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淳王行刑當日, 姬逐鶴還在淳王府內。
淳王府裏的下人已經走了一半多，剩下的都是年老的，他們也是跟随了淳王照顧姬逐鶴許多年的老人們。
梁媽媽是王府裏最疼孩子的老人了，她常愛做甜點, 經常有時候照着姬逐鶴和姬淳沅的模樣捏出姜餅人來。
“九殿下, 咱們不如進屋子裏頭去吧？”
姬逐鶴身上的傷還未痊愈, 她直到今日就是淳王被處決的日子, 昨夜開始她就沒有合眼過。
她不想讓淳王蒙冤, 可她想盡了所有的辦法都沒能找到人替她去求情。淳王早已失勢，如果再繼續支持他，羽皇不出手, 那些皇子們也不會輕易放過他們。
梁媽媽仍在擔心她, 繼續說道：“九殿下，進屋吧, 下人們都是擔心您的。”
她心裏特別不好受。梁媽媽雖然到現在都在安慰她, 但是她也知道姬淳沅如今被處死刑全都拜姬逐鶴所賜，如果不是那認罪書, 這又怎麽令羽皇勃然大怒！
姬逐鶴抓緊身上披着的白色披肩，最終還是選擇了要去見見姬淳沅一面, 哪怕這可能是最後一面了。
梁媽媽攔不住她, 此時她站在原地也已經是淚流滿面。
如果生在平常人家裏, 他們會是很好的兄妹倆。
淳王府地段很好, 姬逐鶴一從王府裏跑出來就到了這熱鬧的路上。這些人仍在做着生意, 幾乎沒有一人臉上是悲傷的。
是了，淳王通敵叛國這等醜事怎麽可能拿出來說？這不是皇帝為了保住他的名聲不許人外傳, 只因為這是皇室醜聞。
前面一隊剛入羽京的軍隊行得極慢，林央聽到後邊有腳步聲很是敏感。在這羽京提防蕭氏的人不少, 明裏暗裏的刺殺也不知有多少了。
“所有人，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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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照宣也被自己旁邊這個副将一聲吼叫住，他停馬，問：“怎麽了？又有來送死的？”
林央剛準備要抽箭，這眼睛突然放大看清跑來的那個姑娘。
他頓了一下，手又收回來，“似乎是三公主。”
上一世的蕭照宣真正意義上與姬逐鶴見面就是在這條路上，他處于“好心”，問了姬逐鶴要不要自己載一程，送她去看看姬淳沅是如何死的。
姬逐鶴當初看到這人就覺得此人不是什麽善茬。蕭氏狼子野心這話她刻在腦子裏，但同時她也記住了，蕭氏如果有助力，将來未必不能将這群皇子掌握在他們手中。
蕭照宣低頭看她，問：“三公主當真不需要本将軍送一程？”
“……”姬逐鶴沉默了一會兒，再擡起頭和他對視的時候，這眼裏多了很少看到的一絲決絕，“我想找蕭将軍。”
她不能夠就這麽去蕭府，蕭照宣心情不錯，就帶着她去了明月坊，也好讓她知道自己并不會對什麽人都上心。
蕭照宣在雅間坐下，喝着酒道：“三公主要見家父可不行，淳王這才剛出事，如果是想求我們蕭氏……那這代價可太大了，幫不了你。”
姬逐鶴現在既然都坐在了他的面前，定然也想清楚了這最後的結果。她也不怕這屋裏的人會将他們今日說的傳出去，直接大聲道：“本宮要替淳王報仇，不管要付出什麽代價。”
“報仇？呵。”蕭照宣覺得姬逐鶴說出這兩個字實在過于荒唐。
他雖然對羽皇的幾個公主都沒怎麽上心過，但每次一聽到“三公主”，這可都是一些心酸含淚的故事。
“三公主知道為什麽你的幾位皇兄争皇位弄得頭破血流嗎？”蕭照宣這并不是在提問，他只想讓姬逐鶴早些知難而退，說出些事實哄她退縮，“這羽國內的所有人，只要羽皇想，他就能夠輕易決定這人的死期。這是權力，不僅僅是皇子想要得到，本将軍也想。”
他這話如果讓皇帝聽到了也會受些皮肉之苦，但他賭定了姬逐鶴不會亂說。蕭照宣以為姬逐鶴知道了自己有這狼子野心會稍稍有些害怕，可是這公主臉上是難得的平靜。
姬逐鶴：“只要能報仇，這皇位的歸屬本宮不在乎。”
蕭照宣恍惚了一下，看着她。
他也是才知道一個心如死灰，已經沒有任何軟肋的人是有多麽可怕。但他有信心将姬逐鶴控制在自己手裏，也承諾了她。
“好。我替殿下贏下棋局，殿下将高位讓于我。”
蕭照宣覺得姬逐鶴很是爽快，他不怎麽同女子談條件。一是這些女子沒這份勇氣同他一個大将軍平起平坐談，二是姬逐鶴這公主的身份，他有的是辦法最大化的利用。
距淳王行刑時間已經不多了，蕭照宣把酒換成了茶水，一直都是假動作沒有喝一口。他總是偷偷看姬逐鶴的表情，最後詢問一遍：“如果現在去密牢你還能見到活着的淳王，本将軍心情好，你有三次機會反悔。”
“……”姬逐鶴沒有再提到姬淳沅，她看着溢着茶香茶水，問，“我不想忍耐，我要如何做才能夠拿到皇位？”
性子急是做不成大事的，蕭照宣雖然只是想着利用她，但也教會了她許多在這亂世裏活下去的方法。
要成大事，必須學會忍耐。
忍耐他人的謾罵，忍耐身心上的痛苦以及忍耐孤獨。
姬逐鶴離了淳王府就只有冷宮可去了，她與蕭照宣的往來也在淳王府即将封府之前就被不少人看了去。
三公主從小便是寄人籬下，沒了淳王這個靠山，她絕不可能活太久。三皇子姬文君可是拿着她當出氣筒，只要她身邊沒個護衛跟着，她回來時定會是一身髒兮兮，身上都是淤青。
蕭照宣雖然會來淳王府待上一會兒，但也沒有做出什麽關心的舉動。他只帶了幾個老婆子過來将姬逐鶴的禮儀全教了一遍，讓她這個公主看起來更像個正統的。
林央陪着蕭照宣一看便是一整個下午，他道：“公子，如果老爺知道了該如何是好？韓姑娘的家世會比三公主要好得多。”
“韓芙蕖是太後的侄女，本将軍不想為人做事。”蕭照宣看姬逐鶴學着走路也是觀賞興趣極高，他明明笑着，卻說話極其狠毒，“我不會留她活太久，等我要的東西到手，會讓她走得不那麽痛苦的。”
沒過多久，姬逐鶴便在蕭照宣手下蛻變了一般。有了一次去承安殿的經歷，她第二次去自然也就沒什麽。此時正是早朝的時段，官員們見沒有人攔着她，心下便急着猜測她這又是來替誰呈認罪書了。
羽皇注意到她是空手而來，剛想讓身邊的公公将她支出去，姬逐鶴就跪下來。
“逐鶴是來請t陛下賜婚的。”
……
她與蕭照宣的婚事并沒有大辦，羽皇不重視這個女兒，所有人都認為是拜姬逐鶴所賜，蕭照宣在婚後的第二日就被羽皇一道命令即将調去南邊吃沙子。
蕭照宣倒是很高興，他帶了姬逐鶴去了将軍府的密室。
這裏上刑的刑具多樣，随便一件都能将人折磨致死。
“新婚禮物，這人是騙淳王進太子他們圈套的那侍衛，殿下應該對這張臉不陌生。”
蕭照宣抽了張椅子在一邊坐下，他身邊的人抽來了鞭子往姬逐鶴遞過去。
這個人的臉都已經被毒藥濁蝕過一番，原先是什麽模樣都已經看不清楚了。姬逐鶴接了鞭子，她知道這不僅是蕭照宣準備的禮物，也是試探她是否還是那般軟弱。
這侍衛緩緩擡頭，睜着半瞎的眼睛也認出了姬逐鶴。
“将軍夫人？這麽快就攀上了蕭氏這座大山，三公主果然和淳王如出一轍，都是窩囊廢！”
“噼啪——”
姬逐鶴揮起手裏的鞭子，這幾下沒有一點兒手下留情，打得這侍衛不得不閉上嘴。
蕭照宣嗤笑，覺得這侍衛也是精準踩到了姬逐鶴的雷點。他都不敢直接在姬逐鶴面前說姬淳沅的壞話，被自己培養出來的小狼反咬一口的滋味他可不想嘗試。
“行了，別把人打死了。”蕭照宣讓林央又去拿回姬逐鶴手裏的鞭子，她也不浪費任何間隙，在林央問她要回去的時候再次甩了兩鞭子下去。
确認過姬逐鶴性格大變許多，他也就放心讓姬逐鶴在羽京裏和他裏應外合了。
“将軍府裏的人會随時監視你的行動，我不需要你和那群皇子對立，你時不時去宮裏走就行。偶爾去羽皇批奏折的地方，教你的都會吧？這些官員你都認識了，在羽皇面前挑着話說，也不要全都罵了。”
姬逐鶴：“需要多說幾句蕭大人的好話嗎？”
蕭照宣倒是沒猜到姬逐鶴會問這個，他突然開始說笑起來，打破了本該嚴肅的對話。
“我家老爺子的多罵幾句也行，怎麽歹毒怎麽罵。”
蕭照宣帶着姬逐鶴先離開密室，回到院子，姬逐鶴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此時有些疲憊，但這語氣并不像是開玩笑，“等到你我交易結束的那一天，就殺了我吧。”
蕭照宣站定，也沒回頭，“這是自然，我既然要得到皇位，姬氏皇族一個也不能留。本将軍成親之前就說過了，不要從本王這裏幻想得到任何溫暖，你只是一個妾。”
姬逐鶴當然不會被這個人制造的假溫情迷惑。
她雖然是蕭照宣娶回來的妻子，但這将軍府裏的人都知道她所接受的都是妾室的待遇。
她身上有許多醜陋的傷，這是蕭照宣不碰她的原因。還有最重要的，蕭照宣有一位心上人。
姬逐鶴已經捋清楚，就不會糾纏，“我明白，等蕭将軍回到羽京，我必然會親手交付皇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