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堪回首
第七章 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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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周平桉忍着胃疼,從風衣口袋裏摸索一串鑰匙,陳舊的防盜門金屬有些掉色,他拍掉大衣上的土,啪塔一聲鑰匙掉在了地上。
他掌心冒了些冷汗,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在過上能吃飽飯的日子後,以前落下的饑一頓飽一頓胃病早都不再犯了,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
鎖芯轉動,門開了。
老房子裏太久沒住人,老式斜紋木格地板上覆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入目便是白色的布罩着那些便宜老舊的家具,依稀能聽見牆上的挂锺還在滴答滴答走圈的響聲。
周平桉靜靜地仰卧在沙發上,腳邊堆着幾塊遮塵的白布,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潮濕和木料發黴的氣味,他悶咳兩聲,不知道過了多久,竟然昏昏睡到了天黑。
昏沉沉時,隐約覺得有腳步聲逼近,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被人按住肩膀大力搖晃,顫抖的聲音裏充滿了驚恐,“哥,你醒醒?你別吓我。”
周平桉半睜眼,聽到熟悉的聲音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費力起身,沙啞的嗓音裏充滿了無奈,“喊什麽,困了補覺。”
“哥,你睡的太沉了,吓到我了。”胡洋木重重松了口氣,胡亂地抓了抓自己像刺蝟一樣的短寸頭。
“我命大,暫時死不了。”周平桉能感受到他的恐慌,難得溫和笑笑,擡手按了按額角,換了個舒服的坐姿窩進沙發,視線落在地板上的木制拐杖的那一刻又凝滞住,“這房子閑着也是閑着,收了鑰匙怎麽不來住?”
胡洋木笑了笑,熟練的用手掌撐住地板弓起身子,他只有一條腿能用力,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爬到拐杖旁邊,借助上肢的力撐起拐杖,一瘸一拐的撿起地面上七零八落的東西。
周平桉半眯着眼,看清了丢在地面上的購物袋和一些掉落出來的其他東西。
“花生米,青啤,小魚幹,燒烤。”胡洋木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将拐杖夾在咯吱窩下,揚起手裏的東西呲牙笑,“你愛吃的老四樣,愣着做什麽,收拾桌子啊。”
哥倆也不嫌髒,席地而坐,屁股底下墊着遮塵的那團白布,周平桉順手在玻璃圓桌上鋪了兩層報紙,胡洋木變魔法似的從購物袋裏掏出一大堆東西擺上。
“香噴噴的炸花生米,烤串,二廠的青啤,這都你心頭好。”胡洋木拉開罐啤酒往嘴裏倒,眼底的烏青眼袋和下巴處新冒出的青色胡茬都暴露了他的處境并不太如意,見周平桉不動筷,皺眉看他,“哥,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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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桉收回窺探的目光,起身翻電視櫃下的抽屜,在雜七雜八的一堆藥盒裏扒拉出未拆封的鋁碳酸鋁鎂咀嚼片,看了眼藥盒上的日期,随意摳了片塞進嘴裏。“今兒胃疼,我得吃這個,趕明哥請你去吃老湯面,再給你上條烤羊腿補補。”
“你又不按時吃飯?跟你說過好多次,吃完飯小憩一會,別劇烈運動。你就是把話當耳旁風,難怪睡的那麽沉,難受不哥?”
胡洋木羅嗦起來可是連最擅長做思想工作的張班長都自愧不如,周平桉算是領教過許多次。
“不打緊。”他踱步走到沙發旁,寬慰似的拍了拍胡洋木的肩膀,腦海裏卻不自覺想起那文靜卻倔強小姑娘的話…周平桉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的刻板嚴肅在面對她時全都不複存在,嘴角微揚,沒忍住笑出了聲。
“有情況,你笑成這樣?”胡洋木搓了把臉,覺得自己一定是花了眼。“病傻了?”
“沒事,想起一小孩,怪有意思。”周平桉動手拆了雙筷子,挑了粒花生米扔進嘴裏嚼。
“小孩?男的女的,你剛從裏面出來還認識什麽旁人?”胡洋木有些詫異,一心撲在訓練上的人也會交際?哪冒出來的小孩?
周平桉朝他丢了個易拉罐瓶子,笑罵道,“去你丫的,說誰從裏面剛出來呢?難得休假,別逼我動手理整你一頓。”
“嗐,那地和監獄也沒區別,不能通訊,也不能随意外出。”胡洋木提起部隊的話題情緒有點不對勁,語氣明顯沉了,“我這算不算人家說的羨慕嫉妒恨?”他用力拍了拍那條軟綿綿卻沒有知覺的腿自嘲。
周平桉皺了下眉,從大衣口袋裏摸出盒煙,絮絮叨叨道,“別讓我再聽到你說這種喪氣話。”
兩人視線交接,胡洋木又像沒事人一樣咧嘴笑,搞怪的擡手敬禮到耳垂,“遵命!”
他像故意岔開話題,繼續不依不饒地盤問周平桉,“哥,你剛說的小孩誰啊?談戀愛了?”
周平桉一愣,虎着一張臉沖他擡下巴,“去你的,小孩年紀小不許開這種玩笑,挺好一小姑娘,就是脾氣有點倔,也沒多少交集,別瞎操心。”
胡洋木長嘁一聲,又拉開一罐啤酒,“哥,你也該考慮下個人問題了,長時間下去也不怕憋壞了身體。”他不怕死的将視線下移,神秘兮兮地嘿嘿一笑。
“你先操心操心自己,現在也閑下來了,也得考慮個人終身大事了。”周平桉若有所思的盯着他手邊的那枚鑰匙,“前些日子路過你的店,有點事也沒進去,老大不小的青年,成家立業一個也別落下,錢的方面要有困難跟哥開口。”
老式小區沒有所謂的江景風光可言,更沒有大面的落地窗,只能透過兩面方窗看到些星星點點的燈亮,霧黑的天綴着幾顆閃閃的星。
北京的冬天早就開始供暖,周平桉提前三個月去物業繳了取暖費,他想讓胡洋木搬進來住時能暖和舒服的過個寒冬。
但這小子……
他們吃喝了好一會,酒意上了頭,胡洋木捏扁了空易拉罐,紅着一張臉不停的搖頭,“哥,我這樣,哪有姑娘會喜歡?在北京的老街裏開影像店是我小時候的夢想,現在也算誤打誤撞的實現了,北京這地太他媽好了,但我待不久,早晚得拖着這條殘腿滾回老家。”
周平桉沉默了,他本來就不是話多的人,更不會安慰人,胃疼的症狀稍微緩解了些,他試圖開口說些什麽寬慰人,卻張不開嘴。
“哥,我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睜開眼醒過來你還罰我負重五公裏。”胡洋木丢掉筷子和酒瓶,攥成拳頭捶那條沒有知覺的腿,捂着臉嚎啕大哭,
周平桉只覺得心裏難受,不忍看他哭,只能別開視線,看向窗外。
小小的方窗外,星星少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