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還星醒來時已經入了夜。
一入眼便是宋晤的背影，火光染了他一身金橘，一陣烤魚的香氣鑽入鼻間。
“我睡了這麽久，你也不叫我聲？這樣我夜裏還怎麽睡。”
宋晤顯然早就聽到她醒來的動靜，頭也不回道：“你已經睡了兩天一夜，今夜不睡倒也不打緊。”
還星騰地一聲坐起來，又“哎喲”一聲倒下去。
“疼？”
還星只留兩只眼睛在外面眨巴：“倒也沒有很疼……”
視線蜻蜓點水般在她慘白的臉上掠過，并沒有拆穿她，仔細檢查了一下手裏烤魚的烤制程度，遞給她。
“餓着肚子傷好得慢。”
一看到烤魚，還星立刻化身為貓兒，一躍而起，再不把魚塞進嘴裏，恐怕口水都要流出來。
“你怎麽每次吃東西都像是搶來的。不馬上吃完就會被拿走？”
還星耳朵聽着，嘴巴嚼着，好一陣子才咽下去，滿足地感嘆一聲，才朝他做了個鬼臉：“有衣穿有飯吃的美好，你們這些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是不會懂的。”
宋晤一挑眉，不置可否，掰好第二根竹枝繼續串魚。
“嗯？對了。”思考力終于回歸還星的腦海裏，她三下五除二啃完了手裏的魚，拍了拍落在手上的糊渣，才想起往身上摸一摸。
“這個你怎麽不拿走啊，我還以為我睡這麽久你肯定已經把事情處理完了？”
她摸出來的是那枚記玉。
“不急。”串好魚，繼續烤，好像在他眼裏的确是烤魚這件事比較重要。
還星本想邀功，結果自讨沒趣，悻悻地将記玉收回手中，喃喃了句：“也不知道記憶有沒有收全，我最後不是昏過去了……”
“她逃不了，大可不必着急。倒是你，”宋晤掀起眼皮看她，“你是怎麽了，不像是被槐妖打昏的。”
他趕到時，匆匆與槐妖過了兩招，對方見勢不妙立刻金蟬脫殼。
“哎……我也不知道，時不時就會這樣，可能練功練劈叉了。”還星一臉無所謂，沒個正形。
“時不時就會這樣？”
宋晤重複了她這句，可被她岔開了話題。
“哎，你知道嗎？”還星神神秘秘道，“槐妖叫我神獸天祿！”
最後這句她附在宋晤耳邊叫喚得大聲，恨不得整個方寸山都能聽見。
宋晤面無表情地揉揉耳朵。
“我猜啊，我定是那神獸轉世，所以才會被盯上，等我努力修煉，将來重登天龍門，我的前途就一片光輝燦爛！”
她越說越興奮，手舞足蹈起來，看看态度冷淡的宋晤，眼睛亮閃閃的。
“對哦，這種神獸天仙之類的你應該見多了，你之前聽說過神獸天祿嗎？”
宋晤将魚翻了個邊繼續烤：“嗯，西王母身邊的，有名。”
“真的啊！那你認識嗎，若真的是我，我以前是個怎樣的神獸？”
她洋溢着滿臉期待和喜悅，用眼神催促宋晤講下去。
“不熟，不太知道這些。”
還星好像終于察覺到了宋晤突如其來的冷漠，嗯，說冷漠倒也不至于，更像是不太想談論這些的樣子。
她耷拉下肩膀，嘴裏嘟嘟囔囔：“還以為能聽說一下我前世的轶聞呢。”
還沒來得及多說幾句喪氣話，烤魚連着竹枝一起被塞進她手裏。
“趕緊吃吧，吃東西都堵不住你的嘴。”
“燙燙燙燙！”
一叢篝火，兩個人，在火焰缭繞的噼啪聲中，還星倒是品出了些不一樣的景致。
宋晤看過來，見她一樣看着自己，連嘴裏咀嚼的動作都放慢了。
“怎麽？”
還星笑着搖搖頭，問：“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不像天界的人？”
宋晤疑惑：“沒有。”
還星啃了一大口魚肚的肉，又讓宋晤等了好一會兒才咽下去說道：“我以前總覺得天界來的大人們都沒什麽人情味。但你不同，你挺像個人的。”
“……我怎麽覺得你在罵我？”
還星被他逗樂了：“我正經在誇你呢，以前見過各種各樣路過的神仙，都高高在上的，見蒼生困苦，最多也就悲憫一句可憐，可是你會感受他們。”
“你還會說這些，從哪兒聽來的？”
還星揚起啃的幹幹淨淨的竹枝作勢要打，到底是沒敢襲擊仙人。
“我這三百年只是不識字，又不是沒見過來方寸山的人族。你都不知道那些逃難的饑民多可憐啊，這三百年，我見過四次呢。你說人族的皇帝，怎麽就那麽喜歡打仗呢。”
火光刺得還星的眼睛眯了起來，但眼底的光卻從未被其他光芒掩蓋過。
》〉》〉》〉》
昨夜吃完烤魚，還星硬是又被宋晤按下去睡覺，還星拗不過他，再次表演了一番什麽叫做躺下就打呼。
這三天還星可算睡了個飽覺，第二天被宋晤叫醒時，她夢裏的山珍海味才剛開始動筷子。
是以，整個早上還星都在生悶氣。
宋晤總算找她要回了那塊記玉，當着她的面檢查起裏面的內容。
還星也是用了才知道，記玉不只是簡單的留影，而且能探取周遭事物的記憶和玉石。只是能探取到誰的全憑運氣，能探測到的部分也因人而異，此刻便只能寄希望于它争點氣，探得到槐妖的關鍵記憶。
然而開頭幾幕竟然都是還星視角的記憶，這個發展讓她不覺有些喪氣。
随着畫面變動，還星眼前一亮——她竟然看到了自己的臉。
“這是不是說明這段記憶是槐妖的？”她仔細研究了一下畫面中自己的唇形：“錯不了，我在激她跟我單挑。”
宋晤：“……你膽子到依然很肥。”
說罷，自己也愣住了，為什麽會說“也”……
而還星那兒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點，還在哼着小曲兒等着有用的信息出現。
這個認知讓宋晤沒由來地感到了一絲煩躁。
還星哎了一聲，擡頭見他站起來了，只覺得莫名其妙，去拉他袖口：“怎麽了？還沒看到地方呢。”
兩人這麽一頓分神，畫面上槐妖跌跌撞撞地撲倒在一名華服的瞬間就這麽被錯過。
但槐妖後來出走到外山的畫面被宋晤一五一十地記下來。
宋晤仔細端詳着畫面中的環境。
良久才道：“這裏不是方寸山。”
似乎想到了什麽：“可你之前說……槐妖從還是一棵樹起就一直一直在方寸山？”
兩個人面面相觑，往來的空氣都有些凝滞了。
“看來我們得出去一趟呢。”
還星一聽，樂不可支：“好說好說。去哪兒？”
宋晤遙遙虛指，畫面上的楓葉有了一絲似有若無的嫣紅。
他解釋道，“這個楓葉，只有天虞山有，這槐妖說不定大有來頭。”
宋晤取了點溪水将升的篝火澆滅，問還星：“你好些了沒？”
還星拍拍胸脯：“放心，我結實得很，誰來了都不好使。”
宋晤沒吱聲，他原本十分擔心還星的情況，等到一夜過去人還沒轉醒，着急靠近過來想探探她額上的溫度，卻沒想人已經是呼呼大睡的狀态了。
也不知是什麽疑難雜症如此來去自如。
“奇怪。”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走在前面的少女突然轉身：“你說什麽？——”
宋晤定定神：“沒什麽，臨走前再去鎮上吃個飯吧。”
“你也太好了吧！你怎麽知道我兩條魚吃不飽？”
還星步子愈發輕快。有了食物作為動力，她只覺得幹勁十足。
這次說什麽還星也不讓宋晤再騰雲了，她可不想把吃下去的魚吐出來。
這一路依舊人跡罕至，關于方寸山的詭異傳說愈演愈烈，饒是現在幾乎快要解決這案子了，但惡劣影響也不知還要多久才會消散。
腳程才過半，便見得人族之人熙熙攘攘，三五成群走在官道旁。
看樣子是要出遠門，可人數未免有些太多了，這服飾穿戴看起來有些不太像能支撐得住舉家游山玩水的。
“阿婆，你們這是要去哪兒呀？”還星帶着一臉乖巧的笑容靠近一名看起來慈眉善目的奶奶。
“去天虞山，聽說那頭的道觀廣開布施，每月三巡都會下山發放糧食，我們商量過後啊，覺得搬過去住這個主意不錯。”
還星瞪大了眼睛，有這麽好的道觀？
“姑娘，你沒收到消息？就這兩日送到天水村的。”
“啊，是呀，這可不，沒在意嘛。”
奶奶看了看她身後寡言少語的宋晤，給她擠了個眼色：我懂，我懂。
還星有些笑不出來了，她見過這眼神，鎮子上的阿婆們聚衆嗑着瓜子聊這家的媳婦不管家，那家的女兒婚事差，就這差不多的表情。
原本她好奇，總喜歡跟着聽一下，可現在這種眼神的對象是自己，事情就不太有趣了。
“既然現在知道了，那擇日不如撞日，姑娘也一塊兒去？”
“我……”
“抱歉，我與舍妹還有餘事未了，就不叨擾各位了。”宋晤突然插進來，冷不丁吓得還星夠嗆。
“什麽？竟然是兄妹？”奶奶的語氣有些悵然若失。
天知道在這之前她到底想了些什麽。
經過這一耽誤，原本以為的早餐成了午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