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無能與欺辱
無能與欺辱
“這裏是?”
朝朝環顧四周,浮雲缭繞間,她隐約看見了大門裏面一排排站了許多人。
“修仙界,萬宵宗。”淩霄瞥了她一眼,道:“既然已到,把他交給我。”
修仙界?
朝朝睜着溜圓的眼,這世上竟然還有仙人存在嗎?她上輩子竟也從未聽說過。
不過,她依舊護着沈無,道:“不行,他現在身受重傷,我要照顧他,直至他恢複為止。”
淩霄眯了眯眼,“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朝朝心中驚駭,可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放心現在的沈無被這個心狠手辣的父親帶走。
淩霄從鼻尖呼出一口氣,他無法真的拉下臉從一個凡女中搶人,只留下一句“他醒了,便讓他立刻來見我,否則,他知道後果。”便拂袖離去。
朝朝勉強拖着昏死過去的沈無進了山門。
“無能回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句,幾個白衣弟子便向朝朝湧來。
“真的是無能,他還知道回來。”
“師父這次下山,原是去找他去了。”
“也是,畢竟是師娘唯一的骨肉,師父他平日裏嚴厲,但大抵是愛子心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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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這傷是打魂鞭所致,那就是師父下的手了?”
朝朝聽着這些人站在一旁指指點點,你一言我一語,只得開口道:“各位仙人,勞煩問下沈無他住在哪?哪又有傷藥啊,我身上的傷藥不多了。”
“欸,你是凡人女子,招生大會早就過了,你怎麽上山的?”一個濃眉弟子問道。
“我,我是他的……”朝朝本想說說他們是夫妻,但看到圍着的人群中還有許多女仙人,她話鋒一轉,道:“他是我的恩人,我得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所以我要照顧他。”
她現在才想到,既然沈無自小在這裏長大,那麽他心中的姑娘一定是這萬宵宗的人,她若是貿然坦白關系,沈無往後便說不清了,更何況,夫妻本就是假的。
如果有哪個仙子願意照顧他,那麽她也就可以下山,從這不屬于她的世界離開,回到屬于她的人界去。
幾個弟子打趣道:“我說無能怎麽消失了這麽久,原來是去下屆英雄救美了,他這點三腳貓功夫,确實也只能在凡間逞英雄了,哈哈哈哈哈哈。”
朝朝蹙眉,因着這幾人的态度實在算不得好,他們見沈無背上兩道傷痕,非但沒有關心,一副完全不關心的态度,甚至還有閑心說笑,“他叫沈無,你們為什麽叫他無能?”
“因為啊……”說話之人看了看身邊的人,嘲笑道:“沈無沈無,本就是無能無用無為無名的東西,活在這個世上,除了礙眼,沒有別的作用。”
腦海中浮現出他告訴她名字的場景,那時他的碧綠的眼眸定定的望着他,明明在期盼着什麽,卻說着“一個沒有什麽特別的名字”,原來,是這樣的意思麽。
原來他當初似乎想起什麽時,是那麽的痛苦,他一遍遍的問自己是誰,究竟是誰,竟是這樣的原因嗎?
因為他的名字,是旁人賜予了,卻什麽意義都沒有的意思。
朝朝當即冷了臉,她咬了咬唇,看了眼身旁的沈無,他的眸緊緊閉着,唇邊還挂着血漬,每次見到他,他似乎都渾身帶着傷。
她一言不發,沉默的往裏走去。
“哎,別走啊。”身後的人在無情的嘲諷着,“啧啧,瞧着背後兩道傷,看來他一定做了什麽讓師父生氣的事。”
一個弟子實在看不下去,他追上朝朝,道:“沈師弟的住處在那邊,你随我來。”
朝朝看他一身正氣,剛才也并沒有開口說些侮辱沈無的話,便跟着他走去。
那弟子說道:“我叫子墨,是師父門下大弟子,方才師弟們只是性子頑劣了些,并沒有惡意,師父平日裏待沈師弟确實嚴厲了些,不過是因為沈師弟實在沒有根骨,無法成材,師父他老人家才會越發的嚴格,說到底,還是太想望子成龍但子不成器罷了。”
朝朝默默的聽着,跟着子墨來到一間小竹屋前。
子墨微微颔首,“這便是沈師弟的住所了,既已帶到,我便先行告辭。”
朝朝道謝道:“多謝子墨仙人!我還想讨些傷藥,不知哪裏有?”
子墨垂眸道:“随我來吧。”
朝朝忙将沈無放在竹屋裏的一張簡易竹床上,随着子墨去讨傷藥。
*
竹屋前很快來了幾人。
一想到沈無失蹤這些日子以來,他們每日都要受罰,子臨子固就氣不打一處來。
看到趴在竹床上奄奄一息的沈無,子臨當即擡腳踩在他的後腦上,惡狠狠道:“無能,你倒是跑啊!你知道你害的我們多慘嗎!就因為你私自跑了出去,害得我們被師父責罰,我們的功法可是一直停梏着啊,這樣的後果你能承擔的了嗎!”
子固也往沈無身上啐了一口,“無能就是無能,勁會給旁人添麻煩,要不是那次試煉需要有人提前預測,我們怎麽會帶上你,你倒好,還害得我們被罰,無能,我真恨不得抽死你!”
子臨腳下用力攆着,沈無的臉貼在竹床上,卻也沒有蘇醒的跡象。
“喂,別裝死!醒醒,以為裝死我們就能放過你了麽?”
就在朝朝取了藥還不放心,軟磨硬泡的總算把藥師請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她當即跑過去,一把拽下那人的臭腳,阻攔在沈無面前,怒視二人道:“你們在幹什麽!”
子臨打量了朝朝一眼,嗤笑道:“喲,這就是那個凡女吧,長得倒不賴,無能果然是跑去凡間勾·引女人去了,怪不得舍不得回來了呢。這我這個做師兄的可得好好管教管教他了,修仙之人,怎能貪戀紅塵呢。”
子固拍了拍子臨,故作解圍道:“子臨師兄,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無能不像我們有仙根,又休不了仙,自然只能拘泥于人世間的情愛了。”
子臨附和道:“這倒是,哈哈哈。”
二人肆無忌憚的笑起來。
朝朝捏緊拳心,怒視着二人,“你們太過分了!”
子臨輕笑一聲,“不過是事實罷了,怎麽還說不得。”
“咳咳。”藥師撫了撫長須,緩步踏進了竹屋。
二人見到藥師,皆收斂了神色,紛紛躬身行禮道:“見過道桁仙師。”
子固忙找補道:“仙師,我們只是聽聞無能……不,沈師弟回來了,來看望他一二。”
朝朝當即拆穿,“胡說,你們對他又是言語上的羞辱,又是行為上的無禮,若是這樣的看望,不要也罷!”
“你!”子臨指着朝朝,看了眼道桁,終是沒再說什麽,畢竟他們也知道是他們理虧在先。
道桁瞥了他二人一眼,“我雖不是你們師父,但也算是你們的長輩,自該有教導之責,便罰你們掃一月的山階吧。”
子固大驚,“啊!仙師,若是掃一月的山階,我們的修為就回停滞一月啊!”
道桁面色不改,“修道先修心,你們心不靜,如何能修的進道,去罷。”
子固還想再說什麽,被子臨阻攔道:“仙師說的是,我們師兄弟這就去掃山階。”
說罷,子臨便拉着子固快步離開了,臨走前,二人惡狠狠瞪了眼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沈無。
朝朝亦無心與他們過多糾纏,她朝道桁道謝:“多謝仙師解圍,還請仙師先替他看看吧,他為何到現在還不醒?”
道桁也不多虛禮,上前來替沈無把脈。
把完脈,他搖頭長嘆一口氣。
朝朝心霎時揪起,“仙師,他怎麽了?”
道桁道:“短時間內封印半妖之力兩次,還能活着,已是他命大了。”
朝朝詫異道:“您知道他是半妖?”
道桁笑一聲,“他生來就是半妖,自幼便被封印了半妖之力,所謂封印,即是将妖力部分的筋脈骨骼打碎,暫時封印住妖力,然後刺激他人部分的骨骼生長,從而讓他看上去和常人無異。
所以他每封印一次妖力,亦或解開一次妖力,身體都會承受常人無法忍受之痛苦,短時間內他還連着兩次,沒痛死可不就是他命大。”
“打碎又重新生長?”朝朝微微張大嘴巴,難怪她總能聽到他骨頭嘎吱作響的聲音。
他竟然是承受着這般劇烈的疼痛嗎?
她眼眶濕潤,懇求道:“仙師,求求你救救他吧。”
道桁站起身,“現在于他而言,背後的兩道傷根本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要能撐過今晚,若他明日尚且存活,你再來找我罷。”
說罷,他拂開袖子,竟是頭也不回的離去。
“仙師!仙師!”朝朝追了兩步,可道桁看着走的慢,眨眼之間便不見了蹤影。
朝朝只得回到竹屋。
雖然道桁說他背後的傷是次要的,但朝朝還是小心的擦洗了他的傷口,再細細的上了傷藥。
他應當是疼極了,就連睡着時眉頭都是緊簇的。
朝朝蹲在他的床頭,一如他從前蹲在她床前一樣。
“你怎麽這麽傻?”淚珠沿着臉頰滑落,朝朝撫上他的腦袋,替他擦去頭發上的腳印,“如果我不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不用封印自己了,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又是我害了你嗎?”
視線有些模糊,她抹去淚水,“沈無……其實我還是喜歡叫你木頭,木頭,你一定要堅持住,我不想你有事,木頭,我還沒看到你喜歡的姑娘呢,其實我挺好奇的,能被你喜歡上的姑娘,她一定很好很好吧,我不一樣,我只會害你,我到哪裏都是災星。”
“木頭,雖然他們叫你無能,說你沒用,可是我覺得你很厲害,很有用,很多事你只要看一遍就會,你力氣還很大,之前你挑水砍柴,抗麻袋做工,也從沒有半句怨言,你并不是無能。
在我眼裏,沈無的無,是無所不能的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