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用膳
用膳
殿下,會疼。
慕野這話,一下讓季宴禮洩了氣。
他不再堅持,只別開眼去,放松下來,以默許的姿态面對慕野。
慕野瞧季宴禮不說話了,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是默許了。
他也不敢耽擱時間餓着殿下,抱起季宴禮離開床。
因着季宴禮的腳底受傷了,為了不讓他的腳碰到地上,雪鳶在榻上擺了個小幾,将正殿送來的晚膳都擺了上去。
季宴禮坐在榻上,把受傷的腳伸到外邊去,以防不小心碰到傷口,到時候白白受罪。
可他總覺得這般坐着十分不雅,才坐上去一會兒,便扭着身子換了好幾個姿勢,怎麽都覺得伸出一條腿的姿勢有些醜。
太不漂亮了。
季宴禮下意識想。
不對……
他為什麽要漂亮?
不漂亮就不漂亮,他就該不漂亮,糙一些才像個馬背上縱橫馳騁的勇士。
季宴禮在一瞬間說服自己,再也不變換姿勢,告訴自己該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飯菜上了。
不過,季宴禮還是暗暗罵了慕野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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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慕野,說什麽漂亮不漂亮的,害他突然那樣想。
季宴禮心中沒道理地嘀咕着,對付起小幾上的飯菜。
因着方才上藥包紮耽擱了一些時間,這些飯菜是撤下去熱了一番才送過來的。
飯菜還是得趁熱吃好些,若熱了又熱,多少差些意思。
且季宴禮一個人吃飯,總覺得哪裏不舒坦。
他也沒想多久,便在心裏找到了個緣由。
定是因為本要與母後一同用膳,突然生了變故,成了他獨自一人用膳,心中才有了落差。
季宴禮對這個理由深信不疑,又難免苦惱起解決之法來。
“殿下,再不吃就冷了。”慕野瞧季宴禮拿着筷子發呆,半天就是不吃飯,心中難免着急,便出聲提醒。
季宴禮聽見慕野的聲音,少見的沒有嗆慕野兩句。
他只是盯着慕野看了一會兒,突然喊道:“慕野。”
慕野見季宴禮喊他,只當有什麽吩咐,立刻站直了許多,将自己繃得像是一張弓,應道:“殿下有何吩咐?”
季宴禮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指着對面的位置,說:“坐下。”
慕野一怔,面露不解。
但殿下如此吩咐,一定有他的道理。
慕野坐下來,坐得十分端正,目視前方。
季宴禮蹙眉,心說慕野怎麽這麽笨呀。
他不滿地命令道:“面對我!你看那邊幹什麽?那邊有我嗎?”
面對殿下?
罷了,殿下如此吩咐,一定有他的道理。
季宴禮聽見慕野如此說,高昂起頭,嘴角不自覺微勾,說:“那是自然!我說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
慕野一怔,面露不解,還未多想,便聽得季宴禮出聲催促。
“你現在怎麽變得如此遲鈍了!說了這麽久還不動!”季宴禮撇撇嘴,不滿地控訴。
“是臣讓殿下等急了。”慕野低着頭,說着這話,忙轉身面對季宴禮。
“這才對嘛!”季宴禮滿意地點點頭,看向守在不遠處的雪鳶,“雪鳶,再拿一副碗筷。”
“是。”雪鳶并未多問,只行禮後退下去。
“殿下這是?”慕野眸中閃過一抹不解,怕季宴禮是讓他吃飯,忙出聲詢問。
季宴禮也知道,若是叫慕野先知道了,怕是立刻就要拒絕。
他只高昂着頭,閉着眼睛哼哼兩聲,別開眼去,不搭理慕野。
見季宴禮如此,慕野難免生出幾分焦灼。
雖說殿下的吩咐一定有道理,可若是殿下有什麽太過越矩的吩咐該怎麽辦?
季宴禮聽見慕野的聲音,并未像之前一樣回答。
他堅持不搭理慕野的想法,只在心裏頭嘀咕了兩句。
什麽叫越矩?
既是他的吩咐,如何能叫越矩!
旁人說什麽,那都是他們多嘴多舌,何必拘束自己呢。
季宴禮如此想着,更是說服了自己,堅信這就是對的,應該的,合理的。
雪鳶将新的碗筷拿過來,瞧了瞧小幾上的空位,很自然地放到慕野面前。
“殿下,碗筷拿來了。”雪鳶并未多言,只垂眸行了個禮,對季宴禮說。
“嗯,你下去吧,我這裏不用人伺候。”季宴禮滿意地點點頭,擺擺手讓雪鳶下去。
“這碗筷是殿下要用,放在我這兒,是否有些不妥?”慕野見雪鳶要走,忙叫住她,雙手已是伸向眼前的碗筷。
“就該放那兒。”季宴禮霸道地說着,瞪着慕野補上一句,“我都沒說什麽,你急什麽?”
“臣知錯。”慕野垂眸,收回本伸向碗筷的手,嗓音低沉地認錯。
慕野話音剛落,頓時回過神來,
他察覺自己又說錯了話,一時間生出幾分慌亂來,神情也不如方才自然。
“哼!我看你就是個不長記性的!”季宴禮扁扁嘴,一副不高興的樣子,指了指慕野面前的碗筷,“我一個人吃飯無聊,你陪我吃。”
“殿下,這不合規矩。”慕野猛地擡頭,神情寫滿了拒絕,他是打心底裏覺得不合規矩。
“你是真的不長記性。”季宴禮瞪着慕野,也不再重複,只一副你自己反思的模樣。
“臣……臣記得的。”慕野頓了頓,搭在膝蓋上的手握成拳,良久才接上,“殿下說,在這間屋子,殿下就是規矩。”
“難為你還記得,還以為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呢!”季宴禮本是說這話來刺一刺慕野,誰知說完後,自己反倒揪心起來。
雖是說來刺慕野的,但慕野總忘記季宴禮所吩咐的話,多少還是讓人傷心的。
可要是讓他不管慕野,把慕野換掉,他心中更是一百個不樂意。
罷了,就這樣吧。
季宴禮撇撇嘴,心裏思緒轉了一圈,自己把這事兒放下了。
“行了!陪我吃飯!”季宴禮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态,命令慕野。
“是。”慕野仍覺得不妥,但季宴禮突然變成一個人吃飯,心裏有落差,找個人陪伴也是正常,他只好硬着頭皮應下。
吃飯的中途,慕野十分不自在。
倒是季宴禮吃得舒心非常,心中只想着,以後也可以叫慕野一塊兒吃。
只是,這點舒心并未持續多久,雪鳶便端了煎好的藥進屋。
季宴禮一聞到藥味就渾身難受,他下意識要跑,連自己的腳剛受傷都忘記了。
好在有慕野在旁邊看着,見狀忙上前扶住季宴禮,以免他一腳踩到地上去,将那傷口碰疼了。
“殿下,該喝藥了。”雪鳶端着藥,走近季宴禮。
“我不。”季宴禮一把抓住眼前的慕野,緊閉着雙眼,将臉埋進他懷中。
“殿下。”慕野剛剛扶了季宴禮一下,本是要離開的,卻被他這樣死死抱住,頓時渾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許走!”季宴禮因為臉埋在慕野懷中,聲音悶悶的,但并沒有忘記給他下命令。
“臣不走,臣陪殿下喝藥。”慕野哄着季宴禮,伸出手想安撫地順一下他的背,卻有些不敢下手。
“騙子!你明明就是看着我吃苦,哪裏陪我了……”季宴禮說得像是要哭了一般,聽得慕野一陣心疼。
“殿下,可您生病了,得吃藥才能好。”慕野心疼地看着懷裏不自覺發抖的季宴禮,卻也不好真的順了他的意思,只得勸道。
“這話我聽十幾年了!吃這麽久,也沒見好過!”季宴禮說着,忍不住細想,更是帶着情緒控訴起來,“每次你們都這麽騙我,回回都說吃了就好,吃了就好!從小到大!都一樣騙我!”
聽見季宴禮這樣帶着哭腔的控訴,慕野一顆心像是被人用手緊緊揪住一般,又痛又窒息。
可季宴禮是皇後難産生下的,身子一向不好。
剛開始太醫還說興許活不下來,有好些年都是吊着一條命。
這許多年好生将養過來,好不容易好一些,此番卻又落水了。
若是還不好好吃藥,身子怕是又要不好。
“殿下,您是落水了才吃藥,與之前吃的都不一樣的。”慕野也确實嘴笨,不知道怎麽勸說才好,只得生硬地勸道。
“不一樣又怎麽樣?不都是苦得要命的藥嗎?”季宴禮稍稍冷靜了些,卻還是不樂意。
“殿下,您落水了身子不好,若這時候說要搬去皇子所,娘娘怕也是不答應的。”慕野猶豫着,還是将手搭在季宴禮身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着他的後背,安撫着他的情緒。
“你這話的意思,是我喝藥養好了,母後就能答應了?”季宴禮仍抱着慕野,只猛地擡起頭,露出那張蒼白的小臉,在聽見慕野這番話時,他的眼睛亮了不少。
“臣不敢肯定。但娘娘留殿下在身邊,定是憂心殿下的身體。若殿下将身體養好,也能叫娘娘放心讓您搬去皇子所獨自居住吧。”慕野見季宴禮有所松動,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忙掰碎了将道理講給他聽。
“嗯……那我要吃宮外的棗泥麻餅。”季宴禮垂眸想了想,擡眸時便提了要求。
“殿下,您的飲食……”慕野哪裏敢随便讓季宴禮吃宮外的東西,沒敢答應。
“我不管!你去給我買!”季宴禮知道慕野要說什麽,當即出聲打斷他的話。
“殿下,臣帶回宮的東西都要經過查驗,這棗泥麻餅怕是送不到您面前。”慕野搖搖頭,把殘酷的事實告訴季宴禮。
“那你帶我出去吃!”季宴禮又提要求。
“殿下……”慕野又要拒絕。
這回季宴禮不給慕野機會,他抱緊眼前的男人,靠近一些,學着別人讨東西的模樣。
他又不敢太大聲說話,覺得有些失了面子,只低低喊了一聲。
“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