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婚禮三
後來魏小千又給謝時出了一個主意, 就是在謝時變成人之後, 那項圈後的滑道機關會開到最大,這時候再重新變成貓, 或許就能從項圈裏面出來了。謝時在糾結了片刻之後,決定嘗試一次,卻發現貓腦袋還是差那麽一點點無法從項圈裏脫出來。
周可溫看得幸災樂禍, 在旁邊加油打氣:“用力!再用力!就差一點就出來了!”
魏小千也摩拳擦掌, 蠢蠢欲動地準備上前幫忙,卻被謝時一個“敢把項圈搞壞就弄死你”的眼神吓退。
周可溫最後攬着魏小千肩膀往外走,“算了算了, 不管他了,就讓他挂着那寶貝貓鈴铛吧!等以後行軍打仗的時候,都不用吹軍號了!該往哪裏跑呢?聽少帥的鈴铛撒!”
最後兩人在虎斑貓殺氣騰騰撲出來之前,雙雙撒丫子跑路了。
霍顏這回不只走丢一只貓, 還捎帶上一只兔子,犯愁以後魏小千回來該怎麽和人交代,一晚上沒睡好, 結果第二天還要起個大早。
“要不然我就不去了吧……反正我也不用登臺,就讓爺爺帶着大家去。”霍顏挂着黑眼圈, 坐在飯桌前一個接一個地打哈欠。
霍老爺子:“這怎麽行!說穿了,那五姨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點了我們霍家班, 我這麽個老家夥能認識誰?”
朱河:“是呀,阿顏姐,你不跟着我們去, 我這心裏就沒底了!”
于是霍顏也只能硬着頭皮,用冷水猛洗幾把臉強打精神,為了掩蓋黑眼圈,一向不愛化妝的她不得不上了點淡妝,春巧在旁邊看得滿眼小星星。
春巧:“阿顏姐,你看你稍微打扮一下,簡直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啦!”
霍顏眯眼笑着捏了捏春巧的下巴,“呦,小嘴兒越來越甜了是吧?”
春巧理直氣壯地瞪大眼:“可我說的都是事實呀!”
霍顏:“照你這麽說,我要是不化妝,就不能看了是吧?”
春巧:“也不是,但阿顏姐化過妝以後,就是覺得和之前不一樣了。”
霍顏:“哦?哪裏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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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巧想了想:“嗯……感覺更像個女人了。”
霍顏聽得一臉黑線。敢情她平時都是漢子麽?
春巧知道霍顏是誤解了她,趕緊解釋:“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啊,阿顏姐不施脂粉的樣子,更像個小女孩,可是這一旦塗上胭脂水粉啊,就像個大人了!又溫婉又俏麗,比那些新娘子出嫁時還要好看!不信您自己瞧呀!!”說着春巧便将鏡子捧到霍顏面前。
霍顏看着鏡子裏那嫩得可以掐出水的二八少女,明眸皓齒,山眉如黛,突然發自內心感嘆道:“哎呀,我可真好看!看來以後可不能随便化妝了,不然讓別的美人怎麽活呀?”
春巧:“……”
所以說謙虛低調什麽的,根本就不存在于她們家小姐身上吧?
小姐你最近是不是有點太飄了啊?那句話怎麽說來着?
嘚瑟大發了,是要栽跟頭的啊!
其實原本五姨太是想派小汽車來接霍顏他們進帥府的,但演繹皮影需要很多道具,這次他們又是翻出新花樣,帶了格外多的鑼鼓,小汽車根本塞不進去,而且霍顏也不想再那麽惹眼,便和五姨太敲定,由他們自己家出馬車前往帥府賀壽。
馬車駛在外城和內城的時候還好,過了崇文門,進了以前老北京的皇城範圍,頓時感覺到肅殺之氣,幾乎每隔百米就設一個哨崗,有挎着洋槍的大兵前來查檢。
朱河看得腿軟,“阿顏姐,這還沒到帥府呢,咱就已經被查過這麽多次了!怎麽感覺,這謝大帥比當年的皇帝太後還有陣仗?”
朱江也說:“可不是麽,上回老佛爺過壽我們進宮裏,也沒見這麽多道崗哨啊!”
霍顏卻見怪不怪,“前清的時候天下都握在一家手裏,即便在紫禁城門之外,誰又敢輕易造次?”
春巧好奇:“嗯?那現在呢?現在不是也有大總統?”
霍顏:“自然是不一樣的,你看看現在這北京城裏,有誰知道那位南京的大總統?”
春巧點點頭,“也對啊,大家平時說的都是謝大帥呢!”
霍顏:“軍閥割據,各自為政,總統不過是個擺設。這些帶兵的整天互相盯着彼此,指不定哪天誰就把誰吃了。你別看咱這位謝大帥很威風地住在帥府裏,八成天天晚上睡不着,生怕被人暗殺呢。所以這安保工作自然要嚴格一些了。”
朱河腦瓜活絡,立刻反應過來什麽,烏溜溜的眼睛往窗外瞄了一下,才小聲道:“阿顏姐,聽你這意思,謝大帥也不一定永遠是謝大帥咯?那你現在和他們府裏的五姨太交好,萬一哪天他們倒臺了,咱不是也要跟着倒黴?”
霍顏很是意外地看了看朱河,“咦?你倒是很有政治覺悟嘛!”
朱河不好意思地摸着後腦勺笑,“我也是亂說的。”
霍顏覺得,既然生逢亂世,有些話盡早告訴朱河和春巧他們,總比含糊其辭藏着掖着的好,于是想了想,正色道:“其實朱河說的話沒錯,所以我們和這些人打交道,可以善交,切忌深交。所謂流水的軍閥鐵打的商賈,任憑那帥府以後姓什麽,總要聽好戲,喝好茶。誰來都是貴主,誰來都笑臉相迎,咱只管本本分分經營好自己的生意,其餘的事一律不要管。你們跟着我,軍資軍備軍火,凡是帶着個‘軍’字兒的生意一概不許碰,否則不要怪我不念情分!記住了麽?”
此時的春巧和朱河還聽得一知半解,即便是朱江,也只是囫囵地明白個大概。但他們只認準了一條死理,那就是霍顏說的話一定對!于是紛紛點頭。
馬車裏的氛圍一時有些凝重,霍顏心情并不輕松。在前面趕車的霍老爺子忽然擡起老煙槍,在車轅上噔噔噔噔連敲了數下,然後撩起車簾子,重重咳嗽一聲:“嗯哼!勿談國事!”
經過嚴格的搜查之後,大概是早上九點多,霍顏他們終于進入帥府。
馬車被人帶去專門的馬號,一隊士兵過來幫他們搬運東西。
春巧已經是第二次進入帥府,霍老爺子又是個走過南闖過北的老人家,不是那種眼皮子淺的人,所以便只有朱河和朱江兄弟對帥府的西洋樓充滿了新奇感,尤其是朱河,看什麽都直眉楞眼的,盯着那牆上挂的西洋畫和西洋鐘,恨不能盯出倆窟窿來。
一行人直接被帶到了上次霍顏看見的那個偏廳,大帥身邊的一個副官親自過來查看過,對霍顏道:“霍小姐,五姨太吩咐了,讓您和霍家班的人在這裏先歇歇,他們可能要天快黑的時候才過來,一邊吃晚飯一邊看影子戲。”
霍顏客氣道:“知道了,勞煩長官轉告,多謝五姨太費心。”
或許是怕霍家班的人拘謹,副官臨走前讓所有哨兵從偏廳裏撤出去,只守在門口和窗外。
最後這偏廳裏就只剩下霍顏他們自己。朱河提着的一口氣總算是松下來,“我的媽呀,可吓死我了,那些大兵身上背的可都是槍啊!我一口大氣兒都不敢喘!”
春巧嘲諷:“瞧你那出息!”
朱江那是進過宮的人了,這時候就顯示出見過世面人的驕傲來,“這算什麽!你看看這些大兵奔來跑去,弄得亂糟糟的!想當初我進宮裏,為了準備老佛爺壽宴,幾百個太監宮女在地上忙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霍顏仔細打量偏廳,這裏比她上次來的時候多了五張大圓桌,上面已經鋪好了紅綢,擺了果盤插花等物,一桌正對前面的戲臺,其餘四桌兩兩擺成兩排,顯然那前面的一桌是主桌,就是給大帥家人預留的。
“阿顏姐,你說大帥到底長什麽樣啊?”春巧趴在窗戶旁,透着明淨的大玻璃往外張望,此時西洋樓主樓外已經鋪下了紅地毯,士兵也在兩旁列好了方陣。“上回來了,咱也沒見着大帥。”
霍顏心不在焉道:“急什麽,晚上不就見到了?”
春巧:“好期待呀……少帥長得那麽帥,大帥是少帥的爹,應該也很帥吧。”
霍顏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到了五姨太的那只胖橘,順口道:“也許是個啤酒肚的禿頭老男人呢。”
正說話間,外面忽然響起鞭炮聲,大帥的婚禮終于開始了。鼓樂聲奏起來了,只可惜霍顏他們不能出去,也只能透過窗戶瞥見儀式的一角。
等待中的時間總是顯得格外漫長,在偏廳裏能隐約聽見外面的唱戲聲,一路未吭過聲的柳平雙手揮動,敲打着無形的鑼鼓,一遍遍練習。朱江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他不要緊張,自己的手心裏卻都是冷汗。
過了晌午,副官又進來一趟,給他們送了些飯,可是除了霍顏和春巧,其他即将登臺的人都沒吃下幾口。
外面的賓客喧嘩聲漸漸變小,随着表演時間臨近,就連一直很多話的朱河也漸漸沒了聲音,屋子裏再也沒有人說話,陷入沉寂中。
弄得霍顏都開始緊張了。
成敗在此一舉,霍家班能否在栽了個大跟頭之後,翻身打出名頭,就看今天這場戲唱得響不響了!
終于,天快要黑的時候,外面傳來整齊的跑步聲,偏廳大門忽然被打開,一隊士兵率先進入,分散到各處崗哨站好,接着便聽見雜亂的說話聲,霍顏聽見一陣熟悉的女人笑聲,認出那是二姨太。
只聽二姨太笑道:“哎呦,今兒個大帥可是真有面子呀,國務總理都來了!我陪那總理夫人打了這一下午麻将,腰都酸了!五妹妹,這筆人情債我可要記在你的頭上!”
後邊又有軍官道:“今天我們都是托了五姨太的福,才有機會見識見識這傳說中的霍家班皮影戲啊。”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走進來,此時霍顏他們已經全都坐在了戲臺後,戲臺上撐起了演皮影的燈箱幕布,幅面足有四五米寬,将他們全都擋在了後面。
霍顏因為不需要參與表演,是坐在最邊上的,稍微側點身就能看到外面。也是巧了,她擡頭看過去時,正好看見五姨太挽着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走進來,不由挑眉。
這位就是傳說中出身土匪窩的謝大帥,謝江漢?
只見男人身材筆挺,五官俊朗深邃,唇上方蓄着一排齊齊整整的一字型胡須,穿禮服軍裝,戴白手套。他唇邊自始至終帶着淺笑,入席時,還非常紳士地為五姨太搬開椅子,舉手投足間,竟不像是出身行伍,反倒像個讀書人。
霍顏看得嘴巴微張,一個沒留意,竟是流出了口水。
這位謝大帥……長得還真是風流俊雅啊!