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救父二
霍顏追下馬車, 目光在熙攘的人群中來回尋覓, 總算在一個拉洋片的人那裏看到了貓,穿過集市快步走過去。
拉洋片也叫西洋鏡, 僅需要一個人就能操作。其實就是在一個裝有鏡頭的木箱子裏放上數張圖片,再使用燈具照明,當人們眼睛貼着鏡頭往箱子裏看時, 操作者卷動巷子裏的圖片, 觀看者就能看到鏡頭裏的圖片變換,像幻燈片一樣。通常來說,圖片都會有一定的情節連續性, 連起來是一個故事,有些拉洋片的還會做系列故事,吸引人們觀看。
當然,無論什麽時代, 情`色産業總是最隐晦而充滿誘惑力的,很多拉洋片的會用小黃圖招攬顧客。
那渾身打補丁,看着髒兮兮的年輕人沖着面前的貓眨了眨眼, 正要開口對貓說什麽,卻見一個長相嬌俏的少女走過來, 一把拎住貓後頸将它抱了起來。
“小腦斧,你怎麽又亂跑!這裏這麽多人, 要是被哪個順走了吃貓肉,我看你怎麽辦!”
少女捏了捏貓耳朵,低聲軟語地呵斥。虎斑貓逆來順受地趴在少女懷裏, 任憑那雙削蔥一樣的手在他身上來回蹂`躏也不反抗,只是目光冷淡地注視着那拉洋片的年輕人,貓尾巴垂在身後一下一下擺動着。
年輕人眼睛都看直了,等少女抱着貓走遠,好半天才回過神,然後拍地狂笑。
哈哈哈哈哈謝時啊謝時!真是天道好輪回,想不到你小子也有今天!
那小姑娘是什麽人,好本事啊,居然能讓堂堂謝少帥老實得跟只趴窩兔子似的。
年輕人拍拍屁股站起來,瞄準霍顏馬車離去的方向,推着洋片箱子準備跟上去。
這時有兩個青年推推搡搡地過來,略顯心虛地左顧右盼,終于鼓起勇氣上前問年輕人,有沒有好洋片可看。
年輕人卻擺手:“收攤了收攤了,不給看了,明兒再來吧!”
青年道:“給你加一文錢!”
“不要不要,收攤了,你就是給一兩黃金也不給看。”
年輕人悠哉悠哉将半空的錢袋子往腰間胡亂一系,吊兒郎當地走了,每走一步,膝蓋都會碰到那拖得老長的錢袋子,撞得裏面三兩銅板叮咚亂響,一路跟個駝鈴似的鬧人。
馬車終于駛到劈柴胡同十七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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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巧跳下車扣門,裏面很快有個小丫頭的聲音,春巧忙将霍顏的拜帖遞進去,小丫頭去回話,很快又出來:“我們家老爺說了,不見客。”
朱河心裏“啧”了一聲。怎麽樣!他就說嘛,人家不會見他們的,他們肯定只能白跑一趟。
霍顏想了想,對春巧道:“前門走不得,就走後門,看看他家後門在什麽地方。”
春巧應了一聲,立刻乖巧地去尋門了,不多時便跑回來對霍顏說:“阿顏姐,後門就在臨街的胡同裏!馬車應該是進不去的。”
霍顏:“朱河,你在這裏看車,我和春巧進去。”
朱河不解:“阿顏姐,人家正門都不讓你走,難道換了後門就讓你進去了?”
春巧一拳頭砸朱河頭上,教訓道:“你問那麽多幹什麽,阿顏姐讓咱們怎麽做,咱們就怎麽做!”說完還瞪了朱河一眼,上前扶霍顏下馬車。
朱河這一拳頭挨得真冤枉,不過見春巧和霍顏要往旁邊胡同裏走,忙追上去:“哎,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你們兩個女孩就這麽冒冒失失往小胡同裏鑽,多不安全啊!不行,我得跟着你們一起去!”
春巧:“那馬車怎麽辦?”
朱河:“前面有個馄饨攤,我去說說,讓老板幫忙看一下,你們等等我!”
朱河說完也不等霍顏和春巧說話,便牽着馬飛快地往前面馄饨攤跑了,春巧攔都攔不住,氣得直跺腳:“哼,這麽能搞事,以後不帶他出來了!”
霍顏:“讓他跟着也好,朱河他其實挺聰明的,就是世面見得太少。”
朱河存好了馬車,颠颠地跑回來,三人一起走進旁邊的胡同,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宅子的後門。春巧再次上前叩門。
很快裏面有人回應,還是先前那個小丫頭。
小丫頭:“誰呀?”
春巧:“妹妹,還是我。”
小丫頭:“你們怎麽又來了,老爺都說了,不見客。”
霍顏上前道:“勞煩姑娘再通禀一聲,就說這次是後門來的客。”
小丫頭問出了朱河心裏的問題:“前門和後門又有什麽區別?”
“麻煩了,這幾個錢姑娘留着買些糖吃。”霍顏從門縫裏塞進去兩個銅板,小丫頭趕忙伸手接住。
“那行吧,你們等等哈!”
小丫頭說完就跑了,等她再回來時,卻是直接開了門。
“你們進來吧。”
朱河眼睛都瞪圓了,心說他家小姐可真是神了!春巧丢過去一個“你才知道啊”的輕蔑眼神過去,跟着霍顏走進了院子。
那小丫頭一邊領路一邊好奇地打量霍顏:“你怎麽知道老爺會讓你們從後門進來?”
霍顏笑了笑,卻不解釋,只是客氣道:“還要多謝姑娘幫忙通報。”
小丫頭将霍顏他們引到一間小屋裏,王公公趴在炕上,正在那裏抽水煙,見了霍顏,也只是淡淡白了一眼,愛理不理的。
霍顏上前行禮,“王公公,阿顏來看您了。您這是……身上不爽利?”
王公公哼了一聲,“還爽利呢,我能保住這條老命,就已經不錯喽!”
霍顏低頭,拿出手帕在眼角像模像樣地抹了兩下,聲音哽咽起來,“是我們家連累了公公,可公公是個明白人,也應該知道我爹他是被冤枉的呀!”
王公公:“哎?停停停,你要上我這裏來哭冤枉啊,那就是來錯了地方,趁早回去吧!沒用!我還不知道找誰哭去呢!”
霍顏臉皮比城牆還厚,被王公公這般擠兌,居然也能面不改色:“哎,看我,這不是說着說着又說到傷心處了麽,其實我今天來啊,不是為了我爹的事兒,我是惦記着您老啊!”說着霍顏從袖子裏抽出一張紙,輕輕放在王公公床沿邊上。
王公公擡眼一掃,目光在那紙上停留片刻,待看清是什麽東西的時候,小小的眼驀地瞪大了。
這竟是張一千兩銀子的銀票!
王公公挑眉看向霍顏:“嗯?霍小姐,您這是何意啊?”
霍顏:“王公公,您在宮裏辦差,向來負責老佛爺的一應賞樂文娛活動,我們家戲班子當初能進宮賀壽,也是您老親自挑中。如今我爹遭人陷害,出了事,我們家也只能認命,不求翻案。但是我這些天仔細一想,我們家倒是能認命了,可是王公公您多冤枉啊?最壞的可能,要是您被老佛爺遷怒,再丢了差事,那我們豈不是作孽?所以我就想啊,說什麽也得來看看您,我這心裏才能舒坦些。”
王公公聽得笑起來,“哎呦,你這小妮子可真會說話。”
霍顏不好意思地低頭,“這哪兒是會說話啊,我心裏真就是這麽想的。”
王公公敲了敲煙槍,示意小丫頭過來扶他起來。坐下時,他一張臉不禁扭曲,幾乎皺成一堆包子褶,似乎屁股上有傷,一碰就疼。
霍顏急忙上前:“王公公,您還好吧……”
王公公擺手示意不用霍顏管,等忍過了那份疼,坐實了,才拿起銀票撣了撣,“霍小姐,您索性直言吧,您給我這一千兩銀子,是想讓我給您辦成什麽事?”
“哎呦公公,這銀子就是孝敬給您的!你瞧瞧,為了我們家,您這是遭了多大的罪!”霍顏忙倒了杯茶給王公公奉上。
王公公掂量地看着霍顏,最終将茶接過,不緊不慢呷了一口,“霍家現在正處于難處,落井下石的事情,我可不會幹。”
霍顏誠懇道:“公公,我們家以後還不知道會怎樣呢,萬一查抄了家産,這些錢留着也是沒有用,還不如趕在那之前送給您。您呢要是不想在宮裏辦差了,就用這筆銀子在外面置一片田宅頤養天年,要是還舍不得老佛爺呢,這些錢也好讓您在宮裏活動活動,消除了老佛爺對您的誤會,您也好繼續做老佛爺跟前的紅人不是?”
王公公聽到這裏,終于忍不住咯咯笑出來,點了點霍顏,“霍小姐,您可真是個人精啊!我給我自己活動,不就是給你們霍家活動麽,是我向老佛爺引薦的你家戲班,你爹有事,就是我有事,咱本來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霍顏也不反駁,只是抿着嘴低頭笑。
王公公:“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這筆銀子我的确是有些用。不過你放心,王公公做事,從來不會虧欠別人,這筆銀子放在我這裏,日後啊,我肯定把這筆錢給你還上!不會讓你吃虧的!”
從王公公家回來的第二天,衙門便有消息傳來,讓霍家派車去接人,除了班主霍平章之外,霍家班其餘人全部釋放。
朱河跟做夢似的,親自駕車到衙門大牢,看到大哥朱江,哇一聲撲過去,抱着親哥就嚎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下午三點再放出來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