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小木屋內, 慕容漪重新替她換好了新的繃帶,然後出去将湯藥倒出來冷着,又跑到了溪邊去接水。

小竹子已經将衣服的水都瀝幹了,看慕容漪心不在焉, 于是問:“那姑娘難道救不活了?”

慕容漪先橫了他一眼, 但很快又難過了起來。

“我想起了先前見過的其他姑娘。她們都是富貴人家的小姐, 全身上下都沒有任何的瑕疵, 如今屋子裏躺着的那個, 她的身份想來也不簡單,我只是擔心她會尋死。”

“……這應該不太可能。”小竹子把手按水裏沖涼,慢悠悠解釋, “那姑娘手上有繭子, 富貴人家的小姐怎麽可能會幹粗活呢?”

他這麽一解釋倒也沒有問題,慕容漪剛要舒口氣, 又注意到了不對勁, “不對啊,你怎麽知道那姑娘手上有繭子?好你個小竹子……”

“真冤枉我了, 人是我背回來的呢,怎麽可能不知道?”

慕容漪把水盛滿了藥罐子, 腦袋有些放空。

“我要離開宣都這邊一段時間, 陳二姑娘那邊的定期問診比以往要多上幾日。小竹子你不想跟着的話就留在這兒照顧裏面那個姑娘吧。”

“……她身上需要包紮的你叫過來取藥的姑娘幫忙就行, 最重要的, 你要看着她, 不能讓她尋死。”

小竹子還沒有怎麽和慕容漪分開過。他跟着慕容漪也有四五年,他的病很難根治, 慕容漪行醫這麽多年還沒有治不好的病人,所以一直借着看病的理由留下他, 這人無處可去,答應留下來的時候也幹脆。

不過小竹子沒少考慮過一走了之。他也不是個惜命的人,只不過他想看看這人心,到底慕容漪會不會知難而退。

可他也沒想到,慕容漪這一堅持就是四五年。小竹子的藥裏有不少難尋的藥材,慕容漪雖然也會驅使着他去采藥,但那些地方都不是什麽險地,真正危險的地方都是慕容漪一個人去的。

都說醫者仁心,小竹子起初并不相信。

他很少提過自己的過去,慕容漪也覺得這對她來說不重要,知道的事情越多,這給自己帶來的危險也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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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子有些不舍得,他笑得有點苦澀,提醒她:“聽說宣都裏不太平了,陳二姑娘是尚書府的千金,這種時候你不應該去陳府。”

“那怎麽辦呢?”慕容漪根本沒有要考慮自己會不會被卷入這宣都的風雨中,她把藥罐子洗淨,“蛇膽這味藥材一直都要求很高,用這毒入藥才能夠吊着你這條命啊。”

“……我從沒說過,讓我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是我身邊親近的人。”小竹子說起自己的過去也看不出來有多難過,這麽多年過去,看淡了也不奇怪,“能多活五年,我已經知足了。”

慕容漪倒幹淨水,“我不想聽到你說知足,我要你活下去,直到這病痊愈為止。”

她說完就抱着藥罐子往回走,那背影很明顯氣沖沖的。

姬逐鶴醒來的時機剛好,慕容漪把已經放涼了些的湯藥帶進屋內,這時候就看到了姬逐鶴已經自己爬起來看着身上纏着的繃帶發着呆。

慕容漪被她吓到,好一會兒才邁出腳繼續靠近。她舀了舀湯藥,說:“你身上的傷很重,我已經給你重新上了藥,皮肉傷而已都會恢複的,不過……也許會留疤。”

“……不重要。”姬逐鶴能感覺到全身幾乎動一下就疼得要命,可她不想麻煩別人,便說,“我自己能喝藥,謝謝姑娘救命之恩。”

“你真的能自己喝藥嗎?”

慕容漪是醫師,這人到底好了沒有她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姬逐鶴動了動自己的手臂,嘴角都沒有因痛抽搐一下,仍在堅持說:“我已經沒事了,姑娘将藥給我,不用在這兒浪費時間的。”

“那我看着你喝。”慕容漪沒法放任她不管,确認姬逐鶴拿穩了藥碗她才抽了張椅子過來,“你是從山崖上摔下來的?你是誰家的姑娘?”

“我是羽國人。”姬逐鶴聲音啞啞的,她喝了一口苦湯藥,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太急了點,差點被嗆到,“單名一個鶴。”

“鶴姑娘……我叫慕容漪,這裏算是我的居所,因為我是個行醫的,所以來這兒的人也不少。”慕容漪其實還想多問一些姬逐鶴落崖之前的事,不過想了又想還是少好奇為妙。

雖然是羽國人,但齊國人也不會有什麽歧視。

姬逐鶴反應變得有些愚鈍,口裏這藥的苦味兒還沒過去,她也不太想說話。

慕容漪當她還是個傷患也就沒繼續問,只是坐在一邊等姬逐鶴慢慢喝完湯藥。她往姬逐鶴手臂上的那一圈繃帶上看,很小心的同她說:“手上撕裂的傷口不僅長還很深,這裏的傷我沒法兒讓它愈合太好,抱歉。”

“嗯。”

姬逐鶴的反應并不大,慕容漪覺得她也不像是個會自尋死路的人,便也放心了。

“這幾日我要出趟遠門,你的身體不便跟着,我會讓小竹子留在這裏,上藥的事我也會拜托其他姑娘,你看如何?”

她要去哪裏姬逐鶴其實也管不了,仍是答:“嗯。”

慕容漪拿走空掉的藥碗起身關門出去,就不準備打擾她休養了。

小竹子就站在門外,不用猜也知道他已經偷聽完了。

“但她是羽國人啊,咱們是不是不應該救她?”

“救人不容得任何的歧視,你若是覺得留下來替我打理麻煩了,那以後去宣都裏送藥材的差事就都給t你,如何?”

“去、去宣都送藥材這事兒還是算了吧,我會照顧好這姑娘的,不過你也快些回來,萬一我這藥少了味藥材……我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慕容漪思量了一下,最後決定:“我今日就去好了,這邊交給你了。”

小竹子沒見過敲定主意和行動都這麽快的人,看着慕容漪幾個屋子裏轉悠了一下,瞬間就清好了一個小包袱出來,走之前還揮了揮手。

“你路上小心點兒!”

……

五日的休整,姬逐鶴能夠勉強下床活動。

小竹子沒少拿藥灌她,他沒有拿傷患發脾氣的必要,這些藥各種用途的都有,如果不說這是慕容漪開的,旁人看了都會覺得這是小竹子在戲弄人。

今日來拿藥的姑娘又見着小竹子同時熬着兩罐藥,和平常一樣調笑道:“慕容姑娘不在,小竹子倒是有神醫那風範了,等出師了啊,這來看病的姑娘可就越來越多了。”

姬逐鶴這次坐在外邊喝藥,每次一聽到有姑娘調侃小竹子她都會笑出來。小竹子也是怕她在這兒會覺得無聊,任由着別人說笑話。

“等我出師了也不一定。”

小竹子沒有接着往下說,給人指了指藥材放的地方,待到人把藥拿走了,這片竹林邊的小天地又冷了下去。

小竹子看姬逐鶴這幾日恢複得挺快,于是問:“你要去宣都嗎?或者是回羽國?”

“宣都現在是什麽情況?”

“沒什麽情況,現在是長公主執政。前段日子不是有傳言九王傅封安回來了嗎?鷹衛就在那一夜把長公主在的那處宮殿圍了起來。聽說她手裏有聖旨,禁軍只能夠護着她。”

姬逐鶴落崖之後就沒有和香菱那邊聯系過。如果現在宣都裏都是長公主的人,她只要一露出了真容就一定會被發現。

“那……九王死了嗎?”

小竹子大概率是猜到了姬逐鶴站隊誰,就如實說了:“九王沒死,他封了攝政王,這是被囚在宮裏的太後拿出的先帝舊旨。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先帝将人流放還留着這道舊旨,但這道聖旨也救了九、攝政王一命。”

“傅、長公主原先想殺他?”

“何止是殺攝政王啊?包括恪王在內的所有傅氏皇族,她都不準備留活口。”小竹子把藥壇子用布包住兩邊握手的提到一邊放涼一會兒,轉身又在藥草架子上撥弄一下讓它們換個邊曬太陽,“咱們私底下說這些會掉頭的吧?鶴姑娘也不怕把我牽進去。”

姬逐鶴只是傷了不是蠢了,小竹子這些日子除了擺弄草藥也會和宣都裏出來的姑娘們說上幾句,順便了解一下裏面的狀況。若是少說些姬逐鶴還能當他只是好奇,但問的次數越多,她不得不認為此人是有所圖謀。

“你覺得我看起來很好騙嗎?”

“……反正,慕容漪不好騙。”小竹子沒辦法反駁姬逐鶴,只能無奈吐氣,“鶴姑娘也是從宣都裏出來的,一定知道那裏不安全。我在變成這副模樣之前也是宣都裏大戶人家的公子,不過突然的某一日家破人亡,我被人投了毒。”

如果是大戶人家的公子,那必然也會和朝廷有關系。能夠落得家破人亡,這與他們所選擇的派別也會有關系。

如果他們當時支持的不是這個已經死去的齊王,那姬逐鶴想到的只有九王傅封安。

小竹子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麽,下一句便把她的猜測完全否定。

“我們支持的是北定王,可不是那個九王啊。”

姬逐鶴聽得眼睛都瞪大了,她記得最清楚的就是北定王的那三個罪名。如果他們家是支持北定王,被殃及那也是無可避免的。

“所以……你打探宣都裏的消息,是為了找誰複仇嗎?先帝和齊王都死了,九王和這事也無關。”

“我要找給我下毒的人,其他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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