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牽着我的衣角

第十二章 牽着我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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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平桉帶她往早市深處去,人流量漸漸的增大,他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眼跟在自己身邊可能随時會被人群沖散的許抒情,輕抿了下唇,便停住腳步。

人流量很大,對面迎來了許多拉着小推車趕早市買菜和早飯而歸的大爺大媽們,道路兩側擠滿了許多和擺攤老板讨價還價的客人,許抒情沒留神看路,也不知道他為了等自己停住了腳步。

噗通,她瞬間疼的眼淚快要湧出來,許抒情猛地用手捂住自己鼻子,強忍着淚擡頭看。

“怎麽了?撞到哪裏了?痛嗎?把手拿開讓我看看嚴重嗎?”周平桉顧不上自己後背被她重力撞擊的疼痛感,着急的俯下身靠近她,試圖看清小姑娘的傷勢。

她微仰着頭,眼睛紅紅的,細看淚水還在眼眶裏打轉呢。“我沒事,流淚是生理反應。”許抒情輕眨眼,一行清淚止不住地順着臉頰流。

她了解周平桉,忍着痛安慰他,“幸好鼻子是天生的,要是整的那可完蛋了。”

“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先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周平桉面上不顯,人卻焦躁了,一時失了分寸,将人圈在自己懷裏,上下細細打量她。

許抒情愣了,周遭環境喧嚣吵鬧,她猶如靜止一樣,耳畔只剩下風聲。

察覺到小姑娘的異常,周平桉才後知後覺地松開手,臉色不大好看,但還是很快調整好情緒,再三詢問确認她沒事。

“真的沒事,沒流鼻血,鼻梁骨也沒斷,我又不是瓷娃娃,一碰就碎。”許抒情生怕他不信,故意話多的有些活潑,甚至當着路人的面原地轉了圈,“這不是好好的嗎?沒那麽嬌氣。”

周平桉輕輕擰着眉,“牽着。”

“啊?”許抒情不解,神色也呆呆的看着他。

“牽着我的衣角。”周平桉面上正經,說話時也全然沒有輕薄調戲的意味,嚴詞正色的像是在訓練手下的新兵蛋子。

許抒情點點頭,乖巧的牽住他外套下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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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動并不暧昧,但看起來親密,興許他還只是把自己當成小孩,根本沒動那方面的心思。

她有些失望,一路沉默,跟在他身旁,兩人的距離甚至沒有一拳,側目瞥他一眼,瘦削平直地臉龐,堅定的目光。

周平桉似乎變了很多,比起來她十四歲那年第一次見他。

成熟優秀,但要比以前更封閉自己。

他們最終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鋪前停住,鋪面不大,客人卻多的排長隊。

“有的買了帶回家吃,隊伍排的快,稍微得等一會。”周平桉出聲和她說明緣由,視線淡淡的落在她臉上,看了一眼,忍不住又多仔細瞧了幾眼。

“你常來這裏?”許抒情搭話,故意別開視線不和他對視。

周平桉靜靜的站着,聽了這話臉上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靜默片刻後收回了視線,“算是,以前我爸媽不去北河做生意時,我們一家常來逛。”

“這家店從我小時候就開着,後來去了寄宿學校就沒再來了,老板也沒換人。”周平桉語氣平淡,像是在說旁人的事情。

“你爸身體還好嗎?”她別開視線低聲問。

許抒情知道他的過往,在她十四歲那年的夏天,父親的座駕捎回來一個十七歲的青年,他父母在北河做生意,北河洪水,他們的車子被困在山路兩天一夜,車被洪水沖到了山坡,在救援部隊趕到之前,車子一直懸在斷山處。

後來,夫妻二人被送往當地臨時醫療急救中心的路上,周平桉的養母突發性腦溢血去世,車還沒到醫院,人就在半路上沒了。

他養父的狀态也沒好到哪裏去,長時間雙腿卡在駕駛座動彈不得,下肢缺血,救援隊趕到時便沒了知覺,脊椎部位也受重傷,命雖然保住了,但傷勢嚴重,終身癱瘓,這輩子都無法自理起居飲食。

那年正是許立峰調任北河任期工作收尾時,當地居民因相關部門做出及時有效的緊急應對措施,除了些經濟損傷,并無人員重大傷亡。

除了周平桉的父母,他們一死一傷,乘專車被送回北京的。

只不過,十七歲剛結束高考的周平桉怎麽也沒料想到,他的人生從那一刻被改變。

安葬母親,給父親治病請護工,這些都需要錢。

他還未成年,勞動法明确規定不得雇傭童工,沒有地方願意給他提供工作崗位。

直到相關部門慰問家屬時,他遇到了許立峰。

那天是個豔陽天,周平桉身無分文,家裏的積蓄幾乎一夜之間都花的精光,父親昏迷不醒,那處七十平的老舊居民房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

一長溜的黑色小轎車停在了醫院樓下,最紮眼的是為首那輛軍綠色吉普,醫院領導陪他在樓下接待相關部門的領導,幾個戴着工作證件牌的記者扛着長槍大炮和麥克風一同蹲守在那。

許立峰穿着黑色的行政夾克,裏面是軍綠色的立領制服,他足夠威嚴,一下車全部的人都靜了。

周平桉猶記得那天很熱,豆粒大的汗從額頭上不斷滴落,身上還穿着養父母親剛被送回北京時他穿的那身衣服,窘迫且絕望。

許立峰一眼就看見了站在院長旁邊被記者包圍的孩子,徑直走向他,手搭在他瘦削地肩膀上,只對他說了一句話,“好孩子,你辛苦了。”

後來,相關部門出面支付了部分的醫療費和安葬費,甚至當地社工還輪流看護照料他昏迷的養父。

周平桉很平靜,他眯着眼睛在等,等十八歲來臨時他要承擔的責任。

直到那人的部下兼司機陳民松來接他。

那是周平桉第一次去許家,坐着那人的座駕,不敢弄髒那輛車,局促的端坐着,看着司機出示了好幾份證件才将車子開進去。

許立峰将他安排在客房,替他準備了一套幹淨新衣服,還安排他和許家人一起吃飯。

周平桉第一次隐隐覺得自己接觸到了難以估量的階級。

許立峰帶他進了書房,只問了一句,“你願意進部隊嗎?我查過了,以你的成績可以讀一所很好的學校,學你感興趣的專業。但即使這樣,我還是問一句,你是個好孩子,倘若願意報考軍校,畢業後最低軍官起步,這是你投入成本最小,回報最可觀的一條路。”

他們的談話內容旁人不得而知,但許抒情卻知道,從那天起,這個冷漠卻又有些憂郁的哥哥在那個夏天結束前,收拾了簡單的行囊去了一所封閉式的高級軍官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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