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杖責
杖責
慕野突然說這些做什麽!
季宴禮臉上一紅,別過頭去,只露出發紅的耳朵尖,不高興地說:“我才沒有傷心呢!”
慕野一怔,這回是真的覺得不對了,他對季宴禮說:“殿下,臣方才沒說話。”
季宴禮轉頭,蹙眉懷疑地看着慕野,說:“真的?”
慕野點頭,說:“臣心裏想,臣沒說。”
慕野沒說話,為何他能聽見慕野的心中所想?
難道……那夢中所說之人,其實是慕野?
季宴禮死死盯着慕野,思緒翻湧間,又難免急切想看看他的神情。
可他總是低着頭,總是回避季宴禮的注視,總在季宴禮接近時退開,總不願意讓季宴禮太靠近。
也許是想錯了吧。
退一萬步說,難道就不能是慕野說了,但害羞不敢承認嗎?
季宴禮說服自己,蹙眉看向慕野,說:“你也別嘴硬了,關心關心我,我也不會說你什麽。”
慕野見季宴禮誤會,忙又解釋起來:“殿下,臣真的沒有說話。”
季宴禮一心認為慕野是害羞不敢承認,聽了之後,敷衍地說:“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見季宴禮一副完全沒信的模樣,慕野十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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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瞧他這般,怕是不樂意再聽慕野解釋了,也只能就此作罷。
能偷溜出宮,季宴禮的心情明顯好了不少。
但這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走進昭華殿,看見皇上來了。
父皇怎麽來了?
季宴禮行至門口,才看見坐在屋內的皇上。
他的臉刷一下白了,都沒注意到皇上一個帶來的人都沒留在外邊,都帶在身旁,就等着突襲他。
“出宮了?”皇上神色冷冷,語氣冷漠得仿佛帶了幾分寒意,看起來是氣得夠嗆的。
“是。”季宴禮行過禮後,才回答皇上的問題。
“站起來做什麽?跪下。”皇上看季宴禮的眼神,滿是複雜,命令他時更帶了幾分不知從何而來的恨。
季宴禮愣愣地擡起頭,看向皇上的目光滿滿皆是不解。
慕野早就在進屋時跪下,季宴禮看不清,他卻多少發現了端倪。
從前季宴禮從未單獨與皇上相處,每一回都有皇後在場。
但每次都能看出,其實皇上對季宴禮的感情并不深,多是看在皇後的面子上。
甚至看在皇後的面子上,還營造出對季宴禮很在意的假象。
只是……殿下身子不好,也不知道此番要跪多久。
若皇後娘娘快些來便好了。
“怎麽?出去一趟,把耳朵給弄聾了?”皇上譏諷道。
“兒臣……兒臣這就跪。”季宴禮心中滿是不解,也有些懊惱,這慕野都什麽時候了,還總是小聲說話呢,也不怕父皇聽見。
季宴禮帶着滿滿的不敢相信,緩緩跪下。
咚的一聲。
季宴禮的膝蓋碰上冰涼的地面,他擡起頭,直視着皇上。
他想聽一聽,究竟為什麽突然這樣冷漠對待他。
難道是因為出宮嗎?
“跑出宮幹什麽?”皇上神色冷冷,審視地看着季宴禮。
“兒臣出宮……吃點東西。”季宴禮直覺會被罵一頓,卻還是實話實說,他沒有撒謊的習慣。
“吃東西?禦廚做的飯菜你不喜歡?非得跑出宮吃是吧。”皇上滿含譏諷地說。
“兒臣,只是在宮中待得悶了,才想出宮走走。”季宴禮見皇上對他吃東西一事不滿,将自己出宮的目的說了出來。
“禦花園不夠你走?到鳳儀宮陪陪湘雲也是好的,再不濟也可以在房間裏讀書,幹什麽非得跑到外邊去?”皇上冷笑,他不樂意看到季宴禮離開,自然是什麽理由都不肯聽。
“禦花園平日裏總去,兒臣已是連禦花園有幾塊石頭都數清楚了。今日更是剛從母後那兒搬出來,再說讀書,明日便要上學了,明日再讀也是可以的。”季宴禮不同意皇上的說法,平日在皇後那兒,皇上總擺出一副溺愛的模樣,叫他誤以為皇上真的疼愛他這個兒子,說話間自然也沒了分寸。
“夠了!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連父皇都敢頂嘴!”皇上一拍桌子,吓得季宴禮下意識按住心口,往後縮了縮。
季宴禮有心疾,經不得吓。
皇上這桌子一拍,吓得他心頭直跳,一顆心狂跳間又有發慌之感。
他按着心口緩了緩,幾個呼吸間,終于緩過來些。
皇上哪裏不知道季宴禮的病,他只是不在乎罷了。
見季宴禮如此,他也是半點不關心,只是揪着方才的事情不放。
皇上指着跪在地上的慕野,說:“定是他挑唆你的吧?”
季宴禮一怔,頓時收斂了不少,神色間染上慌亂,忙說:“不是,不是慕野。”
皇上指着低着頭的慕野,厲聲下令:“來人!把這個教唆皇子的影衛給我拖出去!杖責五十!”
季宴禮的臉刷一下白了,一時間不知道先去抓慕野,還是先到皇上跟前求情。
他見太監們過來抓慕野,忙撲過去死死抱住慕野,轉頭向皇上求情:“父皇!您行行好!就饒了他吧!五十大板,會死人的啊!”
皇上是半點不理會季宴禮的求情,怒視着去拖慕野的太監,罵道:“還不快把九皇子拽開!”
太監們原本不敢動,見皇上下令,當即沒了估計,幾個候在一旁的立刻沖上去拽開季宴禮。
原本就去抓慕野的太監,則是架住他的雙臂,把他拖了出去。
慕野全程沒有說話,也沒有求饒。
他很清楚,皇上想尋個由頭罰殿下,可殿□□弱打不得,自然只能拿身邊的人開刀。
只希望這五十大板能熬過去,至少最後能再看殿下一眼。
季宴禮臉色蒼白着,他将慕野的話聽得清楚,卻無暇去細想為什麽自己能聽見慕野說話。
他只是想,慕野怎麽能把死前看他最後一眼的事都想到了,他怎麽會讓慕野因他而死。
這樣想着,平日裏體弱的季宴禮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瞬間掙脫抓住他的太監,朝門外沖了出去。
此時此刻,慕野已經被按在了長凳上,掌刑太監們已經就位。
季宴禮沖出去時,第一板,已經狠狠打到了慕野身上,第二板也馬上落下。
他自是什麽都顧不得,撲上去擋在慕野身上。
板子落下的動作,在皇上眼中變得很慢很慢,他瞪大了眼睛,眸中竟有一絲絲的期待。
“殿下!”
啪的一聲!
伴随着慕野焦急的呼喊,板子重重砸在了季宴禮身上。
季宴禮猛地突出一口鮮血。
在這一瞬間,慕野幾乎想翻身下來,看看季宴禮的情況。
可他也清楚,現在季宴禮現在趴在他的身上,若是貿然跳起來,怕是要把他家殿下掀下去。
本就受傷了,還被他掀下去,怕是要加重傷勢的。
掌刑太監見打中了季宴禮,一瞬猶豫,見皇上沒下令,也不敢停下。
正要打下一板子的時候,卻又有兩人來了。
“小九!”
“舟舟!”
季宴川和皇後一前一後跑過來,幾乎同時喊出來。
皇後壓根沒打算給皇上行禮,一來便直撲季宴禮,抱着滿臉毫無血色的兒子,神情緊張不已。
她直喊着“太醫!快叫太醫!”,嘴裏又不斷地喊“舟舟”二字,其中混雜着語無倫次的“娘來了,別怕。”幾個字。
季宴川身為太子,自然不好無視皇上,只得匆忙行了個禮,才趕過去查看季宴禮的情況。
他蹲下身,從皇後手中接過季宴禮,對她說:“母後,先讓小九下來,別讓他架在上邊。”
皇後覺得有理,起身時看了一眼被季宴禮擋在身下的慕野,當即明白發生了什麽。
她将目光投向皇上,用盡力氣讓自己鎮定下來,說:“皇上,無論慕野犯了何事,都讓他先去照顧舟舟吧。”
這一聲聲舟舟,是那樣的刺耳。
皇上只覺得喉頭腥甜,即将吐血的人是自己。
但是他不能在衆人面前發作,他還是會在皇後面前扮演夫妻情深、父子和睦。
不過,皇上并未立刻答應下來。
在季宴川抱着季宴禮到屋內去之後,皇上才說:“他教唆小九出宮玩鬧,挑撥小九與朕的父子關系,其罪當誅。”
皇後冷笑,如同啃咬什麽難啃的骨頭般,仔細認真地咀嚼着那四個字。
“父子關系。”
皇上也不是聾子,自然聽見了。
他瞬間沉下臉來,對皇後說:“你可不要犯糊塗。”
皇後沒接話,只是繼續說慕野,“舟舟的性子,皇上也清楚。慕野跟了他那麽多年,他的性子,皇上也很清楚。從來都只有慕野順着舟舟的份,我的兒子也不是那般會輕易受人挑唆的蠢貨。”
皇上隐隐覺得皇後在針對自己,但他并不想在外人面前戳破窗戶紙,尤其是在季宴川和季宴禮面前。
他只甩手背過身,說:“罷了!就聽你的吧!”
說完,皇上拂袖離去,留下皇後和匆匆趕來的太醫。
太監們也有序散去,趴在長凳上的慕野迅速爬起來,都沒顧上向皇後行禮,便急急沖進殿內。
皇後深深看了慕野的背影一眼,在太醫震驚的目光中,淡淡說了句:“進去看看九皇子吧。”
太醫這才回過神,低頭答應:“是。”
昭華殿內。
季宴禮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比落水那次還像命不久矣,他的床旁是滿臉焦急的季宴川。
而剛剛跑進來的慕野咚的一下跪到床邊,再不顧什麽君臣主仆的分別,只死死握住季宴禮的手。
殿下為我受傷,我真是……百死難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