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第一次送她花
第十一章 他第一次送她花
11.26.2023
次日天還蒙蒙亮,許抒情便蹑手蹑腳地跳下床,她光着腳踩在胡桃木地板上,迅速地從衣櫃裏翻出件白色長款羽絨服,一條微喇叭牛仔褲。
她害怕驚動少覺的老人,只敢在桌上留了張字條,謊稱去圖書館自習。
四點多的清晨霧蒙蒙,她裹緊身上的羽絨服,步履匆匆地低着頭往前走,突然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恍惚了,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走路看道。”不遠處響起熟悉的聲音,她像有心電感應一樣停住了腳步,擡眼一望。
家屬院外是一條遼闊的長街,兩側種着粗勁的樹,轉角處停着那輛銀灰色的小轎車,白茫茫的霧裏,偶爾飄落枯葉,高瘦的人依靠着車身,影子被街邊昏暗的燈拉的極長。
藏藍色的毛衣,針織圖案極其簡潔,外面套了件黑白混色棒球服,周平桉高高瘦瘦,下身是闊版的黑色登山褲,白色運動鞋。
興許是才洗過澡,身上有一股清新冷冽的薄荷味。
年輕青春地氣息撲面而來,仿佛他不再老氣橫秋,鮮活的像個少年。
許抒情在心裏默然,他本來也不過才二十一歲。
她走近站定,發覺他等了很久,車前蓋上有個小巧的灰白色瓷罐,裏面熄了一堆的煙頭。
“你幾點來的?”許抒情看了他一眼,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四點十七分。
遠處的天邊微微亮,水霧一樣的灰白色天摻了些橙紅色,周邊是光禿禿的樹,街邊零丁掉落着幾片枯葉,馬路牙子裏的矮常青葉片霧氣蒙蒙。
“睡不着,剛到一小會。”周平桉下意識的将指尖的煙熄滅,斂起倦意繞到車身另一側,伸手替她開了車門,“時間還早,帶你去吃早飯。”
他這話說的理所當然,像是預判了她一定會早早地出現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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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不是他換了衣服,洗了澡,許抒情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在這守了一夜。
她乖巧的點了下頭,自然地系上安全帶,他們的關系似乎變得很熟撚,只是周平桉還把她當小孩一樣對待。
冬天的車子需要提前預熱,他們靜坐在車裏,聽着發動機運轉的轟鳴聲。
“舅媽那邊已經說好了,會有人帶着做幾項檢查,下午帶着單子直接取號看診。”
周平桉應了聲,啓動車子的那刻輕聲說了句謝謝。
許抒情沉默了片刻,“應該的,你也幫了我很多。”車窗外隐隐有些曙光,淩晨四五點的北京熱鬧非凡,他載着她穿過前堂大街,有早起的北京大爺拎着鳥籠子出門遛彎,小公園門口全是穿着白色練功服來晨練的大爺大媽們。
北京有股熱乎的鮮活氣,周平桉熟門熟路的将車子開到附近熱鬧的早市。
許抒情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她反倒不像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東張西望了一路。
入了早市的大門便是一路賣花鳥魚蟲的地,顔色豔麗的鹦鹉,張着嘴叽裏咕嚕說了一串吉祥話,讓人看了就喜慶。
灰色白色的鴿子成籠成籠地擺在那,不停地撲騰翅膀,吵的店主不能安生做生意,幹脆找了塊布罩住籠子。
許抒情走到鳥籠前,羽毛鮮亮的鹦鹉靈活地轉着頭,眼睛黑圓打量人,張着嘴喳喳叫“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她一驚,沒想到鹦鹉開口說這些,吓得她連連退後兩步,直到撞進了身後周平桉的懷裏,他擡手扶住她的肩膀,“吓到了?”
許抒情呼吸停滞,慌亂地搖頭又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店主是個有眼色的,精明的上下打量他們,趕忙說道,“這鹦鹉會說的吉祥話可多着呢,平常也就說個恭喜發財,您吉祥,今兒也不知道怎麽了,獨獨見了你們才說那些。”
“看來是跟二位有緣,買回去喂個食給口水就能活,您二位誠心要的話就便宜點帶走,成嗎?”
鹦鹉似乎聽懂了人話,特上道,一口一個吉祥話說的起勁:“百年好合。”“早生貴子。”“琴瑟和鳴。”
許抒情忙搖頭,磕磕絆絆地謝絕老板好意,“家裏實在沒地養,謝謝您啦。”
倆人接着往前逛,吃早點的地在裏面,人流驟然變得疏散起來,空氣也變得清新起來,沒了飛禽走獸的糞便味,替而代之的只有花香,映入眼簾的是花團錦簇,五彩斑斓的讓人挪不開眼睛。
紅色白色的臘梅,純白的香雪蘭,粉的洋牡丹,紅橙黃各色的郁金香,人間富貴花惠蘭,成簇成片的長荊條紅骨朵銀柳,盆栽綠植堆的滿地都是,可愛俏皮的多肉占據了幾米長的貨架。
“喜歡花還是盆栽?”周平桉蹲在一旁,地上擺滿了可愛小盆栽多肉,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肥嘟嘟肉滾滾的葉片,擡眼看她,“家裏總有地放這種小玩意吧?”
他要送她。
許抒情認真地瞧了他一眼,轉身喊招呼客人的老板,“老板,有沒有洋桔梗?最好是白色的。”
“有是有,姑娘您要什麽樣的,有盆栽,有沒醒的插枝,還有醒好的成品花。”老板轉身在一堆花裏找,他也有些無從下腳,“送人還是自己養?”
許抒情沒有猶豫,“自己養,您得幫我找存活率高,花期長,好養活的。”
老板想了會,轉身進了屋,再出來時就端了一小盆幹枯的綠葉,“姑娘,我在這擺攤賣了十幾年的花,您別看它蔫,這一大堆洋桔梗就它符合您要求,養不活,不開花,有任何問題您盡管來找我,包退換。熬過這個冬天,活個幾年沒問題,明年四月份花期包您滿意。”
她看着那幹枯蔫的枝葉存疑,視線又落在了土黃色的瓦罐花盆,許抒情下意識地蹙眉,但又心動老板吹得天花亂墜的這盆洋桔梗。
“老板您這有好看的花盆嗎?能勞您幫忙移植嗎?”周平桉看出了她的猶豫,起身協商。
“有,花盆那還不要多少有多少,您二位去挑,挑好了我給移植,保管成活。”老板忙着招呼其他客人,伸手往後一指給他們引路。
許抒情有些意外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又怕耽誤胡洋木看病的事,也沒矯情擡起腳跟在了周平桉身後,屋裏地上堆着成摞的花盆,大的小的,各色各樣。
她環顧一圈,視線落在了淺粉紫混色的瓷盆上,上面用特殊的畫筆勾勒了兩只五彩斑斓的花蝴蝶,逼真得讓人晃神,色彩極美,像彩虹,沒有繁複多餘的線條,漸變多色的蝴蝶交纏在一起。
她想起了那張專輯,想起了那首名叫《暧昧》的歌。
蝴蝶很像那張專輯封面圖。
“我想要這個。”她指着花盆說。
老板是老行家,趁着太陽還沒出手腳麻利地将幹枯蔫的枝葉移植到了她挑的新花盆裏。
周平桉結了賬,冬天的洋桔梗稀罕得很,老板推薦的品種也金貴,又加上花盆和土,雜七雜八的花了一筆數目不小的錢。
許抒情伸手摸口袋,卻猛然想起這件白色羽絨服是阿姨剛從幹洗店拿回來的,出門根本就沒有帶錢,況且就算她有錢,周平桉也不樂意她付錢。
這花,算是他送的。
“洋桔梗,這名字倒是挺新奇,我還以為像你這種小姑娘會喜歡多肉,再不濟會喜歡百合玫瑰一類的名花。”周平桉抱着那盆花不經意地開口,“人都說每一類花都有獨特專屬的花語,那洋桔梗有什麽花語?”
許抒情猛地緊張,心也不可控制的跳快了些,她看着幹枯的葉子小聲道,“我不清楚,只是覺得好看罷了。”
周平桉點了下頭,沒疑心,也不再追問。
那時的他們都還很年輕,一個是真糊塗,一個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某種意義上,算得上是周平桉第一次送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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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精心嗬護照料了很久,澆水修剪枝葉這些事情不允許別人碰,幹枯的葉子始終打着結,次年春天來時也并沒有抽出新葉。
許抒情并沒有因此感到失望,一如既往的精心嗬護。
四月份的某個夜裏,她靜坐在書桌前,歡喜地發現幹枯葉子長出了個小花苞。
許抒情在心裏默念周平桉的名字,擡筆寫下她早就知道的花語。
永恒的愛。
迎來十八歲生日的許抒情并不知道,那朵小小的花還有另一句鮮有人知的花語。
無望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