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竹刺與上藥

竹刺與上藥

子時,朝朝趴在沈無的床頭,腦袋一點點的,時而驚醒查看沈無的情況,确認他尚有呼吸才放下心來。

仙師說今晚是沈無最關鍵的時刻,只要熬過了今晚,他就能得救,所以她一定得守好他。

只要沈無今晚沒事,明日一早她就去把仙師拉過來。

肩膀上的刺還在突突的疼,朝朝無心理會,只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瞧,生怕突然發生什麽事情。

可朝朝越是不想理會,那根刺就不斷的提醒着她。

實在是太疼了,朝朝看了眼昏睡的沈無,又環顧這間小竹屋,屋子裏的擺設十分簡單,一張竹床一個箱子,除此之外什麽也沒有,更別提鏡子之類的了。

想了想,朝朝背過身去,小心的扯下衣領。

肩膀受傷那一塊一片紅腫,整個肩頭都火辣辣的疼,她只隐約能看到肩頭後邊一點那根長約一寸的竹刺,已經深入進了皮膚。

她試着用指甲扣了扣,但因着不大看得見導致行動不便,不僅觸即生疼,連刺頭都沒有摸到。

正在朝朝轉的脖子都快僵了時,肩膀上突然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激起她一陣雞皮疙瘩。

她驚慌往後看去,就見沈無趴坐了起來,他面色慘白,唇色全無,食指正輕輕搭在她的肩頭。

她一時忘了其他,只欣喜道:“木頭,你醒了!太好了!我去叫仙師!”

沈無卻單手按住她另一邊的肩頭,只道:“別動。”

朝朝微愣,旋即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她忙要拉起衣領,又被他按住。

“別動,這根刺得拔出來。”他道:“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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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朝背對着他,察覺到他似乎在翻找着什麽東西,她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只能一動不動的等着。

不适的将領口稍稍拉起時,沈無已經找到了一根針,在燭火上燒了會兒回來。

他将她的衣領稍稍往下拉,将竹刺全都顯露出來,“可能會有些疼,你忍着些。”

朝朝咬着唇,垂着腦袋點了點。

尖針刺入皮膚,朝朝全身緊繃,咬着牙不讓自己痛呼出聲來。

面前忽然伸過來一只手,他說:“要是疼,可以咬住我。”

朝朝搖了搖頭,且不說他現在身上還帶着傷,她不會傷他。

更何況她這點小疼與他的比起來,不過九牛一毛罷。

沈無沒有強求,他專注着手上的動作,一點一點的挑開竹刺上的皮膚,在竹刺顯出一部分時,他又小心的帶着那根竹刺出來。

一寸長說長不長,但她的皮膚嬌嫩,随着竹刺慢慢的出來,微微顫抖的肩頭又紅了一大片,讓人不忍再繼續下去。

竹刺還有半根在裏頭時,沈無看着她的後頸,抿了抿唇,快準狠的一下将半根刺拔了出來。

“啊!”

突然的疼痛讓朝朝不禁痛呼出聲,閉着眼無意識的咬住唇邊的東西。

等那股猛然的疼過去時,朝朝才反應過來,連忙松開了他的手,“對不起,我咬疼你了吧。”

“無妨。”他淡淡收回手。

肩頭已沒有了尖刺的感覺,她便要合衣。

沈無卻說道:“還要上藥。”

朝朝:“不用了,藥我自己上就行。”

沈無無奈的将指腹上的藥膏給她瞧,“這些藥總不能浪費了。”

朝朝心道也是,她現在身無分文,還不知道怎麽還藥錢呢。

于是又乖乖的坐在那,垂着腦袋,“那就勞煩你了。”

火辣辣的傷口處覆上一層冰涼的藥膏,既有刺痛感,同時藥膏的清涼感又減輕了許多疼痛感。

“呼——”

燭火微微晃動,朝朝驀地睜大眼,渾身緊繃,感受着身後近在咫尺的存在,和他吹在在傷口上的輕風,原本就有些紅暈的臉頰霎時緋紅一片。

她快速合上衣裳,揪着領口道:“我已經不疼了。”

她逃也似的匆忙站起身,道一句:“我去請仙師。”

說罷,便匆忙的從竹屋裏跑了出去。

少女走的急,仿佛身後有什麽在追趕着她。

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沈無才收回停滞在半空的手,他摩挲着指腹,那上面還殘留着些許藥劑,和她身上滾燙的溫度。

還有那細滑的觸感……

全身依舊如散架般,沈無恍然無所覺,他撩開袖子,小臂上有兩道淺淺的牙印,只有這裏是疼的。

他撫上牙印,因為這道牙印表示着她當時的疼。

他原以為,他的離開才是正确的,可如今,他認為他錯了。

*

夜間的風吹淡了朝朝面頰上的紅,肩上也只剩下冰涼的感覺。

确認衣着無不妥後,她沿着子墨仙人帶的路去往丹盛殿。

只是萬宵宗的路實在太過繁雜,朝朝繞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有找到丹盛殿。

這大半夜的,自然也沒有人可以問路。

朝朝只能循着記憶的方向找去,經過一個轉角時,朝朝終于發現一間還亮着燈的殿宇。

她立即跑過去,剛想詢問,裏頭就傳來男人的聲音。

“師兄,還望三思啊。”

是道桁仙師的聲音。

朝朝大喜,沒想到還真被她找到了仙師,也幸好仙師還未睡下,她得趕快讓仙師去看看木頭的傷。

但随之而來的聲音,讓朝朝停下了動作。

是淩霄的聲音,“我意已決。”

道桁:“可他畢竟是驕雲師妹的孩子,此去兇險,若他真的不能回來呢?”

淩霄怒道:“若不是他,驕雲怎麽會死!他就是個孽種,是個怪物,他是驕雲的恥辱,亦是我的恥辱!我當初沒殺了他,還養了他這麽多年,已是我極大的仁慈。”

道桁道:“師兄!”

淩霄淡淡道:“道桁,我聽聞你今日罰子臨子固去掃了石階,他們再是如何,也是我的弟子,這次便罷了,往後還請師弟管好自己份內的事即可。”

道桁長嘆一口氣,“師兄不是怪我罰了你的弟子,而是怪我在給他出頭吧。”

淩霄沒再說話,算是默認。

朝朝沉默的站在門外,她确信,他們口中的“他”,就是沈無。

只是沒想到沈無的生母早早的故去了,她心中不禁難過起來。

她想到了她的生母,她出生時,從未見過的父親母親也死在了那場戰役中 。

只是朝朝想不明白,沈無的生母是他們口中的驕雲師妹,也是個修仙人士,那兩個仙人如何能生出一個半妖來?

可她能确定的是,淩霄好像要将沈無派遣到一個很危險的地方去,而且還是不一定能活着回來的地方。

更何況,淩霄一直盼望着沈無死。

她心中驚駭,氣息也紊亂了幾分。

“什麽人?”淩霄斥一聲,眨眼之間便來到了朝朝身前。

“是你?”他眯起眼,眼中銳利的精光直至的掃向她,“你在這幹什麽?”

朝朝看向出了門的道桁,道:“我是來找道桁仙師的,沈無他醒了,我想請他去看看他的傷勢。”

淩霄:“你都聽到了什麽?”

朝朝咬咬唇,直視上他的眼睛道:“我都聽到了,你們要讓沈無去哪?”

看出了淩霄眼中一瞬而過的殺意,道桁對朝朝道:“小姑娘,這裏不是你該呆的地方,明日你就下山去吧,等下了山,你要将這裏的事忘的一幹二淨,好好過你的日子去。”

朝朝固執道:“等我下山,你們就會拖着重傷的沈無去危險的地方是嗎?我絕不下山,我一定要看到他完好無損。”

“你!”淩霄怒指着她。

道桁不動聲色攔下淩霄的指尖,道:“師兄,她不過一個凡人女子,如何也掀不起波瀾來,我不是反對你的決定,只是如今的沈無确實不宜去,不若就讓這女子照料他,直至他康複吧,畢竟事關修仙界的大事,師兄也不想派出的是一枚死棋吧。”

淩霄從鼻尖哼出一口氣,看向朝朝語氣不善道:“還不快滾!”

朝朝長這麽大,從沒被人當面這般言辭羞辱過,登時臉皮薄的羞紅起來,她咬着唇,恨不得馬上就離開,只是她不能。

她強自鎮定,看向道桁,懇請道:“煩請仙師随我一趟,去看看沈無吧。”

道桁餘光撇了眼淩霄,還是道:“姑娘,你回去吧,他既已醒來,便已是無事了,只要再好好調養些時日,就能恢複過來。”

這是屬于妖狼族特有的特質,只要還留着一口氣,無論受多重的傷,都能以常人數倍的速度恢複過來。

“可是……”

朝朝還想再說什麽,道桁只揮了揮手,“去罷。”

眨眼間,朝朝便已出現在了竹屋門口。

清淩殿外,淩霄甩了甩袖子,看也不看道桁,徑直往屋裏走去。

道桁看看緊閉的殿門,又看向遠處竹屋的方向,終是長嘆一口氣,化作青煙消散。

竹屋門口,朝朝垂頭喪氣,想到木頭,她又打起精神,唇邊挂了一個笑容出來。

推開門,沈無坐在床邊,正看着她。

朝朝又笑了笑,“我剛去找了道桁仙師,他說你恢複的很好,不需要再開其他的藥了,這些傷藥就已經足夠了。你背上還疼嗎,我給你換藥吧?”

沈無搖頭,“已經好多了,既然他們不來,你且好好休息吧,這幾日沒睡好,眼下都有烏青了。”

朝朝撫上眼窩,這兩日她确實擔心受怕,怎麽也沒睡好。

沈無站起身,走向地上的床鋪道:“床上的褥子換過新的了,你去床上睡吧。”

看他躺趴在地上,朝朝連忙道:“這怎麽行,你還傷着呢,怎麽能睡地上,我睡地上就好了。”

沈無只朝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率先蓋了被子,“睡吧。”

朝朝只得上了床榻,他剛剛躺過的位置。

新的褥子上有一股淡淡的潮濕和黴味,但并不難聞,朝朝将自己裹住,看向地上的沈無,問道:“木頭,我還能叫你木頭嗎?”

沈無閉着眼,只道:“可以。”

朝朝笑起來,又問道:“那我能暫時留在這嗎?等你完全好了,我再離開。”

沈無半晌沒有回話,就在朝朝以為他睡着了時,他又輕聲說了一句“好。”

朝朝眨着眼,腦中又想起了淩霄和道桁說的那番話,她不知道沈無會面臨什麽危險,事關修仙界的大事,想來她一個凡人,沒有立場更無法去阻止,那她想好好照顧他,像他之前照顧她一樣。

直到他身體全然恢複,面對危險時也不會被輕易擊倒。

想着想着,她閉上眼,沉沉睡去。

夜色正濃,一縷青煙逐漸彙聚而成。

沈無睜眼,看了眼熟睡着的朝朝,輕聲出了屋子。

看見來人,他行禮道:“見過仙師。”

道桁見了他就來氣,不由分說的拉過他的手腕把脈,發現是好了許多後又氣呼呼的甩下了他的手。

“呵,你真以為你是銅牆鐵壁做的不成,竟敢私自解開封印又重塑封印,你老實跟我說,你是如何得知你半妖的身世的,我可從來沒告訴過你。”

沈無沒有過多說明,“只是偶然得知。”

道桁瞥了他一眼,扔下一瓶藥,道:“老規矩。”

沈無捏着藥,面色淡淡道:“放心,我不會将你來過之事告訴任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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