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別得寸進尺!”
“別得寸進尺!”
北城區,北局,102號治療室。
彥序靠着枕頭坐在床上,拓玖溪就坐在床沿處伸手輕輕扶上他的脖頸。
“很疼嗎?”
彥序眉頭微蹙,一把抓下拓玖溪的手,“在避難所發生了什麽……我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要真像拓玖溪所說他忘記的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還好說,只是他隐隐約約感覺自己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當彥序看向拓玖溪時,那家夥眉頭低垂,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就差把愁字寫在臉上了。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拓玖溪心頭一顫,可謂是被彥序一針見血地給說中了。
拓玖溪看着彥序,展開了低垂的眉頭,“我能有什麽事瞞着你,只是突然想起了早上在郊外的事。”
彥序這才反應過來,他攤上的是一個小心眼的醋壇子,鬧各種小脾氣早已是家常便飯,可今天這郁郁寡歡的樣子倒是很少見,要不今天就破例安慰一下?
“你靠過來點。”
拓玖溪挪着身子乖乖照做,“怎麽了嗎……”,話音都還沒來得及收尾,就被彥序單手勾住脖子,倏忽地吻在他的唇上。
彥序今天的主動,直接讓拓玖溪呆呆地愣住了。
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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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玖溪的嘴角被咬破了,鮮血外滲,口腔裏混雜着血液的鹹腥味。
雖然疼,可依舊想讓人無休止般的貪婪索取。
彥序就在此時迅速抽身,拓玖溪則意猶未盡地看着他,呼吸頻率極具上升。
彥序這時擡起手來,用力在拓玖溪的嘴角上一摁,鮮血在擠壓下不停地往外冒,疼得拓玖溪的眉頭緊鎖。
他迅速抓上彥序那只正在使壞的手,“怎麽今天這麽主動?”
彥序眼裏噙着一抹笑意,“早上被狗咬了,現在還回去。”
這讓拓玖溪哭笑不得,要是彥序早上能有現在一半主動,說他是狗他都欣然接受。
拓玖溪一把将彥序擁入懷裏,把頭埋在彥序的肩上,只有在緊緊抱住彥序的時候,才能讓他有一種完完全全擁有彥序的實感。彥序的體溫、彥序的體香像是延續着他生命的解藥,亦是一種深入他的骨髓,令他着迷的毒藥。除了彥序,也只有彥序,是他絕對不會讓步的存在。
“你快到二十歲吧……我真的忍不下去了……”拓玖溪的話語間夾雜着一絲帶有鼻音的苦澀。
“就快了……”彥序安撫着拓玖溪,他又何嘗不也在忍耐呢……
咕咕——
彥序的肚子正述說着一日都未進食的苦楚。
“餓了。”
“我去給你買吃的,很快回來。”
“嗯。”
待拓玖溪離開後,彥序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脖頸,從他一開始醒來的時候,這個地方傳出來的疼痛就沒有停止過。
與此同時。
拓玖溪一走出治療室就看見林楓一直站在門口。
見拓玖溪出來後,林楓趕忙詢問:“拓副局,你要去哪兒?我開車帶你去。”
拓玖溪沒有回複,只是默默地往前走,林楓見他沒有拒絕幹脆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上了車後,拓玖溪坐在副駕駛,林楓開車。
不知道這是第幾個紅燈了,漫長的時間流逝讓林楓覺得尤為不自在,他一直用手指敲擊着方向盤。從上車到現在,他都沒有跟拓玖溪說上一句話,他想向拓玖溪詢問的問題真的太多了,在幾番心裏争鬥後,林楓終于打算要主動開口。
綠色信號燈在此時突然亮起,林楓一腳油門踩下,又打消了自己主動開口跟拓玖溪溝通的念頭。
夜幕降臨,車窗外飛馳的景色像躍動的火光,一個接着一個在拓玖溪的眼眸中沒有間斷地連接着,他似乎看出了神。
“我覺得挾持彥序的可能不是魔物,而是一個神……”林楓壯起了膽,終于開了口,随後用餘光頻頻瞥向一旁的拓玖溪,不斷觀察着他的反應。
拓玖溪半天都沒有回複,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而在他的心裏,早已是翻江倒海。
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得上同樣身為神明的拓玖溪更能了解神的存在了——那家夥咬上彥序脖頸的那一刻,那家夥至死依舊雲淡風輕地譏笑的那一刻,都印證了拓玖溪的猜想,只不過他希望一切都是他荒謬的猜測罷了。
“我剛剛跟何局長聊了一下,才知道有一種人神之間建立契約的禁忌方式——強制契約。”
拓玖溪仰頭靠在座椅上,陷入了沉思——
強制契約……他也曾有過和彥序建立強制契約的想法。
人類在強制契約中處于被動一方,這種契約會壓榨契約之主的人體機能,直至人類死亡,強制契約也是一種寄生契約,以人類的生命力去供奉神明。除非神明主動中斷契約關系,不然人類只有死亡的時候才能擺脫契約束縛。
為了不讓彥序出現任何差池,拓玖溪忍住了,他放棄了強制契約,也耗盡了自己的理智忍了十四年,眼見日子馬上就要熬到了頭,還有兩個月就能跟彥序建立契約了,沒想到卻被其他的神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和彥序建立了契約。
如果彥序出現了任何事故,他要找到那個神明,讓那家夥生不如死。
“強制契約的事先不要跟彥序講。”拓玖溪囑咐道。
“這個你放心。”林楓自知拓玖溪的苦衷,自然會幫他保守秘密。
與此同時,中央區某處無人郊外。
一個人的脖頸處顯現出一個奇特的标志,還在忽明忽暗地泛起淡淡的紅光。
“繃帶,不行!這個太明顯了;創可貼,也不行,這個擋不住;膠帶,不行!不行!都不行!怎麽就沒有一個能擋住這個标記的東西!”男人氣得把手裏的包随手一甩,繼續去翻別的包。
他随手甩開的東西卻被一個人給穩穩接住,“千兆,你在這裏做什麽?”
此話一處,吓得千兆一個機靈,趕忙甩開手裏的東西捂住自己的脖子,讪讪道:“沒……沒……什麽。”
對方聽了他的回複後,明顯十分不滿,邁起步子朝他走來。
千兆此時緊張地往後退步,眼神躲閃,“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罷,千兆便一溜煙地跑開了。
只留下男人一人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自己手裏的東西,心裏一陣落空。
晚上十點半,北城區,北局,102號治療室。
拓玖溪拿着飯勺給彥序喂飯,彥序倒是很幹脆地拒絕:“我自己來——”
見拓玖溪沒反應,他就伸手去拿勺子,一把給抓空了。
拓玖溪此時把手舉得老高,“我喂你吃。”
彥序沒有給他好臉色:“拿來。”
拓玖溪頂着固執的小表情,把勺子舉得老高老高,傲嬌的神明絕不能輕易服輸,說不給,就不給。
砰——
幹淨利落的一拳落在拓玖溪的腦袋上。
吃了苦頭的拓玖溪此時頂着一個火辣辣的大鼓包,十分虔誠地雙手捧着勺子遞到彥序面前。
彥序接過勺子後懶得搭理他,直接換了一副親人的模樣跟坐在一旁的林楓講話。
“林楓哥,你剛剛是有事要跟我說?”
在一旁如電燈泡般的林楓就差不會發光了。
“确實是有要事要說,就是……”林楓猶豫了會兒,可又不得不說出來:“何局長那邊想安排你去中央魔物管理局。”
拓玖溪唰地一下站起來,黑着一張臉:“不行。”
彥序倒是很淡然,直接伸手把拓玖溪給拽下來:“坐下來,聽林楓哥把話講完。”
拓玖溪不情不願地坐下來,雙臂交叉于胸前,狹長的雙眸不屑地瞥向別處。
“林楓哥,何局長之前不是讓我畢業後到北局報道嗎?怎麽突然讓我去中局那邊了?”
“何局長那邊為了你的安全着想,想先安排你去中局那邊訓練幾年,到時候你可以直接回來北局這邊報道。”
“我什麽時候去中局報道?”
“後天淩晨五點的航班,我們這邊會安排好一切。”
“呵——”拓玖溪一聲譏嘲不加掩飾地飄出,滿臉都帶着不屑。
彥序睨了他一眼,才讓拓玖溪收了收性子。
“何局長已經将舉薦信上交給中局那邊了,你直接去報道,不需要參加任何測試。”
“好,我後天會準時到。”
“我在這裏也沒什麽事了,就先回管理局了,你好好休息,注意身體。”
“謝林楓哥。”
林楓站起身來向一旁的拓玖溪說道:“拓副局,何局長找你有事,希望你能過去他那一趟。”
“不去。”拓玖溪不帶一絲猶豫的幹脆拒絕。
“拓副局,你不去的話我這邊不好交代……”
拓玖溪坐在一旁,充耳不聞。彥序直接推了他一把,呵斥道:“快點去,別在這裏磨蹭。”
拓玖溪這才不情不願地挪起自己的屁股,不耐煩地跟着林楓離開了治療室。
離開治療室沒走多遠,拓玖溪直接停下來,“說吧,你要跟我說什麽事。那個姓何的從來都沒有叫我去找過他,他知道我絕對不會去。”
林楓見自己的心思被戳穿了,幹脆直接坦誠——
“非常抱歉拓副局!拿何局長當幌子把你給叫出來。我知道你對于何局長的安排很不滿意,但他這麽做都是為了彥序。因為彥序現在建立了強制契約,如果突然出現了什麽事故我們北局根本處理不來。中局那邊有頂尖的醫療設施和優秀的醫療團隊,彥序在那裏無論發生什麽變故都可以得到及時的救助。”
聽到這裏拓玖溪覺得倒還可以,但想到彥序不在自己身邊,總讓他放不下心來,
“我也要去中局,你叫那個姓何的安排一下,就算他不安排,到時候我也會跟着彥序一起去。”
“嘶……”林楓陷入了為難,“我會跟何局長說的,明天給你答複。”
“你到時候給我發條消息就行,有事、沒事都別來治療室,打擾到我和彥序的相處時間了。”
說罷,拓玖溪怡然地轉身揮了揮手,朝着原路返回。
林楓:呃……
拓玖溪回到治療室時彥序已經躺在床上準備休息了,他一下子樂呵地蹦上床抱着彥序。
彥序張口呵斥:“去別的床上睡去,不要來擠我。”
拓玖溪一身反骨,非但不聽,還把環着彥序的手越收越緊:“聽話,我怕你再被魔物襲擊。”
“別煩我,到別的床上去。”
“你上午明明還很主動的,現在怎麽絕情了。”
彥序一掌抵在拓玖溪的臉上,使勁把他推開:“別得寸進尺!”
拓玖溪一把拉下彥序的手,把彥序的手也一并鎖在自己懷裏,彥序的上半身被鎖死,連晃動都困難。
拓玖溪此時安撫着他:“好了好了,不鬧了,我們好好睡覺。”
彥序不知道到底是誰在鬧……
彥序最終還是擰不過拓玖溪,就讓他這麽抱着自己睡。
剛剛還想早點休息的彥序,此時此刻是困意全無,“我明天想回一趟學校。”
“回去見你那親愛的同桌?”拓玖溪話裏話外都帶有一股陳年酸醋味。
雖然這樣的拓玖溪早已讓彥序見怪不怪,但有時候他吃起醋耍起小性子來,還是讓人很頭疼的,“你給我正常點。”
“我明天陪你去。”
彥序嗯了一聲,頓了幾秒後把聲音壓得極低,喃喃說道:“我想你變回原來的樣子。”
拓玖溪眼裏溢滿的深情似乎快要盈溢而出,嘴角噙起了一抹寵溺的笑容,在彥序的注視下換了另一副模樣。
神明游走于世間,樣子千變萬化。這就是屬于堕神的他,最初的模樣,這個樣子與人類形态的他倒是相差無幾,最大的差別就是從短發變成了長發。
可在彥序看來,這兩個樣子差距很大,他喜歡拓玖溪最原始的樣子,因為那是彥序小時候第一次見他的樣子。那雙狹長幽深的雙眸彌漫着森冷的殺伐之氣,在他那舉手投足間能給人帶去心悸的恐慌,第一次見到拓玖溪,他是那麽的孤高冷清讓人敬畏,又是那麽的冷漠孤獨讓人心疼。彥序那時認為,如果世界上有神的話,一定像眼前的拓玖溪這樣,一個眼神便能令萬物顫栗,這個神明他一定要得到手。
彥序張嘴還想說點什麽,一下子困倦便席卷了全身,連眼皮都在哭訴着要合上,全身就像躺在初生柔軟的鵝毛之上,沒過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治療室的燈啪的一下關上了,墨色的房間裏萦繞着點點星光,輕柔的涼風撫慰着肌膚上的燥熱,又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晚安,彥序,做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