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母後
母後
即便是昏迷之中,季宴禮還是聽見了慕野的這番話。
他睫毛顫抖着,掙紮着想從昏迷之中醒來,卻毫無辦法。
他不許慕野這樣想。
明明不怪慕野,是他自己撲上去的。
何況慕野挨打,本也是因為他。
都怪父皇,不分青紅皂白,明明是他非要出宮,卻要怪慕野,憑什麽!
季宴禮心中的不滿仿佛盈滿的池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去,還冒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昭示着它的存在。
“如何?”
太醫為季宴禮把過脈,又看了看他的傷勢,才徐徐退開。
皇後和季宴川見狀,紛紛焦急看向太醫,異口同聲地詢問情況。
慕野仍跪在床前,目光一瞬都沒移開,只停留在他的殿下身上。
“內傷有些嚴重,需得卧床将養些時日。至于何時能養好,這就看殿下自己的造化了。”太醫對季宴禮的身體一向持悲觀态度,也不敢說出多肯定的話,甚至往嚴重了說,讓皇後、太子都心中有底。
“何時能醒?”季宴川臉色難看,他對皇上的做法很不認同,小九有什麽不聽話的,好好說就是了,打小九身邊的人來給下馬威,還打的是慕野,小九能幹看着嗎!這不就受傷了。
“這……以九殿下的身體,好一些的話,三五天便會醒。再長了,可就真的說不好了。”太醫每一個字都不敢說得肯定,生怕季宴禮哪裏不對,這幾位主子如皇上那般遷怒。
聽見這話,在場衆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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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年來,對季宴禮的身體,他們心中多少也有數。
本就是好好養到今日,誰知還叫皇上的人打成這樣,一下還不如沒休養之前呢。
“都下去吧,慕野留下伺候便是,讓舟舟好好休息。”皇後只覺頭疼不已,擡手扶了一下額角,才對衆人說。
“臣告退。”太醫聞言,第一個溜走,其餘宮人也陸續退出去。
只季宴川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跟在皇後身邊,往昭華殿外走。
季宴川看向皇後,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想從這張冷淡的臉上看出端倪。
雖說小九出生時,他才四歲,但已經是稍微能記事的年紀了。
對于娘親的模樣,他雖有些模糊,卻也并非全然不記得。
眼前的皇後,與他的娘親明明生得一模一樣,卻為何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宴川怎麽了?”皇後察覺季宴川的目光,轉頭淡淡看他。
“兒臣只是在想……”季宴川頓了頓,舌尖抵着牙齒,目光深邃地看着皇後,良久才擠出一句,“母後許久沒喚過兒臣的小名了。”
季宴川的小名,一是因為周歲時爬向古籍,二是周歲後便常常抓着書不放手。
無論看不看得懂,反正年幼的季宴川就是抓着書不松手。
所以,當時徐湘雲瞧見季宴川的模樣,戲稱他為小書蟲。
“宴川長大了。”皇後避開季宴川的目光,并不多解釋,只說了這話。
“哄孩子的歌,四歲後也不見娘親唱過。”季宴川心有懷疑,且早前無意之中得到線索,已讓人去細查,但還是想從皇後本人身上得到些線索。
一些……否認他猜測的線索。
“我還當娘親不見了,回來一瞧卻見母後還在。”季宴川見皇後往前走,往前追了一步,心中已經知道答案,卻仍是說。
“母後是還在。”皇後腳步不停,扔下這句話,便繼續往前走。
“那小九呢?”季宴川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季宴禮,他想知道,他們是不是親兄弟。
“舟舟沒有錯。”皇後停住腳步,微微側過頭,對季宴川說。
一瞬間,季宴川明白了皇後的意思。
他沒能看清皇後臉上是什麽樣的神情,也沒有追上去瞧瞧。
季宴川身邊的影衛慕原出現在他的身旁,行禮後壓低聲音道:“殿下,查到了。”
聽見慕原的話,季宴川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回頭朝昭華殿內看了一眼。
今日他從京郊大營回來,聽聞弟弟搬到皇子所來了,還想着往後離得近了,過來瞧瞧。
誰知道正好撞見皇上拿弟弟開刀,還從皇後嘴裏得知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
“回去再說。”季宴川嘆了口氣,扔下這句話,轉身離開。
慕原跟了上去,沒有回頭,只跟在季宴川身旁,離得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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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宴禮昏昏沉沉地休養了小半個月,中間也醒過幾回,不過每回都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吃了藥,很快又睡了過去。
皇後來得并不頻繁,不知這段時間在做什麽,季宴川還多來了幾回。
但季宴禮身旁停留時間最多的,還是慕野。
慕野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着季宴禮,事事都親力親為,搞得殿內伺候的宮人都少了許多活。
季宴禮昏昏沉沉地養了小半個月,他也跟着陪伴、照顧了小半個月。
昏昏沉沉的季宴禮,也在他的照顧之中漸漸清醒。
不過,只是清醒一些罷了。
太醫來看過之後,還是覺得卧床再休養一些時日要合适些。
于是,皇後和季宴川一致贊同,輪番叮囑季宴禮不得随意出去走動,以免養不好身子,還加重了些。
季宴禮最煩悶在屋子裏,知道這個消息後,自是悶悶不樂。
可叮囑他的人,一個是母後,一個太子哥哥,多少都是長輩,他也不好甩臉色不樂意,只得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待皇後一走,季宴禮正想拉着慕野訴苦兩句,便見剛剛往屋子外走的季宴川又回來了。
季宴禮還拉着慕野的手,滿臉委屈,壓根就沒來得及收拾好臉上神情。
驚訝與委屈混雜在一起,倒是顯得他神情有些扭曲。
季宴川被季宴禮的模樣逗笑,在他身旁尋了個空位坐下,才問:“方才母後在我才沒問。我不在的那些日子,季宴行還有沒有來找過你?”
季宴禮搖搖頭,說:“沒有。從我落水醒來,到這次生病,都沒再見到他。”
季宴川揉了揉季宴禮的腦袋,安撫道:“以後見到了也別搭理他,什麽都別管,一切有哥哥。”
季宴禮聽話地點點頭,說:“好,我聽哥哥的。”
季宴川這才滿意地點頭,與季宴禮告別,離開了昭華殿。
而坐在床上的季宴禮,也沒了向慕野訴苦的心思。
他垂眸看着方才季宴川坐的位置,對慕野說:“你有沒有發現,太子哥哥有些奇怪?”
慕野微微擡頭,卻并不直視季宴禮,答道:“太子殿下是心疼殿下,關心殿下。”
季宴禮搖搖頭,說:“我不是說這個!”
慕野也不是猜不到,他只是不好妄加揣測。
他雖是影衛,但他既然隸屬萬鏡司,自然對朝中局勢也是略知一二。
而五皇子季宴行暗地裏給太子季宴川找麻煩,有意奪嫡一事,也不是什麽秘密。
但奪嫡一事,不是慕野一個小小影衛能妄議的。
而且,他也不希望季宴禮卷入這種事情當中。
“你覺得五哥,是不是想跟太子哥哥搶皇位?”季宴禮又聽見慕野的聲音,他心有疑慮,但這次卻沒說聽見慕野說話,只順着慕野心中想的,将問題問出來。
“殿下,奪嫡一事事關重大,若是妄議叫人去了……”慕野一驚,險些伸手捂住季宴禮的嘴巴,好在他反應過來,連忙收回手。
“聽就聽了,我沒有奪嫡之心,也不參與朝政之事,他們哪裏編排得到我。”季宴禮冷哼一聲,高昂起頭,露出漂亮的脖子和瘦到十分明顯的鎖骨。
“殿下,小心隔牆有耳。”慕野還是很緊張,也顧不得什麽,直接抓住了季宴禮的手。
原本季宴禮聽慕野仍在勸他,還有些不高興。
察覺慕野竟抓住了他的手,他心底那點不快瞬間消散。
“哼!知道你關心我,但也不必大驚小怪。”季宴禮唇角微勾,神情十足的滿意。
“殿下……”慕野見季宴禮沒放在心上,正要再說,卻被他打斷了話。
“再說了!不是還有太子哥哥嗎?太子哥哥永遠不會懷疑我有奪嫡之心的!”季宴禮露出笑容,肯定地說。
“臣不懷疑太子殿下待殿下的心,但皇上是否猜疑,其餘人又是否離間兩位殿下。這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清楚。”慕野沒有松開季宴禮的手,垂眸說着。
“你是說五哥吧?他十二歲才被韋貴妃接回宮,與我們感情不深,使點壞也是尋常事,大驚小怪什麽。”季宴禮堅信無論發生什麽,都有季宴川解決掉,至于身邊的事,還有慕野,他一點都不擔心。
“也許上回落水的事,也是五皇子離間兩位殿下的手筆呢。”慕野說出自己的猜測。
“五哥為什麽離間我和太子哥哥,我又對奪嫡沒有威脅。”季宴禮蹙眉,他實在是不解這些人的用意。
不過,他也懶得細想。
他與這位便宜五哥本來就不熟。
原本他應該排行第八,十歲那年突然說認回來了個流落在外的皇子,只得按年歲把他這位小的,往後挪了一個位置。
季宴禮腦中閃過季宴行那張看似溫和、毫無攻擊性,眼中卻暗藏許多算計的臉,不願再多想與此人有關之事。
他只将目光投向慕野,仔仔細細回憶起這段時間,聽見的所有慕野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