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白幫你,後天時間空出來給我

第九章不白幫你,後天時間空出來給我

周平桉的掌心有層薄繭,肌膚相觸的那刻,許抒情感覺自己的心微微顫,冰冷的腕骨被他的溫度侵襲。

“對不住。”周平桉後知後覺松開她,表情隐忍卻晦暗不明,讓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這是第二次對她說對不住了,許抒情在心裏默想。

“沒關系。”她慌亂的低下頭,長發自然垂落半遮滿是紅暈的臉,“你休假了?怎麽會來這裏?”她輕舔了下嘴唇,難掩心虛地別開視線不看他。

“哥,不介紹一下這天仙妹妹?”胡洋木拄着拐杖費力地在他們身旁站定,打量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游走,對上許抒情不解目光時突然福至心靈地想起了一樁事。

“你是附中的學生?我想起來了,你曾經來我店裏買過王菲的專輯。”胡洋木激動的叫出聲,“記不清歌名,也不會哼曲調,最後生硬的像背課文一樣背歌詞的那個女學生。”

街邊的風吹着她的長發,許是天意,一縷發忽地拂過周平桉的脖頸,他滾動喉結,酥酥癢癢地感覺襲遍全身,兩人距離很近,周平桉甚至能聞見她洗發水的香氣。

看着她清瘦窈窕的身影,周平桉突然覺得自己挺混蛋,對一個小姑娘起了不該有的心思。

胡洋木三兩句話就把人小姑娘羞得面紅耳赤,安靜地杵在原地,風輕拂她的裙擺,突然一件材質偏硬的派克夾克衫就罩在了她身上,依舊是那熟悉的薄荷混着煙草的氣味,不刺鼻,但卻她感到心安。

穿着他的衣,感受着那人的餘溫和獨有氣息,許抒情的臉慢慢紅了,可疑的紅暈一直蔓延滋生到她白嫩的耳垂,呼吸也開始變得急促了起來。

“發燒了?”周平桉察覺異樣,沒想太多就直接将手覆上她的額頭探溫,他面上嚴肅,皺着眉将手收回,“是有點燙,我送你回家,北京的冬天穿這些出門?”

他的眼神很堅定,絲毫沒有情欲摻雜在裏面,反倒是像長輩兄長的嗬護斥責一樣自然,替她攏了攏披在外面的衣服,許抒情垂下眼眸,看着他半挽衣袖露出的小臂,青紫色的血管依稀可見。

零幾年的北京大衆娛樂興起,大街小巷的報亭都擺滿了港臺年輕偶像的雜志,追星也成了一種風靡,許抒情曾經跟着同桌看過一些畫冊雜志。

人們的審美大都千篇一律,年輕的帥哥,勻稱的身材配着一張小白臉,留着時興的洗剪吹發型,身上的服裝也都不拘泥於日常穿搭,風格迥異。

同桌問她喜歡誰,許抒情看着花花綠綠的雜志畫刊搖頭,她總覺得這些人差點意思,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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癡迷追星的同桌冷不丁地抛了個白眼,恨鐵不成鋼道,“眼光太高了,以後注定是個大齡剩女,也不知道得是什麽樣的千年大帥哥才能入你的眼。”同桌義憤填膺,覺得她不識貨,心疼的将那些寶貝畫冊從她手裏抽回。

許抒情低着頭看自己的腳尖,終於意識到,那個不差點意思的人出現了。

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覺得他哪都好,癡迷他的溫度和氣味,執着他的所有。

“你們站在這等我,我去将車開過來。”周平桉的聲音冷淡,撂下這句話便搬起那兩個牛皮紙箱朝着車子的方向走去。

胡洋木笑眯眯地看着遠處離開的背影,耐人尋味地說了句,“他從來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這會倒是急眼別人穿的少了。”

一句意味不明的話瞬間讓她臉燒的更厲害了些,許抒情半張着嘴,看了胡洋木一會,黑色的夾襖款式很老,寬大的套在他身上一點也不合身,似乎覺得長時間盯着人看不禮貌,她停頓了下說,“你們認識?”

她知道周平桉這人的脾氣性格很古怪,不擅長和人維系關系,他雖然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七歲被領養後才搬出福利院和養父母一起住。

他養父母是輾轉北京和北河做木料生意的,領養他沒幾年就感到力不從心,給他轉學到全日制寄宿學校讀書,兩周輪休一次,也沒多少機會和養父母培養感情。

特殊的生長環境造就他疏離冷漠,從不主動和別人維系親密關系,朋友更是寥寥無幾,後來到了部隊,整天也是一心撲倒在訓練上。

胡洋木愣了下,點點頭,“認識,他是個很好的人。”

他這話說的沉重,臉上的表情也嚴肅認真了些,許抒情靜靜地看着他,驚異地發現刺蝟一樣的短寸頭下藏匿着一道蜿蜒醜陋的長疤痕。

兩人都默契地不再說話,直到街邊車子按響喇叭。

胡洋木笑笑,沖着她擡下巴,“你先上車,別再吹風受涼了。”他拍了拍右側的那條腿,語氣依舊,“我走的慢,別等我。”

“我……”

“也別扶我。”胡洋木收起那副嬉皮笑臉的表情,哀求道,“讓我自己走,行嗎?”

許抒情猶豫了下,輕輕地說,“你有手有腳,我為什麽要扶?”

說完這話,也不管他什麽表情轉身就走。

胡洋木愣在原地,似乎很久沒人在自己面前這樣說話了,出事後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說話也是一萬個小心,生怕說錯一句話傷害到他。

沒人從心底裏把他當正常人,除了她。

許抒情裹緊了外套,街邊停靠着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車身也沒保養,側門上還有些劃痕,她不懂車,但還是能看出來這輛車有些年頭了。

車窗半降,周平桉探身将副駕駛座的車門從裏面打開,“坐前面。”他的視線越過她,眼神複雜的看向遠處艱難移動的胡洋木,垂下眼眸,“你多擔待,他情況特殊些。”

“他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尤其是你的。”許抒情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系好安全帶一臉認真道。

“他這一生過的并不如意。”

“你這次休假待幾天?”許抒情和他在一起時越來越放松,她沒察覺到自己有多自然地說出這話。

周平桉下意識的想去摸顆煙,但不想讓小姑娘跟着自己吸二手煙,收回手,“三天。”

“有什麽安排嗎?”她鼓足了勇氣開口,往日的矜持不複存在,她打定主意要和周平桉産生糾葛。

“帶小胡去趟醫院,他的腿做完手術一直疼,硬抗着不去醫院。”

許抒情自顧自地點頭,“我二舅媽在軍部署醫工作,帶他去那看,明天還是後天?我時間充裕,看你安排。”

她說話的神情很認真,不像是在虛假的客套,可周平桉卻猶豫了。

他當然知道軍部署醫院醫療條件有多好,倘若能把胡洋木送那去治療,興許病情不會惡化,他已經失去了一條小腿,耽誤不起了。

“那地方不是給我們看病的。”他話很隐晦,沒有挑明顧慮,“不好麻煩你。”

“周平桉。”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臉色并不好看,“我是在問你,明天還是後天?”

“我不能麻煩你。”

“那就明天。”許抒情出聲打斷他,窗外的燈光打在她的側臉,影影綽綽的讓人看不清神色,“二舅媽人很好,我可以保證她不會把這件事情說出去,不白幫你忙,後天的時間空出來給我。”

“好。”

許抒情心平穩地落了地。

若幹年後,某報社記者登門訪談,問她,“許老,在您前半生裏,有沒有某一瞬間想要勇敢一次為自己争取什麽?”

她躺在藤椅上,太陽烘得人睡意朦胧,她笑了。

“當然有。”

“那是為了争取什麽呢?”

“愛情。”許抒情停頓了片刻,緩緩道,“準确地說,是他愛我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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