽包天跑到伯侯府放火這件事,單說報複人,特麽的報複人是這麽報複的嗎?
一點腦子都沒有。
誰要是攤上這麽個丫頭當妻子,一天得被氣死三回。
黎京安李渡風太子是被瑜花這直線條的蠢驚呆了,紀青黛則是被誤傷了。
什麽意思?
這麽蠢的女人居然說她比她更蠢?
躲着的化蛇變成一條小蛇躲在房梁上,笑得原地翻滾。
哈哈哈哈,蠢到一個屋子了。
韓戰先的臉色更是難看,他仇恨地瞪着瑜花,“你以為你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就可以犧牲自己,把将軍府撇幹淨嗎?”
“呵。”黎京安冷嗤一聲,“韓世子這是空口白牙就把黑鍋往我将軍府頭上扣?”
“如果不是背後人有撐腰,這個賤婢哪來這麽大的膽子往伯侯府放火?”
“別岔開話題。”黎京安冷冷地說:“瑜花說了,只在你韓世子院子小廚房放了一把火,那紀姑娘院子裏的火是誰放的呢?”
韓戰先絲毫不慌,“這賤婢不過是避重就輕,妄圖用一個輕的罪責逃過重的罪責罷了。”
李渡風問瑜花,“你有證據嗎?”
瑜花咬着唇想了想,“我放火的時候,心裏很慌,把火折子掉了,感覺應該是掉在小廚房那邊了,這個算嗎?”
“你的火折子是在哪裏拿的?”黎京安問。
瑜花縮了縮脖子,“行武堂廚房阿若娘那裏偷的。”
李渡風:“……”阿若娘那暴脾氣你也敢偷,真不怕被打死啊。
黎京安立刻說道:“太子殿下,将軍府的火折子都是特制的,一人一物,登記在冊。請殿下派兩路人馬,一路去将軍府查檢查剩下的火折子,看是不是只遺失了阿若娘的那一個,一路去被火燒的小廚房的起火點,檢查是否有掉落的火折子。小廚房先起火,如果瑜花的火折子掉在了小廚房,那自然是不可能再去紀姑娘院子放火的。”
“周正。”太子擡了擡手,“去辦。”
“是。”
不一會兒,火折子找到了,将軍府那邊的也拿到了。
太子隔着手帕打量着手裏被煙火熏黑的火折子。
制作火折子要卷紙香料硫磺等,普通人家是用不起的,将軍府的更是特制的,精致度上了一等,上面還有将軍府的印記,一看就不一樣,所需耗費的時間就更多了。
而将軍府那邊火折子的數量也統計出來的,正正好只少了一個。
黎京安叩拜道:“請太子明鑒。”
“太子。”韓戰先不甘心地說:“即便是這樣也不能證明青黛院子起火的事情和瑜花無關,誰知道是不是将軍府早有謀劃,事先多準備了一個,故意扔了一個在小廚房,就是為了今日脫罪。”
“我看是你被退婚,心裏記恨非要給将軍府潑髒水吧?”瑜花尖着嗓子陰陽怪氣的反駁,“像你們伯侯府這種眼睛高高的,看誰都覺得低賤的人,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看不起紀青黛,連帶着覺得她肚子裏的孩子也低賤,所以不想要了,故意放火要弄死她肚子裏的孩子呢?”
瑜花的話惹惱了韓戰先,也惹惱了韓母,韓母立刻出聲辱罵瑜花。
可是,瑜花這随口一說的話卻反而點醒了紀青黛。
“是你。”
她忽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指着韓戰先,“是你,是你放的火。”
“居然是你啊……”紀青黛又哭又笑,“阿戰,你可是我最愛的人啊,你居然想殺死我,殺死我們的孩子!”
紀青黛的指控頓時讓韓戰先慌了神,“你胡說八道什麽,我怎麽會害我自己的孩子!”
“就是你!”
紀青黛失控地大喊,“起火的時候你就在門外,你一直都在,如果不是你放的火,如果你不是想我和孩子死,你為什麽聽到我的呼救卻無動于衷,直到門鎖掉落我爬了出來,你才過來?”
聽到紀青黛的話,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向韓戰先投去了懷疑的目光,就連韓母也不例外。
韓戰先更急了,他怒斥道:“你真的是瘋了,我在這裏給你讨公道,你卻聯合外人,污蔑我。”
“我沒有!”
“那你說,你在屋子裏怎麽會知道我在外面?”
“我……”紀青黛當然不可能說是黑霧告訴她的,而且就算她說了,誰會信呢?
韓戰先哼了一聲,“我已經要納了你,你是我的侍妾,你肚子裏的也是我的孩子,我有什麽理由要殺了他?”
“對啊,有什麽理由呢?”
梨落清冷的聲音從門外響起,然後她大步走進來,對着太子行了一個禮,讓開身子,身後走進來一個男人,男人衣t着樸素,身上有着淡淡的藥香。
梨落跪着說道:“太子殿下,昨日早些時候我和黎小姐帶行武堂出門訓練歸來的時候,曾瞥見有個帶着鬥篷的奇怪男人站在藥店門口頻頻朝我和黎小姐的方向看過來,剛才周侍衛過來将軍府拿人,我聽說紀姑娘流産,猛然想起昨日那人身型與韓世子相似,于是将藥房的人叫了過來。”
梨落問:“魯鋒,昨日那人從你那裏買的什麽藥?”
魯鋒哪裏見過這等陣仗,直吓得冒冷汗,他哆哆嗦嗦地答道:“昨日那人是過來給自己的小妾買堕胎丸的,不過那人似乎很恨他的小妾,還專門要最疼的那種。小店是治病救人的啊,哪裏有那等害人的東西,最後那人拿了三倍的量走了。”
梨落看向韓戰先,“聽說,昨日韓世子掐着紀姑娘的脖子,強迫她喝下了一整碗燕窩,然後起火後沒多久,紀姑娘就開始腹疼如絞。”
韓戰先冷冷地看向那些低着頭的下人,以為是這些人給梨落通風報信。
然而梨落哪裏需要問伯侯府的人,個中過程,只需要問化蛇就一清二楚了。
韓戰先譏諷地笑了一下,“青黛懷了孕,吃點燕窩補補罷了。”
“這麽說買堕胎藥的人不是韓世子?”梨落眉毛微挑,目光之中全是挑釁。
“身形相似,這也能引來武姑娘的懷疑,真是可笑。”韓戰先半點不觑,他敢肯定,當時他沒讓任何人看見他的臉。
“是嗎?”
梨落看向魯鋒,“魯鋒,你來說。”
“啓、啓禀太子殿下,各位爺,那人當時遮得很嚴實,小人着實是沒看見他的臉。”
呵。
韓戰先得意地笑了。
忽然,魯鋒話鋒一轉,“但是,那人身子遮得很嚴實,卻忘了換鞋。那人的鞋子是頂好的面料,後跟那裏還鑲了一顆鴿子蛋大小的橢圓碧玉,靴口繡有松竹映雪。”
“簡直是胡拉亂扯!”
韓戰先急了,“本世子的鞋子誰都見過,誰知道是不是你将軍府,你武雁安和他說的,讓他做僞證!你們這些人簡直是指白為黑,構陷本世子,本世子到底有什麽理由要謀害自己的孩子?”
“對啊,有什麽理由呢?”
梨落忽然一笑,如梨花盛開,“但是,我聽說,韓世子你一直身陷不能人道的傳聞。我只是随便猜一猜啊,如果韓世子你不能人道,這個孩子……”
紀青黛是知道自己沒懷孕的,肚子裏的孩子是黑霧施法,根本就不存在。
“不可能。”紀青黛還是不敢相信這麽可怕的事情,“我和阿戰已經圓房了。”
“紀姑娘,你早年喪母,只有一個常年酗酒不着調的父親,沒人教過你一些基礎的東西,天真好騙得很。”梨落定定地看着紀青黛,“所以,你們真的圓房了嗎?”
紀青黛已經徹底亂了,她感覺腦子一片空白,在這一切的一切,接踵而來的反轉沖擊下,她已經無力思考了。
“沒有圓房,怎麽會懷孕!”韓戰先大叫,“你這個賤女人,你給我閉嘴!”
“所以你才要買堕胎藥打掉紀青黛肚子裏的孩子啊。”梨落目光冷淡,“下了藥又怕被追責,以後還要繼續演戲,所以看到瑜花放火,将計就計,自己也放一把火,将一切都推到瑜花身上。”
“你胡說!”
韓戰先暴起,身上黑霧張開了血盆大口。
可惜這一切只有梨落和化蛇能看見。
“既然我是胡說的,那麽韓世子敢檢查嗎?”梨落身形筆直,“請太子殿下請宮中禦醫為韓世子檢查,看看全京城的人是不是冤枉了他。”
聞言,韓戰先面如死灰。
單是這副樣子,太子心裏已經确信梨落說的是真相了。
韓母也一樣,她絕望地祈求着一絲希望,“戰兒,你告訴娘,青黛肚子裏的孩子是你的,你沒有不能人道,是不是?”
“我沒有,娘。”韓戰先還在垂死掙紮。
黎京安說道:“既然韓世子說不是,那就讓禦醫檢查。”
“憑什麽!”韓戰先狀若瘋魔地大喊:“我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檢查?明明是這個賤婢……”
他指着瑜花,“是這個賤婢放火,要燒死青黛,為什麽你們只盯着我,卻不殺了她!”
韓戰先這樣一發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韓母眼一閉,當場就昏死了過去。
紀青黛拼了命從床上爬下來,對着韓戰先又踹又打,“你怎麽能這麽做?你為什麽要騙我?你個混蛋,混蛋,混蛋!韓戰先,你就是畜生!”
“滾!”
韓戰先一把将紀青黛推了出去,“你還有臉說我?你這個賤女人,懷了孽種,還要我當你兒子的便宜爹,你想的美!你有今天的這一切都是你活該!都是你這個喪門星害了我!”
“我沒有!”
紀青黛一腦袋撞門上了,額頭全是血。
周正立刻護在太子面前,“太子小心。”
紀青黛哭着說:“我沒有,沒有背叛你,那不是孽種……”
可是誰信啊?
她根本解釋不了自己是怎麽懷孕的。
韓戰先卻仿佛攀上了道德制高點頂峰似的,瘋狂嘲諷,“你就是個人盡可夫的賤人,yin婦,像你這種女人早就應該千刀萬剮,我就是蠢,才會被你騙了。要不是你,我現在還好好的當我的世子,我們伯侯府和将軍府的婚約也不會出問題!”
“你現在連退婚也賴到我頭上?”
紀青黛忽然笑了,笑聲凄厲慘絕,“韓戰先,你真的是個畜生,你從一開始就是在利用我,你根本從來都沒愛過我。”
“像你這種賤人,根本不配和我談愛情。”
韓戰先仍舊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
“夠了!”
太子扶額。
看不下去了。
都是什麽狗屁倒竈的東西。
太子讓周正調人,将伯侯府嚴加看管起來,等候皇上處置,至于放火的瑜花。
太子走到黎京安面前,“送去京城司,該怎麽處置怎麽處置,別想着徇私包庇。”
“臣女遵命。”黎京安乖巧行禮。
從伯侯府出來,上了馬車,李渡風徹底憋不住了,恨鐵不成鋼地看着瑜花,“你怎麽這麽不省心啊?都已經從伯侯府出來了,還回去放火?”
“我錯了。”瑜花這次是真的怕,她這把被抓到了,去了京城司,怕又是要被扒一層皮下來。
瑜花弱弱地辯解:“我當時只是想出口惡氣。”
“報仇是你這麽報的嗎?”黎京安也對瑜花無語至極。
瑜花連忙跪下,“黎小姐,救救我,給伯侯府放火,我去了京城司也是要挨板子的,要是伯侯府不想輕輕放過去,說不定還要流放,黎小姐,求求你,救救我。”
“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梨落開口道:“太子發了話,誰也沒轍,板子是免不了了,不過伯侯府應該沒功夫追究你的責任,流放應該可以躲掉。”
“嗚嗚嗚。”瑜花哭了。
“以後啊。”梨落長嘆了一口氣,“長點心。報仇就好好報,謀定而後動,你一把火燒了一個無人的地方,仇人一點沒傷到,有什麽用?要學會利用身邊的人,利用形勢,因勢而動,有了完全的把握之後,于暗中窺伺,或一擊即中,或折磨至生不如死。”
黎京安和李渡風兩個人齊齊扭頭看着梨落。
有這麽教人的嗎?
難道不是應該教人忘記仇恨,一心向善,努力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嗎?
一門心思弑神屠魔誅妖,折磨這群戀愛腦的梨落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有問題:“怎麽了?”
兩個人:“……”
瑜花鄭重點頭,“是,武姑娘,我記住了。”
黎京安,李渡風:“……”這都記住了個啥啊。
伯侯府內,愁雲慘淡。
韓母卧病不起,韓語桐在旁伺候。
韓父拿了棍子就去找韓戰先,要打死他這個不能人道的不孝子。
一棍,兩棍,三棍……
韓戰先忍無可忍,一把掐住韓父的脖子,韓父不能呼吸,整張臉憋得通紅,“你個孽子,你敢弑父?”
“弑父就弑父,你算什麽東西?”
韓戰先一把将韓父扔了出去,韓父脊柱撞在了橫梁上,當場倒在地上嗚咽哀鳴。
下人們害怕極了,完全不敢動,只能等韓戰先離開後,再過來将韓父t扶回房休息。
而另一邊,紀青黛還在哭。
瘋狂地哭,歇斯底裏地哭。
【傻丫頭,你哭有什麽用呢?你要報仇啊。】
【韓戰先忘了你對他的救命之恩,忘了你們的海誓山盟,背叛了你們的愛情,然後利用你,侮辱你,傷害你,還給你下了三倍的堕胎藥,放火燒你,他那哪是要打掉孩子,他就是要你死啊。】
“可是,我能怎麽辦?我一個弱女子能怎麽辦?”
【殺了他,為自己報仇。】
黑霧凝結在紀青黛的手裏,變成一把尖銳的匕首。
【用這把刀,刺進他的胸膛,讓他後悔,後悔這麽對你,後悔傷害你。】
【他背棄了你們的愛情,他是個騙子,孬種,他将一切的責任都推到了你頭上,他甚至都不敢承認是自己不能人道,想退婚。】
【對,他不能人道想退婚,是為了不耽誤黎京安,他不願意耽誤黎京安,卻可以千方百計地算計你,利用你,耽誤你,還将一切都推到你頭上。】
本來紀青黛還在猶豫,一聽到韓戰先是為了不耽誤黎京安才利用她,立刻握緊了手裏的匕首。
化蛇為紀青黛打開了方便之門。
紀青黛毫無阻礙地就來到了韓戰先面前,她拿起匕首,直接對着韓戰先紮了進去。
獻血瞬間滲透了藍色的外袍。
“你這個賤人!”韓戰先一掌将紀青黛擊飛。
他前面才打斷了韓父的脊骨,早已經殺紅了眼,加上認定紀青黛是個在外面給他戴綠帽子的yin婦,早就對紀青黛恨之入骨,這一掌更是沒留半分餘地。
紀青黛就像一截斷線風筝一樣飛了出去,然後掉落在了假山之上。
她的身子挂在假山上,嘴裏大口大口的出血,眼球凸出,死死地盯着韓戰先。
韓戰先,若有來世,我一定将你剝皮抽骨,碎屍萬段!
……
花界,一陣泠冽寒風刮過,緊接着天搖地動,電閃雷鳴。
“怎麽回事?”小仙們無助地詢問彼此。
花長老沖了出來,“別慌,讓我看看。”
“糟了,青黛出事了。”
話音未落,一條白绫纏在了花長老脖子上。
辛夷手裏抓着白绫,豔如牡丹,“不是出事了,是歷劫失敗了。”
“你到底要怎麽樣?”花長老問。
辛夷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整個花界,“從今天開始花界由我做主。”
說着,她擰斷了花長老的脖子,花長老的花靈散做滿天星飛了出去,越過天機山,化作一個骨頭的形狀,沉入了忘川。
花界變天了。
……
紀青黛在鮮花盛開的地方醒來。
夕陽餘晖照耀在她的身上。
百花谷中,本該在成為花神的她醒來後,接受花神祝福而更加繁茂燦爛的鮮花此時卻黯然失色。
紀青黛坐起來,百花長成的華麗衣裙,此刻被黑色的曼陀羅大片大片的占據。
“頭,好疼。”
紀青黛捶打着腦袋,過往那些和韓戰先一起的經歷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淩遲。
恍惚間,她甚至分不清前世今生,她的腦海裏只有一個聲音——殺了他,殺了他……
“對,殺了他。”
“殺了所有人。”
紀青黛喃喃自語。
已經恢複真神的身份,化蛇根本不敢靠近紀青黛,趕緊溜了,去給梨落報信。
紀青黛渾身萦繞着黑氣,精神恍惚地跟随着記憶中拉扯着神經的那根線走。
她飛到了京城的上方。
魔發披散,神情瘋魔。
京城一如既往的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疼,好疼。”
紀青黛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腦袋,明明化蛇已經不敢再接近如今半魔化的紀青黛了,但是她好像還能聽見化蛇的聲音。
那是她心魔衍生出來的黑霧。
【殺了他們,這些人全都嘲笑過你,殺了他們。】
【你是神,守護衆生,衆生卻一再欺淩于你,他們根本不配你的守護。】
【蒼生不配,神便該降下神罰。】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紀青黛身上逐漸形成一個漩渦,随着她眼睛逐漸因為心魔地挑撥而變得猩紅,漩渦越來越大。
“對,要殺了他們。”
“這些人根本不配。”
紀青黛身後的漩渦如同飓風一樣,開始肆掠周圍的一切。
京城百姓人人自危,瘋狂逃竄。
忽然,人群中一個身影吸引了紀青黛的目光。
周圍聲被擁擠的人群沖撞,摔倒在地上。
紀青黛看着他,好眼熟的人,可是她想不起來對方是誰了,只覺得光是看着這個人的臉就覺得十分的厭惡。
殺了他。
殺了他!
快殺了他!
她內心有一個聲音不斷的叫嚣。
紀青黛指揮着漩渦對着周圍聲沖了過來。
于世子拔劍擋過去,暴風卷走了他頭上的發帶,簪子掉落在地,于世子用力支撐着長劍,“哪裏來的妖孽,敢在京城作孽?”
“可惡!”
紀青黛見漩渦被于世子擋住,幹脆靈力全發,飓風漩渦迅速吸納了周圍所有的花瓣,樹葉,變成一柄又一柄鋒利的飛刀,對着于世子和周圍聲沖了過來。
就在于世子和周圍聲以為自己死定的時候,所有的飛刀被一道隐形的屏障擋住了。
梨落從于世子和周圍聲身後飛了出來。
狂風再大,她自巋然不動。
藍色灑金的衣裙與金色的流蘇耳飾在半空中浮動,凝滞。
眼底的紫色業火包裹着金色蓮花翻滾着毀天滅地的力量。
梨落飛快掐動了法決,“寂滅咒,破。”
随着梨落清冷的聲音落下,所有的飛刀全部碎裂,如塵埃一般落下。
“為什麽?”
紀青黛被花朵簇擁在半空中,她抓扯着頭發,“為什麽?我是神,為什麽你一個凡人可以破我的神力?為什麽?”
梨落眯了眯眼睛,紀青黛好像真的瘋了?
梨落指尖聚起一道紫色的火焰,幻化為彼岸花的形狀,飛到紀青黛眼前。
彼岸花?
紫色的彼岸花。
紀青黛就這麽被彼岸花吸引着,帶走了。
彼岸花飄啊飄,飄到了伯侯府上方。
此時的韓戰先正在拿伯侯府的奴仆撒氣,他怨恨郁結于心發不出來,又知道自己殺了人,皇後也保不住他,只想發瘋。
紀青黛看着韓戰先。
好熟悉的一張臉。
好可恨的一張臉。
腦海中那些混亂的,無序的,颠三倒四的記憶再度狂亂地交叉起來。
紀青黛的頭又開始疼了。
她飄落在韓戰先背後。
韓戰先一轉身就看到了她,驚愕道:“你居然還沒死!”
“你是誰?”
“我是誰?哈哈哈哈。”
韓戰先大聲地笑了起來,一如既往地看不起紀青黛,絲毫沒注意到剛才那些還在求饒的奴仆,那見鬼了一樣的表情。
“我是你最愛的男人啊。”
“我最愛的男人?”
紀青黛喃喃自語,韓戰先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既然,你沒有死,那我就再送你一程。”
“呃……”
紀青黛感覺自己呼吸不過來了,随着她被韓戰先壓制到了極點,身體裏恐怖的力量自發的炸裂開來,形成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恐怖的力量打在韓戰先身上,豈是他一個凡人可以承受的?
韓戰先直接被炸飛開來。
紀青黛飛到韓戰先面前,歪着頭仔細端量着他。
韓戰先躺在地上,一只手臂都被炸斷了,第一次露出了恐懼的表情。
“嘿嘿,這個表情好有趣。”
紀青黛如銀鈴般的聲音在韓戰先耳邊響起。
他驚恐地想要逃走,想要求饒,可是一開口,只有一股又一股的鮮血。
“我喜歡你的表情。”
紀青黛說完,一擡手,又斷了韓戰先另一只胳膊。
坐在一旁樹枝上的梨落捂住了耳朵。
叫得太慘也太大聲了,聽多了有損耳朵的健康。
不過,不得不說,瘋了的紀青黛弄韓戰先,可比清醒的時候狠多了。
梨落心裏的感嘆還沒落地,啊的一聲,紀青黛又笑着切斷了韓戰先的一條大腿,然後是另一條。
紀青黛好像愛上了這個游戲,她正準備割掉韓戰先耳朵的時候,韓戰先斷氣了。
“可惜了。”
紀青黛遺憾地感嘆,“怎麽這麽不禁折騰。”
“賤人!”
就在紀青黛還在惋惜自己的玩具就這麽沒了的時候,天空一聲驚雷。
昆侖神君閃亮登場。
按上一世,天界話本子上所描寫的,t昆侖神君身穿銀色神君官服,上面用上好的流光線繡有蓮花,整個人看起來貴氣逼人。
現在麽。
銀色神君服是沒了,全黑了。
相對比于紀青黛的半黑化,昆侖神君韓戰先那是心肝全黑,徹底堕魔了。
梨落趕緊藏好自己的氣息。
韓戰先咬牙切齒地看着紀青黛,“你這個賤人,毀我歷劫,亂我修為,我今日就殺了你,為天界除去你這個妖魔怪物。”
不得不說,哪怕是自己已經徹底魔化,韓戰先還是習慣性地将錯誤推到別人頭上,虛僞地拿着正義的大棒對着別人喊打喊殺。
梨落撐着頭靜靜地看着。
韓戰先先出手,紀青黛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兩個都是歷劫失敗的人,神力壓根兒還沒有恢複到前世的一半,但卻招招狠辣,出手就是要對方的性命。
神魔相生相克。
紀青黛只不過處在半魔化的程度,全天下的花之生靈還在繼續供她補充靈力,而韓戰先歷劫失敗,急于報仇,堕魔後,魔氣反而會吞噬他的力量,需要一定的時間他才能徹底吸納自己體內的魔氣。
于是,前世輕松吊打紀青黛和辛夷的昆侖神君,這一世,居然被紀青黛壓制了。
紀青黛一巴掌抽在韓戰先的臉上,直把韓戰先半張臉都抽腫了,那把韓戰先給氣得,什麽風度都不要了,跟路邊的野狗似的,對着紀青黛就撓了過去,把梨落看得直皺眉。
所謂的神仙,高高在上,衣袂飄飄。
凡人對之有着許許多多的美好幻想,總認為他們是高貴的,美好的,如青山般崇高,如大海般深邃,如星辰般智慧。
可是現實是,充滿欲望,又無法節制自己欲望的神,也不過就是天生力量較凡人強一點的人罷了。
打到破防,也就個狗德行。
梨落看了好一會兒,都快看困了,紀青黛繼續吊打韓戰先。
韓戰先半跪在地上,嘔出了一口鮮血,也不知道是被打的,還是被氣的。
可惡啊。
他一個堂堂昆侖神君,居然打不過小小花界的一個瘋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