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卧高臺

第五章 她卧高臺

一晃北京就入了冬,城裏的霧霾一年比一年嚴重,許抒情背着雙肩包,長發自然的披散在身後,白色的口罩戴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倒顯得突兀,額前柔順的碎發微遮住臉,只露出一雙漂亮而不妩媚的眼睛。

等蔣聿泊的空檔,她理順耳機線,将随身聽的單詞磁帶抽出,替換上了王菲的那盤專輯磁帶。

涼意銀色的按鈕按下的那一刻,耳機裏傳來一代天後的輕吟低唱,站在馬路的街口,耳畔傳來呼嘯的北風,凜冽的寒風扯着嗓子哀怨。

随身聽裏的磁帶悠悠轉着圈,宿命般的伴奏響起,眷戀的低吟淺唱讓許抒情站定在原地,望着長街兩側的白楊樹嘩嘩搖曳,她攥着拳頭忍着發酸的眼眶,時間仿佛有了割裂,她想周平桉了。

生活也沒有戲劇化,當她再度見到周平桉時,已是年關。

那輛張牙舞爪的軍綠色大怪物橫在小洋樓門前的花壇旁,車尾立着一個規矩的男人,他穿了件黑色的長款風衣,裏面塞了件同色系高領毛衣,一貫的作訓常服黑褲黑皮靴。

那年北京的雪下的格外早,花壇裏的常青樹裹上一層厚厚的銀白色雪被,水泥油柏路上被人及時清掃,遠看只剩下一串不大不小的雪堆。

她日思夜想的人就那樣站在那,周邊是素白的雪,身姿挺拔的周平桉就站在那。

那一刻,周邊的街景和粗勁的松柏哪怕被雪銀裝素裹也都黯然失色,全世界成了他的背景板。

她心裏歡喜,顧不上身旁的蔣聿泊就小跑到花壇前。

周平桉聽到些動靜,剛一轉身就看見一個裹着厚厚羽絨服的小人兒飛撲到跟前,路上霜凍未化,他眼疾手快的攙扶住身穿臃腫棉服的小姑娘,滑稽的像個笨熊一樣。

“上次扮企鵝,這次又成北極熊了?一南一北,還适應北京的氣候嗎?”他嘴角小幅度的勾起來,開口講話時嘴裏噴出白色的霧氣,他自己都沒察覺,見了這小姑娘一點都嚴肅不起來,只剩下帶着打趣意味的問候。

許抒情忍住歡喜地擡頭看他,她瞧得認真,上上下下的将人打量,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感到身後一股重力,踉跄了兩步發覺是蔣聿泊那個沒眼色的混蛋上手扯開她和周平桉。

“蔣聿泊,你…”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一樣,神經病三個字被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能氣急敗壞的惡狠狠瞪他一眼算是警告。

可她還是低估了蔣聿泊的厚臉皮程度,忍着要和他翻臉,近乎是咬牙切齒的瞪着他問道,“你為什麽還不回家?”平淡的話裏驅逐的意味深重,蔣聿泊聞言臉色微變,眉毛擰在一起打量眼前的陌生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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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都是這樣搭讪小姑娘的?哪門子的企鵝北極熊,哥們你誰啊,這地沒有證件不能進。”蔣聿泊一臉警惕的看着他,視線還來回在兩人身上打轉,那架勢好像許抒情被不知來歷的野男人騙了一樣。

許抒情生怕這欠登大嗓門把人喊來,一橫心“你閉嘴。”硬氣的話說完了,但還是心虛的用眼睛偷瞥一旁周平桉的反應。

她小心掩飾起自己的心思,不敢再往前走了,只是手腳有些麻木,鼻尖也凍的紅紅的,按耐雀躍道,“休假了?會留在北京過年嗎?”

周平桉望着她的小臉,兩頰連帶着鼻尖都被風吹的有些紅,小姑娘似乎長高了些,仰頭看他的幅度小了些,不變的是那雙眼睛仍然亮晶晶的,氣質也越發出衆了。

有那麽一瞬,周平桉鬼使神差地想擡手捏捏她的臉。

意識到這個想法很荒謬,周平桉對她笑了下,嗓音卻有些沙啞,“在北京過年,炊事班還組織包餃子,應該是個熱鬧的新年。”

許抒情癡癡的點了下頭,沒再言語,藏在袖子下的手卻有些發麻。

“他誰啊?你管人家在不在北京過年做什麽?難不成還想讓他去你家過年?”蔣聿泊有些氣結,他好端端的一個一米八大小夥站在這,像是被兩個人徹底無視一樣,越發毒舌起來。

“小阿苑要帶誰回家過年啊?”一個穿着黑色夾襖的白發老人被人攙扶着,顫巍巍地站定在門前。

他們一行人都愣在了原地,蔣聿泊看清來者後更是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子。

“外公?”許抒情愣了,被衆人攙扶簇擁的老人須發全白,慈眉善目地緩緩招手,“阿苑,你過來,讓外公好好瞧瞧你。”

老人身邊站着的也不是旁人,許抒情的爺爺奶奶和她常年分居兩地的父母親都在。

陳老爺子高壽,算是中年得女才有了許抒情的母親——陳琰,作為學術界的泰鬥也在歷史長河裏有過一段波濤洶湧的生活,陳琰便是在那段不太平的日子裏出生的。

P反後,他被聘為北京某高校的文學院長,再後來又坐到了校長的位置,教過的學生也都是能被人熟識的文學大家,算是桃李滿天下。

他格外疼惜這個小女兒,待長子次子都已成家還将其留在身邊,不願将其嫁做人婦。

後來,陳琰也子承父業走上了教書育人這條路,在大學裏任教,旁人都戲稱陳校長要将小女兒留成大齡剩女了,陳琰母親實在埋怨丈夫,四處托人替女兒尋好人家。

直到後來與常卧高臺的許家結為秦晉之好,陳琰的終身大事才算是有了個圓滿的結局。

兩個小輩的婚姻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當年的北京算是一樁美談。

許立峰和陳琰結婚多年,才有了許抒情這麽一個寶貝女兒,但夫妻兩個人常年分居,一南一北的發展各自事業,感情也淡薄,就連唯一的女兒都放在家裏的老人膝下養着。

直到陳琰去年調到北京,任職國大文學院的副院長,這才結束夫妻二人常年分居的處境。

許抒情對父母的感情很微妙,每次見面都會感到一些尴尬,因為工作的特殊性,他們并沒有給予她足夠的陪伴和愛,父親的威嚴,母親的嚴苛,總是讓她生出些疏離感。

這種微妙的尴尬和疏離直到她長大也并沒有緩解,許立峰夫婦也對女兒心有愧疚,可許抒情卻總是拒人千裏之外,感情淡漠地不與他們親近絲毫。

但她安靜的性子卻格外讨雙方家裏長輩的歡喜。

“小阿苑長高了,出落的越發水靈标致了。”龐眉白發地老人慈眉善目,顫巍巍地從中山裝口袋裏摸出個鎏金紅包,上面遒勁的書法格外醒目——喜樂安康,岑靜無妄。

“爸,阿苑也不是小孩子了,這……”陳琰身量纖細,裹着件米色刺繡披風,見狀擡手扶了下眼鏡框,無奈的勸着老人收回紅包,話還沒說完就被老人出聲打斷,音量不大但卻堅定“阿苑在我這,永遠都是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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